3-27 有毒
方才動亂的那一瞬間,婦人就將攤子上的小玩物一張布收了起來,連同自己,都蹲在了攤子底下,避難。聽見沒動靜了,她才爬出來,連着那些貨物。
這可都是錢啊,好在她護着的。
等她將布重新鋪放好,並將一個個精緻的小玩物重新擺放好之後,差點沒被忽然從地上冒出來的兩個人嚇死。
初辰護着初顏起身,說著現在沒人了,安全了的話。
就聽那婦人一道驚呼。
初辰與初顏齊齊看向那婦人。
那婦人一見是兩個大活人,意識到自己方才的驚訝太過分了,於是急忙換上了一張笑臉。
“公子,今兒這場小災難可謂是有驚無險,與心上人定是心想事成!不買點兒禮物送給心上人?”
初辰下意識去看自己的手,方才,他送給初顏的耳環,早不知道掉落到了哪裏去。
初辰臉上儘是懊惱,這才看向小攤子。
心上人幾個字,直直戳在初顏心頭。
初顏大囧,自然是想掙脫。
經過方才一事,他才稍微鬆了手,初顏就被沖走了,初顏哪肯再鬆手?
初辰抱着初顏不肯撒手,哪管初顏掙扎。
初顏只好將頭都埋進了初辰的懷裏去。
初辰低笑,竟覺得這位婦人所說不錯,有驚無險,且……與心上人定是心想事成。
初辰於是有心情看看這小攤上的飾物。
隨即,挑了一對兒玉佩。
遞給初顏,初顏自然是不肯接。
初辰便懊惱道:“那我去尋方才的耳環吧,看起來你很喜歡。”
說著,初辰就要往方才着火的地方去。
初顏拉着了他,無奈道:“先回去吧,這會兒定有人在滅火,別去添亂。”
初顏說的話,初辰甚少有不聽的,於是趁機將玉佩塞到初顏手中去,拉着她回客棧:“就聽顏兒的。”
篝火節火勢沒控制好,且出現了官兵,之前還從未出現過這樣的事。
這下子沒法玩了,不說打算結伴遊玩的情侶們沒有心思,就只是擺攤的小販們,也甚少有不因為妨礙辦公的理由被趕走的。
雖然是回去客棧,但對篝火節忽然失火的事,初顏有些好奇。
難得初顏有了些人氣兒,初辰自然是不遺餘力地想要勾起初顏更多的好奇。
他知道這一切,思箏和白強都會打探好,所以倒也不急。
所幸逗弄初顏。
“顏兒可知道這次是意外還是人為?”
初辰一邊幫初顏整理衣衫,一邊輕聲問着。
人為的話,也太不把人命當回事了吧,那麼多人,火勢無情,怕是會殃及許多無辜。初顏下意識不肯相信是人為。
“意外。”
行醫者,大多心善。
初辰勾唇一笑,反對道:“我覺得是人為。”
初顏不解,看着他。
他也不繼續說什麼,像是故意賣關子。
只等初顏再說幾句,他才肯說了。
偏初顏忍不住好奇,或是說,不肯信這是人為。
“你又知道?”
初辰與初顏一同在現場,險些被殃及,且他當時背對着現場,第一發現人是初顏才對。
初顏並未看到有人在裏面,且,就算是人為,她也不覺得初辰有什麼證據。
初辰笑着,用手指輕輕蹭了蹭初顏仍有些蒼白的小臉,掩下眼底的一片心疼,道:“這篝火節既然是習俗,定然非初次舉辦。安全問題該是首要考慮的,且是有了一套完整規制的才對。今日無風無雨,沒可能出現這麼突然的意外。就算有,也不該這麼大面積。這幾乎是毀了這一場盛宴,有人故意的。”
冷初辰曾經權勢在握,對這類事情有所體會,所說也無不妥。
初顏便覺得心寒。
救下一條人命有多不易,卻有人偏生生事,要白白奪走許多無辜的命。
是何人,這般歹毒。
見初顏如此,初辰就擔心她身體不好,又思慮過多了,於是急忙轉移話題道:“等會兒思箏和白強回來,定有其他消息彙報。顏兒餓了嗎,不如我們邊吃邊等?此時多想也是無益。”
提到吃的,初顏果然皺眉,卻沒什麼理由拒絕。
她不吃,也不能不讓冷初辰吃吧。
而冷初辰要吃,她也不能將人趕走吧。
而不趕走,冷初辰就會看着她,甚至是喂她吃,她又無法拒絕,不然就是……被冷初辰喂。
初顏便默許了。
不多時,飯菜上好了,初辰心疼初顏大病未愈,今日又受驚嚇,便先給初顏喂飯。
“顏兒多吃點,等下睡一覺,醒來就會舒服多了。”
“我沒有不舒服。”初顏順勢接過飯碗,不打算讓冷初辰一口口喂她。
初辰也不堅持,反而讓初顏習慣自己吃飯正是好事。
初顏的否認,落入初辰的耳中,他只覺得自己無能。
這麼長時間了,沒找到富駝山,沒將初顏的食慾養好,也沒將初顏的心情調整好,他……
初辰不說話,只是默默看着初顏一口口吃着粥。
“你不是餓了,別看着我。”初顏忍不住開口。
初辰這才坐到一旁去吃飯,只不過目光不肯離開初顏就是了。
正吃着,思箏敲門。
看了看初顏的粥已經下去了大半碗,初辰便讓思箏進來。
思箏見過公子和姑娘之後,便道白強還在繼續打探消息,她先行回來看二位是否安好,以及帶回來一部分消息。
初顏眼巴巴看着思箏。
初辰垂了眸子:“你說吧。”
“此番似是有人故意,官兵除了滅火,已經下令搜查。但屬下去打聽的時候,那頭領似三緘其口,只說此事不必驚慌,過幾日知府大人就會來處理。朝廷也會派遣欽差,隨同而來。”
思箏所謂的打聽,自然是用了銀子的,不然也打聽不到點子上。
只是用了再多銀子,有些事也不是那官兵頭頭可以說的。
且,他也不一定知道更多。
不過就他所說的這些,已經足夠令初顏與初辰驚訝。
“一場失火,足以驚動知府,朝廷這麼快也就知道了?”
思箏搖頭:“怕是沒那麼簡單。失火只是導火索,此事苗頭怕是早先就有了。屬下潛在那些人之中,還聽見人問了些問題。”
果然是不打聽不知道,一打聽嚇一跳啊。
初顏放下了粥。
初辰瞥了一眼初顏,未加勸阻。
思箏便繼續道:“有個膽子比較小的新兵,追着一個看起來年紀很大的老兵問,那老兵耐不住新兵的追問,說了些。他說……”
思箏再次看了看初辰。
但見初辰眉頭微鎖,似是有所猜測的模樣。
沒遭到打斷,代表這事是可以講給初顏聽的,於是思箏就繼續了。
“說上一次出現的毒人,也是在篝火節時出現的。篝火有恙,毒就在其中。有幾個人中了毒尚不自知,出城的時候才被檢查出來。而今,篝火再度有恙,怕是事關重大。”
言畢,寂靜無聲。
當時,那新兵不知所謂的事關重大為何,還一副義憤填膺模樣道:“這鄰國也真是,怎麼總有人來我們這邊放毒,可惡,不要讓他們來了!”
老兵捂着新兵的嘴:“這話不敢亂說!鄰國經濟發達,沒有生意往來我們這邊不好過活,而且,也沒有證據表明那毒就是鄰國來的,不然早有措施。如今只能加強防範。這話不可對人說,以免引起恐慌!”
想來,篝火節之前,官府已經有所察覺,但為了不引起民眾的懷疑,也便照常舉辦篝火節。
只可惜,仍舊是出事了。
“此事並未張揚,此刻全城戒嚴,到處有官兵把守,公子和姑娘怕也是不能去遊玩了。”
這一頓飯,吃的無趣。
初顏那半碗粥沒繼續吃了,初辰也難得沒有勸她吃。
只因為初辰的心也不是很平靜。
事關兩國,他再是個閑散王爺,卻也是個皇子,無法置身事外的。
初顏心情自然也是沉重,有關毒物,會傷及無辜,她一個醫者,也是不忍的。
可,二人都無法去做更多,只好沉默了。
無法出去,也就只能靠着思箏和白強打聽來的消息,將事情一點點拼湊還原。
初顏無聊,初辰便道:“不許出去的話,卻可以看看外面的風景。不至於無聊。”說著,將窗口處的小桌子挪走了,放了個小凳子過去。
他們倒不是來遊玩,但這戒嚴之處要硬闖也是不可,於是只好逗留此處,靜觀其變。
初顏聽罷,便趴過去,在窗邊看風景。
總比與冷初辰這麼干坐着好。
初顏一邊敲着窗沿,一邊看着底下的行人。
似乎與往常也沒什麼不同,可見官府安撫人心的本事不錯,的確沒引起恐慌。
正想着,眼前忽然閃過一道人影。
能引起初顏的注意,是因為初顏覺得那人影很是熟悉。
但,在哪見過卻想不起來了。
初顏將目光循着那人一直看,越看越覺得熟悉。
背影,身形,面龐……
見初顏忽然眉頭深鎖,初辰便過來,攬着初顏肩膀:“顏兒你怎麼了,不高興么?”
他最怕初顏不高興了,若是因為被困在此處而不高興,初辰表示他可以帶初顏偷偷溜出去的。
初顏伸出瘦弱的手指,指向那熟悉的人:“我似乎看見了熟人。但,想不起來是誰。他穿着的這裏的衣服,可,我……我這幾年從未到過此處,不該認識這裏的人啊。”
初顏說的有些無序,初辰卻能聽懂了。
順着初顏的手看去,那人正正隱入一個衚衕。隱入之前,還回頭看了一眼,似是確定無人跟蹤。
初辰驚訝至極,攬着初顏的手便有些用力了。
“你也認得那人?”
也……意思是冷初辰和她都認得?那是睦州的人?她與冷初辰,也就只有在睦州才有過交集。
不等初顏問出口,初辰放鬆了些,輕聲道:“我也是覺得熟悉,但想不起來了。不要去管,我們是來尋富駝山的。”
前一句還好,但配合著初辰忽然緊張的樣子,怕是假話。
后一句……就很像是在勸服他自己一樣了。
勸他自己,別管此事,而要以初顏為重要任務。
初顏很輕易就聽明白了,初辰是知道那人是誰,且來此,目的不純。
“你知道他來幹什麼的,不是好事對不對?”
沉穩如冷初辰,今日屢屢失神,初顏自然覺得不尋常。
意識到初顏的懷疑,初辰搖了搖頭,堅定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論是什麼事,都不關我們的事,對么?”
他問,似是在尋求肯定。
尋求心安。
那人,若初辰沒有記錯,便是在睦州劫持了木小沐的黑衣人。
那時候,初辰為了解救木小沐,曾追到黑衣人,與之打鬥。即使蒙面,他也差不多將那人的身形、身手和面部輪廓看了個大概。
那次劫持事情,初顏是無辜的,加上木小沐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再有睦州的海有天,京城的冷墨辰都對他不懷好意。
那麼,黑衣人出現在此,是為何?
因為知道他活着,且來了鳳國?
不一定,否則白強的人該是有消息過來的。
那又是為何?
但,不論他是如何懷疑,那黑衣人與睦州何人有關。又到底是受了木小沐,或是海知府,或是冷墨辰的令來此。
初辰都不想去管。
他不能離開,他不能去查,他離開,就是將初顏放走了,他絕不。
若是,那黑衣人來此,只為取走初辰的性命,初辰不怕。
若是黑衣人不為冷初辰而來,冷初辰自然更不需要管,只要護好初顏。
但潛意識裏,初辰覺得黑衣人來此,事關重大。
因為適逢篝火節,出事了,不是么……
他無法不去聯想那黑衣人,與此毒的關聯。
要知道,睦州有個明仁堂啊,明仁堂一家獨大,除了牟利,便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一點,在木小沐勾結冷墨辰,千方百計的得到沐王妃身份,並殺了他之後,他就在懷疑了。
而且,木府與海知府有勾結啊,還與冷墨辰……
莫不是他們要掌控睦州,為的是操控明仁堂,研製毒藥?
初辰覺得不可置信,卻不得不信。
此時,此事,他卻不能管。
他不可以再次置初顏於不顧。
初顏看初辰,不難瞧見他的表情,是經過掩飾的。
初顏覺得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