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6 篝火
初顏懂些醫理,自然知道幾位大夫所說,並非是她中毒了的意思。不過要說自己的血液有與那毒藥相近的成分,她也是十分驚訝和好奇的。
第三位大夫聽了,立刻站起來,嚴肅道:“不。那毒霸道,不能輕易接觸。”
說著,鬆了一口氣,心道那毒藥可不是尋常人能接觸到的,這姑娘又懂醫術,是斷不能扣下的,否則一旦有什麼閃失,他們幾個老大夫可擔待不起。
初顏看着他,等着下文。
“咳,那毒藥……我也是五年前才驗過一次。許,時間久了,我也記得不是很清楚了。”
看那大夫的模樣,似是沒有打算具體解釋,也沒打算扣下自己了。初顏垂眸,才不管這大夫為何前言不搭后語的。
“那我可以走了嗎?”她若是再不問點關鍵問題,怕是冷初辰要把人家這裏掀了。
前兩位大夫看了看第三位大夫,見他神色嚴肅,不打算扣下初顏,也只好作罷。
“只要無毒,自然是可以通行。不過請姑娘務必小心。也許,這樣血液的人比較容易感染。”
初辰還沒來得及為可以通行而鬆一口氣,就聽見這話,頓時更緊張了。
初辰拉着初顏:“快,趕緊離開,這裏曾有人染毒!”
說的,就好像在這裏多站一會兒就會中毒似的。
初顏擰眉:“都五年了,沒再出現不是么?”
第三位大夫擰着眉頭,沒有作答。
初顏心底驚訝,看那大夫的樣子,莫非最近,這毒還真的再次出現了?
不管怎麼說,得了通行令,即一個寫着自己名字的綠色小牌子,初辰便帶着初顏趕快離開了。
“白強,速去安排住處,思箏,找地方吃飯。”
進了城,初辰連下了兩個令,便將白強與女護衛支開。
而後,緊張地攥着初顏的肩膀,小心翼翼又是急切地問:“顏兒,真的無礙么,你是不是騙我,你是不是……”是不是還打算悄無聲息地死去。
說著,初辰的手越發抓緊了初顏的肩膀,眸子裏甚至帶了些水潤。
他很怕。
初顏眨了眨眼睛,搖頭道:“你不信我,我說什麼都是無益。”
這一路上,他看着她,就像看管一個犯人寸步不離,寸目不挪。除了洗澡換衣是女侍衛盯着,旁的時候,他不肯讓初顏離開他的視線一秒。
若按照初顏以前的脾氣,定是大發雷霆的。
但現在,初顏的確是對這些在意不起來。
正因為不在意,初辰才覺得初顏並不正常,彷彿隨時都會拋下自己而去,所以初辰更不安心。
所以一有點什麼,初辰就害怕。
聽初顏這麼說,似乎是在賭氣。
不過初辰喜歡初顏賭氣,總比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好。
於是初辰反而笑了,並稍有放鬆道:“那群庸醫,胡說八道的,顏兒切莫放在心上。”
說著,拉着初顏的手,帶她逛街。
我自然沒放在心上,一直以來放在心上的可是你啊。不僅是因為對我關切,還有,你身為冷朝的王爺,如今鄰國懷疑毒藥是冷朝有心人為之,你自然該擔心。
可,你寧願牽着我的手,寸步不離,也不肯分再多的心思給那毒藥。
初顏不知心裏是什麼滋味兒。
話雖如此說,初辰仍小心看着初顏,柔聲道:“你身子弱,許抵抗力就會差一些,能不能多吃一點,你想吃什麼都行。”
初辰說著,一副快哭了的樣子,是真的怕初顏抵抗力差,染了毒。
提到吃的,初顏一如既往的不耐煩:“好了,我知道了。”
見初顏如此,初辰立馬閉嘴,知道初顏聽進去了就好,再說只能惹得她反感。
很快,思箏去而復返,給初辰和初顏介紹當地的美食。
“不遠處就是這裏有名的酒樓了,據說裏面的家常菜很受歡迎,公子和姑娘可以去試試。”
初顏好多吃的不能吃,也不會想吃什麼山珍海味,反倒是家常菜最養胃。
初辰點頭,便帶初顏過去。
白強不多時也找到了,幾個人坐下等飯菜,隨後就打算去白強尋好的客棧。
初辰哄着初顏吃粥,白強與思箏則在另一張挨着的桌子上落座,也點了幾個菜。
初辰這一行人吃飯雖不講究食不言,但初辰這會兒擔心着,初顏又是逢吃飯便開心不起來,於是幾個人都不講話。
倒是旁邊的客人們,一直在討論什麼。
“篝火節就要到了,風兄可有心儀的姑娘了?”
隔壁桌上,幾位知己好友對酌,一人開口問另一人。
被稱為風兄的少年微微一笑,並不回答。
初顏挑了挑眉。
初辰便對思箏使了個眼色。
思箏立即去打聽這篝火節。
初顏便看着初辰。
“我是覺得,這篝火節許有好玩的,所以讓思箏去打聽一下。”初辰急忙解釋。
他怕初顏以為,他是在猜度初顏的心思。
初顏心思敏感,初辰極害怕的。
初顏想說什麼,到底也沒說出來。
她的確是對這篝火節感興趣。
要放在從前,到了個新地方,尋吃食,找好玩的,是她必須要做的事情。
如今,沒那麼大興趣了,卻改不掉這習慣。
而冷初辰知道她感興趣,就忙讓人去打聽。
冷初辰對她這麼好。
初顏低下頭喝粥,不講話。
初辰鬆了一口氣。
到了客棧安頓好,思箏便將打聽來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講給初辰和初顏聽。
鳳國的篝火節,是未婚少年少女定情的節日。
一聽這,初辰眸子放光:“在什麼時候?”
“後天。”
“顏兒,我們同去。”
初顏沒答應,也沒拒絕。
初辰將這看作是默許。
為了篝火節,這小城的人風風火火準備起來,初辰也為了能夠和初顏去玩而準備着。
主要是勸初顏一定要去。
“我從未去過這種節日,感覺一定很有趣,顏兒就當是陪着我?”
“若不然,外面熱熱鬧鬧,我們在屋子裏多無趣。”
“顏兒難道就一點點都不喜歡我么?”
理由說到最後,初辰說不傷心是假的。
這麼長時間,從冷國到鳳國,行路行了好幾個月,初顏一直是這一副是事不關己,隨時會乘風而去的模樣,教初辰擔心害怕又難過。
除此之外,便是自打他與初顏表白后,沒得到初顏一丁點兒回應,更是難過。
初辰並非是個外向的人,遇到初顏之前,還從未有將自己的心事這麼明白地講給別人聽的時候。
唯一一個初顏,卻對他的心意視而不見。
這心意,他還是成天掛在了嘴邊說的。
其實,初辰覺得自己更像是內斂一些的人,而初顏反倒是該大膽表示自己歡喜厭惡的那種人。
卻因為一場大病,全都顛倒了過來。
那場大病,害得初顏至此。
當然,害得初顏這病的,是冷初辰他自己。
所以他做什麼,說什麼,只要能讓初顏開心,讓初顏安好,他毫無怨言。
不過,他希望他做的,說的,不僅僅是在補過。更多的,他希望他已經將自己放進了心裏的初顏,她的心裏也能有自己。
哪怕是很小的一部分。
他會將那一小部分,逐漸擴大到不可或缺。
但現在,初顏毫不回應。
初辰有點沮喪。
見初辰如此,初顏要說沒被觸動分毫,那肯定是不可能。
但初顏覺得,一是自己與冷初辰身份懸殊,二是自己與冷初辰之間隔着不少恩怨,還隔着一個木小沐和施蒙。
這兩點結合起來,她只能當冷初辰的“表白”是在安慰她,是在鼓舞她好生活下去。
除此之外,她不能有別的想法了。
她不可能為著這一份毫無結果的冷初辰的愛慕,給出任何回應。
拋開她不想活之外,就算她好好的,也與冷初辰是有緣無分。
還不如毫不回應。
初顏所想,冷初辰自然是不知道的,他見到的,也就是初顏這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
不過,不管怎麼說,初顏沒說不去篝火節。
所以初辰還是照常準備。
這一日,街上十分熱鬧,大早上就聽外面敲鑼打鼓的,初辰便幫襯初顏梳洗。
“顏兒穿上鳳國的衣服,美如天仙。”初辰由衷誇讚。
初顏系扣子的手一頓,白了一眼冷初辰。
這貨隨時隨刻都在撩她。
真擔心那一天忍不住了,會以心相許。
真的,她也是個女生啊,不會永遠對對自己好的人無動於衷。
她只是……不確定自己還有沒有一個未來。
這副殘軀。
得到初顏一個白眼的初辰,似是吃了一顆蜜糖的孩子,笑的開懷:“顏兒越發可愛了。”
她不過是一個正常的眼神,就被冷初辰說成是可愛。這描述,也是沒誰了。
初辰帶着初顏去所謂的篝火節,一路上牽着初顏的手,不肯鬆開,並時不時的噓寒問暖。
身後的白強和思箏已經見怪不怪了,他倆除了在必要的時候幫忙看着初顏,其餘時候都是個擺設。
是兩個擺設。
很快,幾人步行到了篝火節的正中心,即是幾百個大火盆圍成一個圓圈,中間擺放着一個雕像,聽說是鳳國信奉的月神,姻緣之神。
周圍,是穿了民族服飾的鳳國人載歌載舞,好不熱鬧。
自然,因是定情節日,少不得成雙成對的少男少女,牽着手,打情罵俏,或是低聲細語。
被這氛圍感染,初辰自然忍不住要向初顏表白。
不知從哪裏取出來一副耳環,初辰拉着初顏的手問:“顏兒你看,這副耳墜兒你可喜歡?”
初顏看向那耳環,是花草編成,不算細緻,卻看得出一折一壓都是用了心思。
初顏看初辰,眸光微動。
“是我自己編的。”初辰頗為自豪道。
“冷初辰。”初顏忽然道,很正式的模樣。
初辰不自覺提了提心神。
初顏是想說什麼,起碼讓冷初辰不要成天一副只以她初顏為中心的樣子,她又不是瓷娃娃。
不過這話沒說出口,初顏再次看了冷初辰。
“初辰,快躲開!”這一聲,帶了慌亂。
初顏拉着初辰的手,將他往自己身邊拽了拽,並下意識將他護在自己身下。
身後,幾百個火盆的火勢忽然蔓延開來,即使他們離得不近,火舌也撲面而來。
方才,初辰正對着初顏,卻背對着火。
此時,初辰與初顏均背對着火,卻是初顏將初辰護在了身前。
火溫襲來的那一刻,初辰已經有所警覺,卻沒有初顏眼見的快。
他反應過來,反手將初顏護着往遠處跑去的時候,傳來火盆哐啷倒地的聲音。
“顏兒,你沒傷到吧?”
人群驚亂,初辰將初顏護在懷裏,卻沒法查探初顏是否受傷。
但方才初顏是將他護在了身前的,初辰擔心。
“痛,痛,你鬆開些。”初顏去掰開初辰攥着她的手。
初辰這才注意到,他抓着初顏有多用力。
將初顏的手腕勒出一道痕迹來。
初辰面露心疼,柔聲道:“對不起,顏兒,我……”
他鬆開手,十分後悔,因為下一秒,沒有了他拉着的顏兒,就被人群沖走了。
“顏兒!”
人群中,傳出初辰近乎瘋狂的一聲喊叫。
卻被淹沒。
初辰慌亂不堪,逆着人流去尋初顏。
顏兒不會有事,顏兒很機靈,顏兒以前也曾在人流中安然。
初辰一遍遍安慰自己,一遍遍喊着顏兒的名字。
終於,在一個差不多沒人來的小攤前發現了顏兒。
她抱着頭,蹲在小桌底下。
雖然經過的人時不時會蹭到她的身體,但不再會將她沖走了。
初辰鬆了一口氣,急忙走過去,與她一同縮在裏面。
這下,路過的人也只會蹭到初辰,不會傷到初顏半分了。
“你還好么?”眼眶紅了,聲音也有些更咽。
這會兒,他清楚地看到了初顏背上的那道灰黑。
毫無疑問,方才護着他,初顏險些就被火勢砸到了。
“我沒事,你別怕。”初顏見着初辰紅了眼圈,心道冷初辰膽子怎麼這麼小啊,她這麼大一活人,能有什麼事?
不一會兒,街上清凈了,火勢也很快被控制住。
初辰與初顏棲身的這小攤子的另一面,一位婦人顫顫巍巍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