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肖恩羅多
德叔向來都不曾跟人提及自己還一個八歲大點胖胖乎乎的兒子,楊軍心想,也對,幹這一行的,總會有那麼些提心弔膽擔心家人被人算計,隱姓埋名倒是不必,但絕對不會跟人掏心挖肺,無所不談,楊軍自己就從來沒跟自己身前身後那些小弟們提起家裏的陳娟。
從網吧出來的楊軍卻看到一輛有着軍車牌照的越野車停在身前,無風欲雨的夜空,顯得有那麼絲絲森寒。
“楊軍,沒想到你在這呀。”
毛旭從車內出來,目光略帶寒意地落在楊軍身上,道。
一身黑衣皮褲的毛旭,站在昏暗夜色之中就好似一頭孤獨的豺狼,那雙不怒自寒的眼睛,好似一把利劍直插人心。
楊軍很清楚利害關係,自己可是把毛旭的侄子,毛大胖給送進了監獄。這不但是斷送了毛大胖的大好前程,而且還讓他吃不了兜着走的名聲敗壞。
楊軍早早就料到了這一幕,毛旭雖然有一身肝膽的俠義風範,但畢竟是小學都沒畢業的主,思想境界自然比不上那些打了他右臉還伸出左臉讓你打的基督徒。
有仇必報,這才是在道上混的爺們風範。
只是讓楊軍沒有想到的是,毛旭並沒有乘着夜色把楊軍給怎麼著了,相反他面目和善,言語之中還顯得相當謙卑,這讓楊軍一時半會還真看不懂了,難道這毛旭真是耶穌轉世,你整了他的侄子,他把你還當親人?
毛旭葫蘆里賣的藥水,只有車內的人才知道。但是由於光線昏暗,那輛黑色的擁有軍車牌照的越野奔馳內的模糊影子,楊軍是一點都沒看到。
毛旭把兩張黑拳比賽的入場券塞在楊軍手裏,“嘿嘿,張大雷第一次打比賽,你這個兄弟怎麼也得去看看不?這一次,張大雷的對手可大有來頭咧,張大雷的出場費就是十萬,如果贏了,還有十萬塊獎勵。”
毛旭是隻字不提自己的侄子,楊軍自然也不好提。
毛旭在把那兩張入場券塞在楊軍手裏,並口口聲聲要楊軍一定去看之後,就功成身退地上了車。
楊軍望着那輛消失在夜色中的車子,又望着手中那兩張票券,擺了擺頭,道:“反正今晚也沒事,回頭把娟子也叫上,看看俺們從小到大的雷子打比賽。”
…………
軍車內的毛旭顯得畏首畏尾,眼睛甚至都不敢望着坐在他前面開車的那男子。
那男子冷冷哼了聲,道:“放心,只要你按照我要求的辦,毛大德很快就會從監獄裏放出來。”
聽到男子這麼說,一直替自己侄子擔心的毛旭眉頭舒展,道了聲:“謝謝!”
不過毛旭眼裏隨即又閃出那麼一絲困惑,道:“先生,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這……這楊軍螞蟻大點的人,要勢力沒勢力,頂多是三爺手底下的一個小嘍啰,像先生您這樣的地位,別說楊軍了,就是大名鼎鼎的三爺,你要整死他,他也活不成,可你為什麼要這麼煞費苦心的整他楊軍呢?”
男子嘴角噙着一個詭異的弧度,道:“有個女人一直在保護着他,而我不能讓那個女人知道這一切。”
毛旭本來還想問那個女人是誰?是不是您的所愛?怎麼會保護楊軍這樣螞蟻一般的小人物,可是一想,身份懸殊太大,自己還是別問為好,反正整楊軍也是自己所願。
這天晚上,下起了毛毛細雨。
回到家的楊軍正要拉着陳娟去‘九樓’體育館看泰拳比賽。
陳娟卻從頭到尾詢問了楊軍這票券的來源,陳娟謹小慎微地給張大雷打了個電話,再確定張大雷今天晚上是有一場比賽之後,才答應跟楊軍一起前往。
只是,陳娟的目光時不時地望着夜空那若有若無的星星。
一個可以通過觀星象知旦夕禍福的女人,她到底有多強大?很快就會知道了。
由於楊軍對張大雷那一米八八的身高有信心,再說小小的“九樓”也請不來啥有名氣的拳擊手,因此楊軍是覺得張大雷必勝無疑。
只是在往“九樓”去的車上,陳娟面無表情,偶爾出於應付楊軍的問題,才冰冷的回答了幾聲,“嗯”“嗯!”
當楊軍對出租車司機說去“九樓”之時,那司機有意無意地多看了楊軍幾眼,九樓那地方可是魚龍混雜,地下賭場,黑拳,賣淫嫖娼,等等也便是本市內最兇惡的一塊地盤。因此司機在還隔着一條街就停了車,楊軍與陳娟給錢下車之後,那司機很快就把車開走,便是這條路上有幾個喝着酒的青年叫着喊着要坐車,那司機分明聽到也假裝沒聽到,因為他沒準碰上幾個窮兇惡極的流氓,劫財又劫色。雖然那女司機長得丑了些,年紀大了些,但誰說不會碰到一個重口味的流氓呢?
知道楊軍與陳娟要來看自己比賽的張大雷老早就在九樓的大門口站着,楊軍遠遠就望見張大雷那五大三粗的模樣,拉着陳娟快步走上去。
可是還沒等楊軍調侃張大雷那一身肌肉,一直面無表情的陳娟忽然開口:“你的對手是誰?”
張大雷畢恭畢敬地道:“名叫埃里森?多利,不怎麼出名,旭哥說只是個三流小將。”
楊軍嘴唇微微一瞥,道:“這名字真他娘的怪,不過沒聽過,哼!恐怕也不怎麼厲害。”
只是,楊軍身後傳來一個發著標準中文音的外國人聲音。
“哈哈,名字怪?厲害不厲害還得實戰看看。”
楊軍別過臉,身後那人長得約有一米八三,身上的肌肉板塊分明,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隨意。
“我就是埃里森,多利!”那外國佬笑道。
楊軍看着那廝的長相,有那麼一種熟悉的感覺,本來說道:“我們認識么?”忽然又閉口不言,自己可是如假包換的宅男,怎麼會與自己認識?定是自己看過對方的比賽,才留下那麼一抹眼熟。
張大雷呼了一口氣,目光微帶森嚴地盯着即將在擂台場上的對手。
但是多利這廝從頭到尾卻一直沒有正眼看過張大雷一眼。
張大雷對着多利的背影豎起中指,瓮聲瓮氣地道:“待會幹死你!”
對於即將到來的比賽,張大雷是熱血沸騰,恨不得現在就登上擂台,在沒有裁判的黑拳擂台上,把對手擊敗。擊敗?從某種程度上說是打到沒有意識,近乎死亡的狀態。
也只有這種血性十足,殘酷無比的比賽,才能夠挑戰人性中軟弱的那部分。也只有這種比賽,拳擊手的出場費才以萬來做單位。
還有將近半個小時就要生死角逐了,沒有情操以及道德敗壞的看客們,吵吵鬧鬧,各種大吼亂叫。
擂台上站着那位根本沒穿衣服的女主持,卻面若春風,絲毫沒有被看客們的熱血噴張以及言語粗俗給嚇到。
女主持簡簡單單說了一通感謝話,然後便折過身子走進後台。
“都是一群畜生!”
楊軍的身後坐着一個衣冠楚楚的青年,戴着一副金絲眼鏡,明顯忍受不住這等雜亂不堪毫無秩序的場面,重重罵了一聲,很快就被兩三個流氓拖到後面暴k了一頓。然後鼻青臉腫地回來。
楊軍笑着對張大雷道:“大雷子,我們會不會被人也這樣拖出去打啊?”
張大雷信心滿滿地道:“軍哥,這場子是我老闆的,有誰惹了你,我找人給你出氣。”
像張大雷這樣的拳擊手,無名無分,完全是被某些有錢人“包養”起來,打一場拳,老闆主要是可以通過壓樁來獲利。
但你對於拳擊手來說,這也算是自給自足的勤勞奮鬥,通過自己的努力而獲利,並不算包養,而是一種利益交涉。
方才在大門口的埃里森?多利又從楊軍眼前經過,目光又是只盯着楊軍一人看,楊軍抓了抓頭髮,困惑道:“這個人我一定是見過的,只是在哪裏卻不知道了?”
張大雷又欲豎起中指來表示自己必勝無疑,可陳娟卻毫無感情地看着張大雷,道:“張大雷,你最好現在放棄比賽。”
這話讓張大雷連同楊軍都楞住了,陳娟道:“少爺說的沒錯,少爺不但認識埃里森?多利,而且少爺你還咬過他!”
“這……”楊軍雙目愕然瞪大,“難道……難道是他?”
“怎麼會?他以前不叫埃里森?多利啊?”楊軍不解道。
“少爺,你還不明白什麼是黑拳么?打黑拳不是為名,只是為利,因此才有好些世界級的拳王改名換姓來打黑拳,拿了錢就走人,沒有誰會記得他們。”陳娟不溫不火地道。
只是傻愣愣的張大雷還雲裏霧裏的,對陳娟所說之人,一點都不了解。
楊軍定了定神,望着張大雷,道:“大雷子,你現在必須放棄,放棄比賽!”
張大雷又愣了一下,轉過臉看着滿臉嚴肅的楊軍,他豎好的中指慢慢彎曲。
“為什麼呀?那什麼利的能有多厲害?”
陳娟道:“他是一匹豺狼,是老爺一手栽培的亞洲拳王。”
陳娟說得不溫不火,但是張大雷臉色陰沉了一片。
楊軍冷冷一笑,這一刻終於明白毛旭的用心良苦了,他是讓自己來看兄弟張大雷跟自己生離死別的。
張大雷擺了擺頭,道:“合約都簽了,沒有回頭路了。我只能上擂台,就算他很強,但我也不弱。”
“可是,這是打黑拳,不是像武林風那種過家家的遊戲!”楊軍對着張大雷道。
張大雷呼了口氣,道:“軍哥,知道他是誰了,我倒更想與他交手了。你不是說過,你在學校里,從來都被他打趴在地上么?我倒是很想會會他。”
楊軍讀出了張大雷眼裏的渴望,讀出了張大雷一直潛藏在心中的那份孤獨,楊軍沒有說什麼了,默默地注視着張大雷脫下上衣,在毛旭那廝的帶領下,慢慢走上擂台。
“小時候,大雷子就一直敬仰我老爸,一直有個拳王美夢,一直想站在國際擂台上打拳擊比賽,現在終於與拳王交手,雖然對方不是什麼好鳥,手段一流。哼!但是我想這一定是大雷子渴望的。他一直渴望與一個真正的高手戰鬥。”
陳娟面若冰霜,道:“必敗無疑的戰鬥!”
楊軍別過臉,目光落在陳娟那張古井不波的臉上,隨即又落在那雙平放在膝蓋上的手。
楊軍把陳娟的右手抓在手心裏,他沒有覺得這麼做有什麼不對的。
楊軍道:“娟子,我們給大雷子一點信心好么?‘肖恩羅多’再強大也是個人,曾經不是還被你一拳打倒在地么?這些年雖然有了名氣,但是我一直覺得大雷子才是人中龍鳳,只是缺少一個擂台展示他自己罷了。”
陳娟道:“少爺,如果張大雷死了怎麼辦?”
楊軍頓了下,道:“如果……如果‘肖恩羅多’真敢下殺手,我絕對會衝上擂台,絕對不會讓大雷子有什麼不測。”
陳娟道:“少爺,如果娟子死了呢?”
楊軍握着陳娟的手猛然一緊,那種酷烈的觸覺便是陳娟也微微一愣,楊軍道:“你敢?”
陳娟多出了一抹笑顏,“嗯,娟子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