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竹馬之友
咚咚咚，屋子的窗戶響了幾聲。隔着封窗的塑料布隱約看得見一個男孩在小心地敲着，好像有什麼事。
“媽，我寒假作業都寫完了，小賀找我去玩啦，我出去玩會哈。”林淼說著戴上棉帽就往出走。
“去吧，戴手套啊，你手還沒好利索呢！”母親在切肉，拿起菜板旁邊的手巾快速抹了抹手，“戴這個，這個厚。”兩步從不大的廚房走到衣櫃裏拿出對硬的甚至不能對摺的棉手套，給兒子戴上。拍了拍小腦袋，“去吧，別玩雪啊。”
“好嘞！”林淼說這話時已經在門外了。
“你寒假作業寫完了嗎，我三天就寫完了！”這個叫賀中澤的男孩滿臉得意還帶着點嘲諷的問。
“那是你們學校留的少，我們可多了，還得一天寫一篇日記呢，真不知道哪有那麼多事好記，還不讓寫流水賬，煩死人了，還好我機智，把過年之後的事都編完了！還有英語，也……”
林淼這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后脖子一陣冰涼，原來是小賀剛才藏了一把雪，趁自己不備灌進了衣服里，“偷襲？！來吧！”說著就蹲下結實的攢着雪球，兩個小孩的雪仗這就開始了。
“行了行了，別吹了！難得下這麼大雪，不得好好感受一下冬天的溫度嗎！”小賀這話說完，也捧着一堆雪，邊退邊扔。“哈哈，怎麼樣，你再熱也化不了這些雪吧！”
“誰說的，簡簡單單，根本不涼！哈哈”
兩人就這樣你來我往的扔了一會雪球，林淼突然被埋在雪裏的磚頭絆了一跤，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賀中澤看準時機，一大把雪搓在林淼臉上，林淼模糊中緊拽着他胳膊，一個腿絆立馬兩個孩子都倒在了雪地里，之後就是兩人來回打滾，互相喂雪的場景了。
那個年代他們這個年齡的孩子，文化素養雖不一定優於現在，但心真的都像雪一樣純粹。
“行了，算個平手吧！”賀中澤先站起來，撣了撣身前的雪，一把拉起了林淼。
“行，就算平手，但你最開始偷襲了我，所以還是我厲害一點兒！”林淼笑着回他，臉上沒有一絲不滿。
說來奇怪，這兩個孩子是自六年前林淼家搬進這個院子裏認識的，雖然兩家只有幾米的距離，卻無論是幼兒園，學前班，甚至按學區分的小學都不在一起。更值得一提的是，這兩個孩子什麼都是那麼的相似，學習成績都是自己班裏的前幾名，一塊和賀中澤父親學的象棋，也是不分伯仲，甚至打小霸王遊戲機都是輸贏參半。如果非要說哪個孩子突出一點，那可能就是賀中澤比林淼高一個頭了。
林淼瘦弱，見人不怎麼說話，有時被欺負還哭哭啼啼，被院子裏的大人們調侃着叫成“林妹妹”。賀中澤在同齡孩子裏絕對算的上身材高大，且與人為善，所以孩子們都願意和他一塊玩耍，而每次結伴玩耍時他都會叫上林淼，每次林淼被叫成跟屁蟲時他都會和惡語相向的人翻臉，就像是大哥在給小弟出頭，只是這兩人從不以哥，弟相稱。
“林淼，回家吃飯了！”林淼母親在院子裏喊。
“去吧，你媽喊你回家吃飯了。”賀中澤打趣到。
“我回去了啊，明天再玩。”
“行，那明天你來找我。”
兩個孩子還學着大人一樣揮手告別，其實兩家一個在前一個在後，林淼家後窗戶都可以直接看見賀中澤家的電視節目。
“今天吃啥啊，媽？”林淼開門回來了，“好香啊，燉肉了？？”
“那可不，一會等你爸回來告訴你個好事兒，就知道為啥……”林淼媽擦着手從廚房出來，“你個熊孩子！不讓你玩雪到底是整一身！是不又整一脖頸子雪！大冬天凍感冒咋整！”
“沒事啊媽，早都幹了！”林淼笑嘻嘻的說。
“真沒招，趕緊換襯衣！別一會真感冒了，從小就好有病自己不知道啊。”母親帶着點無奈的邊說邊給兒子找出了套新的貼身襯衣。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那鍋肉才要出鍋。“哎呀媽，這飯還沒好這麼早叫我回來幹啥呀，還能再玩一會呢…”
這是院子傳來叮咣的聲響，像是在開大門。
“行了，準備吃飯，你爸回來了。”母親已經開始盛飯了。
“真香啊，燉肉了？”果然，說話間林淼父親就到了屋裏。
“爸回來了，趕緊吃飯嘍！”孩子已經坐在了飯桌旁，“對了爸，剛才我媽說你有好事告訴我，趕緊說，說完再吃飯！”
“這你都知道了？那告訴你吧，咱們要搬家了！搬樓房去了！”父親捏了捏兒子小臉，說罷準備去廚房端菜。
林淼簡直不敢相信剛才聽到的話，真真的愣在了凳子上。
“真的？！？！咱家終於能上樓了？？？爸媽你們知道嗎，我同學一問我家在哪我都不敢說我家是租的平房，他們都有自己的房間，自己的床，我是不是也馬上就有了啊！真的嗎真的嗎！爸你太厲害了！”林淼差點要從凳子上掉下去了。
林父聽了孩子的話臉色一陳，拿出一副語重心長的腔調慢慢悠悠地說，“你這小孩還挺虛榮，租的房子咋了，沒事比比學習，凈比這些沒用的物質生活，咱家確實比不過人家，我跟你媽就這樣了，將來還得看你自己怎麼……”
“行了，別說了，吃飯吧。”林淼彷彿知道父親接下來要說什麼，趕緊打斷了父親，就像知道如果繼續下去會發生什麼，似乎他已經經歷了好多遍。簡單的幾句話，立馬讓這個剛才興奮得像成年人中了彩票一樣的孩子鎖上了眉頭。
飯吃到一半了他也沒說一句話，突然，他發問了，“咱們搬哪去啊？遠嗎？”
“咱們源江市就這麼大，開車二十分鐘都夠從南到北了，再遠能遠哪去。但離你要上的初中近，出了小區就是，不用再讓你媽接送了。”父親抿了口酒。
“我現在也能自己上下學，你們不讓而已。我好多同學早都自己走着上學了。”孩子低着頭，筷子不自主得戳着碗裏那塊肉。
“得了吧，紅綠燈都不會看，走着走着就跑起來了，我看你自己走都找不着北。人家那些孩子從小就獨立，你跟人家能比了啊？”父親語氣已經有點不對勁了，放下酒杯，還要繼續往下說。
“哎呀，行了兒子，再等兩年，等你上初中了就自己走，到時候你就獨立了啊。”母親接過話茬，瞥了父親一眼。
一家人就這麼壓抑地吃完了本應是和和美美的一頓飯。
天黑了，飄了一天一夜的雪才停下，月光映在雪上又反射到夜空，就有了淡紅色天空裏嵌着通亮月亮的夜景，讓人分不清是凌晨還是黎明。
這是林淼第一次面臨分別，回憶着這不太清楚幾年童年時光的點滴，同時伴隨着夾雜些許失落的對未來新家的期待，這個十歲的孩子，第一次在聽見父親的鼾聲后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