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川的妻子倉井是一名藝妓,或者說曾經是,現在並不能真正意義上稱的是。在宮城,藝妓的身影已瀕臨滅跡。此等高貴而又古老的行當逐漸被時代的逐流所湮沒,迄今而止,只有東京與京都兩地仍有大量的藝妓穿梭於燈紅酒綠,被社會名流簇擁在酒桌之上,其他的地方早已不興。和服的耀人光彩漸漸褪去,三味線琴的音調也難以打開新時代人們的心境。

當初倉井正是在京都的某些藝館內,見證了藝妓最為鼎盛的時期,當有了些名氣之後,就被某位達官顯貴邀請至酒樓或料亭,成為私人內定的愛寵,身價水漲船高,耀眼於世。而當時菊川只是京都的一名普通報社記者,收入微薄,二人於菊川所在報社的年度酒會上相識。菊川對眼前這位風情萬種的女人帶有仰慕的傾心,以往甚至經常在一些紀實報道上看到過有關她的軼事,更是產生了卑渺之感。

但令菊川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倉井居然對他並不排斥。一來二去,菊川實現了心中所願,與倉井結了婚。可京都的繁華與家庭的瑣碎無時無刻不使他蒙受着巨大的生活壓力。於是斟酌再三之下選擇辭別京都,退居二線。

倉井現在在一家酒吧做一名歌舞者,前段時間因為一名男客頻頻與之來往密切,菊川心中忿忿,甚至大打出手。而倉井的解釋是,那人是酒吧的老熟客了,自然不好推卻,並且也沒有做任何出格之舉。

菊川便萌生了替妻子換一份工作的想法。

倉井在此間做了三年之久,擁有一定的客戶資源,豈能輕易換之;再者,如果說換就換,那麼不就更加充分證明事出有貓膩了嗎。雙方為此爭執不休,各不讓步。

翌日,菊川早早地起了床,而倉井還在熟睡。昨晚做了一夜的夢,多是關於妻子的。這段時間他決定為妻子重新選個行業,輕鬆是一方面,還有重要的一方面是圈子清靜,沒有閑雜人等。

前兩日菊川托一些朋友替他物色妻子的工作,他的朋友也十分上心,到目前菊川共收到三份函請,但他都覺得不甚合適,要不就是換湯不換藥,要不就是距離太遠,他甚至收到了來自仙台的信件。

準備早餐的當兒,菊川無意中發現倉井的皮包露出一文件袋的一角,妻子並不是做文職的,更不會有業務合同來往,這引起了菊川的注意。他上前拉開拉鏈,這是一份外企公司的勞動合同,共有四頁,排滿了密密麻麻的字,與他平時的書稿如出一轍。此企業位於宮城新區四丁目,距離市區有二十華里的樣子。在合同的末尾簽著倉井的名字,而合同的生效日期為下個禮拜一。

由此看來倉井的工作落實了,菊川的心裏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且這份工作的福利待遇十分優異,門檻也很高,沒有太高學歷的妻子居然進入了外企的人事部門。

菊川雖然對這份從天而降的美事驚詫不已,並且工作也不是經由他的關係找到的,但總歸解決了一樁難題,他的心裏如釋重負。

今日一整天,菊川都表現得尤為開心。倉井告訴他,這份工作是她一位同事的丈夫介紹的,合同寫得好看,什麼“人力資源項目部”,實際上多半是個閑差,給人面面試,準備準備資料而已,工作崗位的安排與籌劃等等。但工作沒有考核機制的壓力,因此她較為滿意。

“那我就放心了,這些天老是失眠,工作也因此耽擱了許多,這下我就能放安心地回到崗位了。”菊川一邊往水杯中放檸檬,一邊說。

接過水杯的倉井表現出對菊川的理解與關懷,她上前整理着菊川的衣領,說道:“你不是請了一周的假嗎,不要急於投入工作,放鬆一下,順便找找靈感。”

菊川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這些時間他確實疲憊不已,小說的質量也速速下滑。上一階段他的一本短篇小說《繁城的夜》為了趕期草草了事,得到了一眾讀者的一致差評。小說中的男主人公為了取悅女友的歡心,不惜從十五層的高樓墜下,最後女友仍是出軌。實際上此舉是女友與情夫聯合所為,最終警方還是從一個目擊證人的口中得知的。

此書被網友評為本世紀以來最差的懸疑小說,劇情老套,人設獃滯,線索簡單,甚至弱智。許多留言寫道:“從未聽說跳樓可以討好女友,這個理由太過牽強,難不成結陰婚嗎?”

“手法陳舊到上上個世紀,甚至遠不及過時已久的‘安樂椅神探’!”

“照此下去,江戶川亂步獎此生與你無緣!”

看到曾經的書迷倒戈相向,菊川的心裏很不是滋味。於是他決定像以往一樣走出去,尋找新的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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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森的風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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