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者(五)

旅行者(五)

離開圍獵的前哨村莊,沿着河流一路南下,在匯流后沿着大河往東走,花了數天時間,兩人便抵達了中型城市——漳河城。

這是一座依河而建的城市,從山丘上看去,一條大河徑直穿過城市中央,將其分割成南北兩個部分,河流上,依稀架着幾座連接用的高橋。

灰色城牆高高聳立,將城市包裹腹中,僅留下河流穿過處,高大的石拱門,以及幾個零星的城門。

出於防備,在進城前,耀特地留意了城門口的告示和守衛,確認沒有危險后,才和月以旅行者的身份進了城。

原本從前哨村到漳河城沿着官道只要兩天時間,但由於那次突發事件,讓兄妹二人不得不有所提防,全程避開了走道,只在山野樹林裏移動,順帶造訪周遭的村子,以確定當前的情況。

好在當時與那兩位相聚前他以防萬一的先回了趟住所,將重要物品都從客棧取回,帶在了身上,要不然還會很麻煩。

按照先前的習慣,耀將安頓的位置選在了較為偏僻的城角,一來省錢,二來這裏人少,有什麼異動也能第一時間發覺。

“至少到現在為止,我們還算安全”此時,月正站在窗邊,確認着屋外的情況。

“還好你的感知能力足夠敏銳,注意到了外面有情況,否則,我們都來不及走,這次也算是大難不死吧”耀靠在床上,感慨道,想想還有些后怕。

“就目前看來,我們的事似乎沒有泄露,但那時的談話還是讓我有些不安”耀面色沉凝道。

對此,月卻是有些平淡:“關於這一點,我覺得不必擔心,畢竟,隔着那麼遠的距離,理論上就算是風元素靈使,在不動用元素加持的情況下,也無法做到竊聽;那時候我沒有感覺到元素波動,所以排除這個可能。”

“那,存不存在擁有監視或者竊聽能力的靈寶?”耀謹慎的追問道。

似乎是觸及了月的知識盲區,月思在考片刻后搖了搖頭:“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在學院的時候,靈寶類的書籍我還沒來得及全部翻閱,但就我的理解來說,我傾向於沒有”

“嗯·····”耀微微點頭道:

“無論如何,從現在起,我們必須要時刻警惕這些悄無聲息的敵人,月你認為,他們和貴族誰更危險?”

“正面來說,任意一位貴族的靈使強者,都能在力量上碾壓我們,但我們可以避開;而背後,這些沒有任何氣息的潛伏者會在暗處襲擊我們,雖然力量不如貴族強大,但卻無從探查”

“如果不是因為光元素對所有元素強大的壓制和對能量的感知能力,感覺到空氣中元素的不協調,單憑自身感覺和肉眼,再強的感知力都未必能發現他們”

“有着完全隱秘氣息和蹤跡,甚至不產生聲響的特殊秘寶加持的一批人,我記得是叫,帝令監查使。直轄於皇帝,是從非修鍊者中選拔出來的一批精銳,負責充當皇帝的耳目,監視各大地區”

“監視嗎······”聽月這麼說,耀倒是有些弄明白了他們被跟蹤的原因,或者說,是師兄師姐被跟蹤的原因更合適一點。

吃過午飯,耀開始盤算着之後的計劃,看了眼自己和妹妹身上破破爛爛的衣物,腦海里飄過師姐說過的話;確實,儉樸點固然不引人注目,但他們這麼破爛的,已經不能用儉樸來形容了。

從河邊醒來,受神秘人指引去稻渝城,再輾轉各個村莊,最後到這相對安全的漳河城,

雖然只過了差不多一個月,但平均下來幾乎每天他們都會遭遇魔獸的襲擊,不是戰鬥就是在趕路,摸爬滾打的,再好的材質也撐不住這般折騰。

另外他們兩個還是修鍊者,魔徒並不需要什麼天材地寶,只靠獵殺魔獸就能得到修鍊資源,並無大礙。但靈使不同,各種修鍊資源都很稀有,且價格不菲。

血脈是前提,天賦是核心,而資源是保障,這三大要素,對月而言,已經具備了兩個。月現在快十四歲了,可修為才停留在一階准士級。

而同年齡下血脈、天賦都不如她的貴族子嗣靠着資源優勢可以達到三階准尊級修為,但凡月也能有同樣的資源,哪怕就一半,實力上也一定可以碾壓這些個貴族子弟。

耀曾經和月談論過,讓月以個人名義加入某個可以信任的家族或其附屬宗派以換取修鍊資源的問題,但都被月明確拒絕了,比起修為的提升,她更在乎與家人的相處。

雖說她自己並不在乎這個修為的高低,但怎麼說,耀也不能就這麼埋沒了她的天賦,自己未來差不多已經定了,不能把妹妹也葬送掉,是該為此想辦法了。

總體看來眼下最需要的還是錢,之前他們的錢只用作留宿和一些必要的花費,所以並沒有緊缺感,緊急的時候不要也就算了,可既然要涉及的範圍廣了,那攢錢也必須提上日程。

自己身體素質高,可以干一些薪資高但累的活,月的話比較細心,可以做一些細活,此外,由於圍獵行動帶走了城裏貴族的主力,和絕大部分有實力的旅行者,因此,公會任務欄里無人接的高報酬危險任務也會比往常要多。

早上和下午幹活,晚上看看接一些工會任務,順便再去城防部報個名,看看能不能遇上獸潮什麼的。總之要趁着那些貴族強者和危險的監查使回來前多攢點積蓄,尤其是那個可能見過自己和月面孔的傢伙。

進一步走訪了各個工坊和工地,確認工作后,兩人便進入到了機械循環式的工作日常,除了午間和晚間,幾乎都在忙活。

帝國的流通貨幣分為五種,由帝都按一定比例、重量統一製造和下發,從鐵幣(幣)(古靈幣)、銅幣、銀幣、金幣、到靈晶幣兌換比都為十比一。

每一枚硬幣上都刻有帝國皇氏的龍形家徽圖案,中心是一個圓形小孔,方便串起攜帶,而為了防止私自仿造,硬幣表面會鍍有一層特殊保護膜,以辨識真偽。

此外,貴族被特許可以在自己領地內發放特殊貨幣,但該貨幣價值不能超過銀幣。

貨幣的購買力取決於所在地區的經濟狀況,越是富裕的地區,購買力相應越低;而領主可以通過改變稅率或強制命令的形式,來調整物品的市場價格,但不能超過帝都給出的上下限。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的過着,轉眼便是十日。

傍晚的街道上,大大小小的車隊,滿載着成堆戰利品沿着河道兩岸駛過,有些停在了旅行者公會,和那些商會的門口,而更多的是順着道路,一直開出城外。

那是隨圍獵行動一同出發的一批小商人,他們將圍獵初期被丟棄的價值不高的戰利品回收,再第一時間販賣到各地的商行、公會或商會,以此賺取可觀的收益。

看着被公會工作人員以四枚銀幣收下的兩輛馬車上的物品,耀盤算起了自己先前旅途上丟棄的魔獸素材數量,仔細算算也得有這麼一馬車了,而那可就值兩枚銀幣啊。

一枚銅幣就可以在一般的酒樓吃一頓飯,或在偏僻一點的名宿住一晚,兩枚銀幣,那是足夠他們二十天的住宿費。比起耀和月現在合計每天上午下午只能拿到一枚銅幣和七枚鐵幣的收入,這簡直就是一筆巨款。

對於耀來說,後悔那是肯定的,但那之後剩下的只有無奈,畢竟,他們也沒有馬車可以運輸。

緩步圍着這兩堆魔獸素材轉了一圈,月有些好奇的拾起了其中一塊只有巴掌大的骨架,像是某種小型動物的脊柱骨,因為前幾天在下雨,上面還粘了泥土和花草。

“姐姐,這個能賣給我嗎?”月拿着那塊脊柱骨走到一名年輕的工作人員面前道。

“這個,賣到不至於,又不是毛皮材料這類特別的東西,骨架而已,最後都是當垃圾處理掉的,想要就送給你好了,不過,你要一塊魔獸的骨頭做什麼?就連魔徒都把它當垃圾”

“那個,我妹妹她特別喜歡這些小東西,像這麼完整的小型魔獸骨架,她是第一次見,所以想要拿回去看看,抱歉,打攪你們工作了”面對工作人員的疑問,耀立刻上去打圓場,隨即帶着月走出了工作人員的視野範圍。

走出城區,月從袋子裏掏出了那塊脊椎骨遞到了耀的面前。

“哥哥,你摸一下這塊骨頭,看看有什麼反應”

聽到妹妹這麼說,耀倒是面露好奇之色,隨即將右手輕輕的按在骨架外側,開始調用自己體內的魔素進行感知;

而下一刻,一股微微的刺痛感從掌心傳來。

“靈髓骨!”耀驚呼一聲,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可是靈獸身上的三大核心修鍊財寶之一,靈獸吸收靈素的部位,是靈獸體內除靈核、靈獸血以外第三貴重的東西,可以提升靈使的修鍊速度和強化身體,據說受傷后還有治癒效果,雖然這塊很小,能量也很微弱,但在學院時他就知道,這東西是有價無市。

“可是,這些運來的應該只是外圈的素材,為什麼,會有靈獸的遺骨在這裏面”

“不知道,應該是無意間踏入外圈的靈獸幼崽,被當成魔獸一併殺死,因為周圍魔素能量過高將其靈素掩蓋,沒被人發現。

而且,那些商人和工作人員都是普通人,感應不到靈素波動,加上按照之前圍獵的習慣回收,一車的東西都被當做是魔獸身上的東西,除了毛皮和甲殼魔核外,就算有特殊的物品在裏面,也會被當做垃圾處理”

月猜測道,但從她的聲音中,耀並沒有感覺到那本該有的喜悅,相反,還有點緊張,似乎是還想說什麼。

“月,你有什麼話,說就是了”耀微笑着,拍了拍月的肩膀。

月支吾了一會,試探的說道:“我,——想要把這塊靈髓骨送給別人······”

“原因呢?”耀追問道

“哥哥,你還記得幾天前,那場判決嗎”

“判決?你指的是被判無罪釋放的那次嗎,那確實很氣人,明顯的官官相護,可這和靈骨有什麼關係?”

無罪判決,那是耀他們來到漳河城第七天時發生事,一名穿着華貴長袍的男子,在午間飯點帶人砸爛了路邊買小吃的攤點,還將那名小販打傷,隨後揚長而去。

那時,耀和月正吃過飯路過此地,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們並沒有出手阻止;之後他們了解到,這人是當地的一名執行官,經常在這一帶巡視,以未經允許私自販售的名義,砸掉了很多的攤子。

但那只是幌子,實際上的原因,是因為這些小販沒有向他單獨繳納“保護費”;並且,不只是他一個執行官,這樣的事情在每條街道都有發生。

金額雖然不高,一個銅幣一周,這對於小販來說還是給的起的,但令人憎惡的是,每條街每天都會換一個執行官巡邏,而這些新來的執行官,又會以一周時間已到或是未繳納過販售費為由再次所要。

有人曾上告過行政庭,但卻被敷衍了事,還惹怒了這些執行官,最後慘死街頭,當地的伯爵曾有過治理的想法,大動干戈,可最後也只是換走了一批人而已。

畢竟這些都是帝都那邊派來的,就算是當地掌權的貴族也不可能將他們趕走,並且這其中,其實還有着帝國當今政治間更大的內部原因在影響。

而這一次,上告的地方換成了審判庭,但結果都是一樣,大叔換來了審判庭給與的五枚銅幣的補償,卻也烙下了重金才能治好的傷。

明面上選擇息事寧人,但卻依仗權勢暗中下手,簡直惡毒。

月深吸一口氣,有些悲傷的道:“我和你說過,我哪兒有個和我年齡差不多的女孩,你還記得嗎”

“嗯!記得,從其它領省來的,你說她長的挺漂亮,性格開朗人也很好,,幫過你幾次,兩天前從工坊離開了”耀回答道。

“她說她爸爸受了傷,要花很多錢才能治好,所以,她要換一份工作”

“然後——”月停頓了一下

“今天早上,-我看見了她·····”

“在城北······”

“青樓邊······”

“眼神麻木·······”

說道這兒,月的眼眶有些濕潤,一股無力感湧上全身。

急忙攙扶住月有些站不穩的身體,抬頭望向漫天的星河,他的眼中多了幾份迷茫,而隱藏在迷茫之下的,是無以言表的憤怒。

“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這本來就是你發現的,處理權在你,我們沒有能力改變命運,但至少可以挽救一下”

“嗯!——”懷抱中的少女擦拭着濕潤的眼眶,露出了她甜美的笑容。

十天後的傍晚,一輛人力車停靠在城東的門口,一戶三口之家正在搬運着行李。左手綁着繃帶的大叔,右手握着一名有些乾瘦的女孩,朝着面前的一對兄妹彎下了他僵硬的腰板。

兄妹倆相視一笑,目送着一家人消失在視野里,留下了少女手中一塊划有血痕的布條。

月將靈骨分成了兩塊,其中一塊磨成粉末,放進了大叔的湯藥里,另一塊由耀以五枚金幣兩枚銀幣的低價秘密賣給了一個商人,付清了大叔五枚金幣的藥費,剩下兩枚銀幣作為旅費,送給了他們一家。

“二十天的時間,算上打工錢、防禦獸潮、和工會任務,我們一共攢了490古靈幣,折換成了四枚銀幣九枚銅幣,也差不多該走了”耀搖了搖手中的錢袋,藉著夜色,搭乘順路的馬車,與月離開了這座給他們留下深刻記憶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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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古生靈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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