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者（六）

狹窄的鄉道上，一輛馬車緊挨着路沿停靠，車上滿載着大大小小的用厚麻袋包裹着的商品，只留下一快小小的空地，擺放着兩條破舊的毯子。

駕車的是一名年輕小伙，一身夾棉的布襯衣和長褲，腰纏緊帶，身披獸皮衣，頭戴一頂絨帽，一副普通的商人打扮。

而此刻，他正在挨個處理周圍地上死去的魔獸屍體，不遠處，還有一個幫忙的女孩，和一個放哨的男孩。

為了減少旅途上的勞累，耀在離開漳河城前便四處打聽了有關商人動向的消息，再三考量后，最終找到了這位前不久從圍獵回來的年輕商人。

耀向他展示了自己作為旅行者和魔徒的證明，以隨行護衛為條件，換來了載他們兄妹輛一程的承諾。

順帶的附加條款，旅途中耀殺死的魔獸或野獸，除魔核之外，剩餘全部素材歸商人所有。

眼下，四周的魔獸屍體，便是他們偶然間遭遇的小群魔獸，不到十隻。

就在耀認為戰鬥結束，收回匕首，想要擦拭手中獸血時，一聲低吼，從林中傳來，另耀和月都為之一震，那名商人也是立刻躲到了馬車後面，優先穩住了馬匹。

耀立刻伸手去拿腰間的匕首，但對方並沒有給他任何機會，一聲嘶吼，衝出樹林，轉瞬間，一隻人臉大的獸爪就出現在了耀的面前，切割着空氣，朝他迎面拍來。

意識到這一擊的危險性，耀立刻將頭埋進胸口，同時雙手交叉護住胸前，將體內魔素集中到雙臂位置，進行強化防禦。

一聲轟鳴在田間炸響，衝擊波掀起陣陣風浪，相隔較近的月受衝擊波影響，踉蹌的後腿了幾步，在穩定身形后，立刻透過揚起的塵土感知內部的情況。

那是氣息強大的雙足形魔獸，差不多有兩米高，體型龐大，具體種類不明，實力不容小視。

受到這突如其來的攻擊，耀被震開了十米之遠，手臂上更是留下了四道血痕，但第一時間的防禦也為他減少了大量的傷害，令他得以迅速反擊。

趁着魔獸攻擊后恢復的空檔，耀強忍着右臂的陣痛，從右側沖向魔獸，將力量匯聚於左手手掌，握拳蓄力，對準咽喉部位轟去。

面對這種體格和力量的魔獸，匕首能造成的傷害有限，即便是對準咽喉，也無法保證在它獸皮的防禦下能第一時間砍下他的頭部；而如果做不到，那麼在幾乎貼臉的狀態下，魔獸任何可能的反擊都將造成無法防禦的自己重傷。

魔獸的生命本源是魔核，只要魔核還在，哪怕被砍下頭，魔獸都能靠着肢體本能再戰鬥數秒才會倒下，耀不能冒這樣的風險，穩紮穩打才是上策。

看到魔獸空檔的機會，月下意識的就想要匯聚光矛與哥哥進行配合，第一時間擊殺魔獸；但想起離開漳河城時哥哥對自己的再三叮囑，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暴露靈使的身份，月只好散開光元素，退到不遠處的石頭後面。

又是一聲劇烈的碰撞，耀一拳狠狠的砸在了魔獸的喉嚨上，將它整個身體掀離了地面，隨後重重的砸向身後的岩石。而就在耀藉著衝擊向後彈開時，魔獸的另一隻利爪瞬間在他先前所在的位置橫掃而過，尖銳的爪子幾乎從他的胸口擦過。

“還好剛才沒有用匕首，不然就死定了”耀心中暗暗竊喜。

而通過這一拳，他也大致確定了，眼前敵人的實力，換做出漳河城前的自己，沒有月的配合，確實不敵，但就在出城前，他已經將自己刻意卡住的修為提到了三階，

對付這種級別的，並無大礙。

回身落地，耀一個蹬躍，再次沖向還沒清醒的魔獸，躲開對方出於本能的一掌反擊，又是一拳費掉了它的一隻手臂。

魔獸咆哮着，企圖直接撲咬，但由於速度較慢，被耀輕鬆躲過。

煙霧漸漸散去，月也是逐漸看清了魔獸的樣貌，那是影獵熊，一種以力量和偷襲著稱的魔獸，它們衝出暗影時的第一次攻擊速度極快，有着一擊必殺之稱。

其破壞力之強，甚至能夠直接跨修為斬殺缺乏防備的靈使和魔徒，但如果一擊失敗，那接下來，它就只是一個移動緩慢，空有力量的靶子。

在與其周旋了幾分鐘后，這具龐大的身體最終也是倒在了耀的面前，被耀挖走了魔核，毛皮和爪牙則被商人取走。

但有一件事令耀感到不安，那就是在影獵熊獸皮的內側，他們發現了一塊刻有奇怪圖案的腰牌，就像是生長出來一樣，與血肉牢牢黏合。

“想不到你這麼厲害，居然連那種怪物都能打敗”旅途的路上，年輕的商人讚歎道，向兄妹二人聊起了自己的經歷。

月在幫哥哥包紮傷口，沒有理會他，而耀雖然很累，但還是象徵性的和他聊聊，想來能不能聽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他的名字叫顧天遠，平民出身，家住東部地區、西比雷亞領省最南邊的一個男爵領，小時候因天資聰慧，被男爵看中，作為陪讀與小男爵一同上過學，后因隱瞞小男爵擅闖魔獸森林之事，致其受傷而被趕出了領地，從此開始做起商人。

“我四年的時間裏走遍了帝國南部，去過了東部部分地區，經常性會遇到強盜或是魔獸襲擊，每一次都損失巨大，所以，我一直想找幾個有實力的人做護衛，來降低我的損失”

“恕我們不能奉陪，如果是順路我可以當你的護衛，但如果方向不同，那隻能各走各的，這一點請你理解”耀老早就聽出了對方的意思，雖說當護衛也沒什麼不好，但畢竟對方和自己不是一路人，還是不要太過接近的好。

“那在到達我們約定的地點前，就麻煩你了”被明確拒絕後，顧天遠也不再強求，畢竟人各有志。

沿着官道各個村鎮走走停停，花了差不多兩天的時間便到達了烽燎城。

這是金禾領省西部的一座大型城市，而它的領主便是在那次晚宴上，耀與月看到的那位牧武侯爵，但圍獵還沒有結束，因此，他並不在這裏。

烽燎城，一個聽起來就很壓抑的名字，顧名思義，這座城市是一座以軍事為主的大型要塞，它的城牆比起漳河城還要高出不少，並且不止一層，守衛的士兵數量也是漳河城的十倍之多。

光是進城，就要通過三道安檢，索性有顧天遠的那張特殊通行證，讓他們免去了前兩道人員檢查。

為了避免引入矚目，耀和月都換上了之前在漳河城買的冬季着裝，略顯厚實的獸皮外套和粗布棉褲，而月還額外穿上了相搭配的一條蓋腿長裙；這些雖然都是便宜貨，但對他們來說，實用就夠了。

在城北的一家小商會，顧天遠賣掉了他們路上搜集到的魔獸和一些野獸的毛皮，以及一袋沉重的火礦石，在給馬車加裝了一頂矮棚后，拿到了兩枚銀幣和六枚銅幣，也就是260古靈幣。

“你為什麼不去那些大商會買這些東西呢，這樣能獲得的利潤更多”月有些好奇的問道，同樣，耀也有這樣的疑惑。

雖說月比較怯生，面對陌生人時十分膽小不敢說話，但這些天下來，他們與這名年輕商人也算是熟悉，性格上也合得來，因此月也不再那般拘謹。

“看來你們對這方面還有點了解，那你們知道商行和商會的區別在哪裏嗎？”

“範圍上，和利益上”月簡單的回答道

“沒錯，就帝國內來說，商行的範圍小，只在單一或周圍幾個城市有聯繫，由領主支持，有穩定當地市場的職責，通常表現為城內固定的攤點和商鋪，其交易種類分明，各有不同，彼此間不存在競爭，因為利益不衝突；

相比之下，商會的範圍要大的多，同一商會可以在全國各地設立分佈，而如此之多的商會，利益的分配必然不均”

“一個商會發展，最重要的是什麼？是人，是同這個商會捆綁在一起的商人，那意味着財富和力量”

“試想一下，如果你是一個大商會的領頭，且正在與另一個商會競爭，那麼在你看到一個未加入任何商會的商人時，你會怎麼做？”

“用一定的利益將他吸引過來”耀回答道

“可如果他不來呢？”

“那就確保他不會加入對手的商會，用一切手段·······”

顧天遠笑道：“所以，為了我的安全，我不會去那些大商會，為了多幾個錢去招惹麻煩，那才是虧本的買賣。小商會雖然給出的價不高，但沒有那麼多麻煩，比起跑商鋪，也節省了時間”

“況且我也不想加入這些商會，他們的規定太繁瑣，雖然能在虧損時提供補助，但代價是每一次交易中的利潤分成，絕大多數情況下，商人都只是給商會打白工罷了，而且一旦加入，就永遠別想出來了”

“另外，這些大商會的的一些行為手段，讓我發自內心的厭惡，在我看來，他們就是一群披着商人外衣的強盜罷了”顧天遠的神情突然變得有些嚴肅：

“今晚我們在城裏過夜，我要調查一下最近的行情，你們要是睡不慣馬車，可以自己找旅店，明早六點前來這裏集合”將馬車交給旅行者公會的負責人後，他便消失在了轉角的巷子裏。

耀和月相視一眼，緊隨其後離開了公會的位置，直到零點的鐘聲在城市裏回蕩，二人才從關閉的書庫中返回。

裹着毯子相擁，在寒夜中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