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身世

第三章 身世

一間地下室內,燈火通明,只見四面牆壁,滿壁方格,大小統一,一面滿壁存書,數不勝數,一面滿壁藥瓶,色彩斑斕,一面滿壁藥酒,內泡千物,一面滿壁奇花,美如蛇蠍。

“葛老,您老精心煉化,餵養了數載的蠱蟲,今日一試效果,卻不知為何只能逼出鬼面蠱,不能解毒,反而加劇毒性。”南宮決謙遜地對着面前背對着他的人說著,兩手攤開,一手放的是琉璃瓶裝的蠱蟲,一手放的是從南宮雪落體內逼出的鬼面蜘蛛,正奄奄一息地趴在琉璃瓶底部。

被稱葛老的是一位白須黑髮老者,他顫顫巍巍地轉身,眯眼瞧了瞧南宮決手中的兩隻琉璃瓶,撫了撫白色長須,面色慍怒,責備道:“噫,這是誰幹的好事,怎麼能這麼驅鬼面蠱,老朽不是說過,在拿活體做實驗之時,必須通知老朽嗎?為何不聽?”

南宮決面露難色道:“葛老,您老交出這蠱蟲之時,可只告訴我們,一旦遇到中有鬼面蠱之人,只需將人控制,再將這蠱蟲放在中蠱之人的靈脈之處,待到蠱蟲入體,自行驅趕便可,驅趕時長,您老可也說了,因人而異。”

葛老一聽南宮決喋喋不休的話語,十分耳熟,似乎當時自己確實只交代了這些,有些尷尬,又故作糊塗,裝傻,死不承認,於是黑着臉,手背到身後交握,挺起胸膛,吹鬍子瞪眼道:“叫你說是誰幹的好事,你費什麼話,說,是誰?”

南宮決也不生氣,仍是謙遜之態,只是欲言又止,極為為難。

“說,是誰?敢這麼不把老朽的話放在心上。”葛老不耐煩地催促,更欲伸手打南宮決。

“是您的小葉兒。”南宮決道,眼角餘光還不忘注意葛老的表情。

果然,剛才還氣勢洶洶,伸手欲打人的葛老,在聽到“小葉兒”三個字后,揚起的手突然轉變方向,尷尬地撓了撓臉頰,“噢,是……是小葉兒干……乾的好事啊,是,是,是好事兒。”

葛老在地下室里漫無目的地轉了兩圈,又撓了撓滿是皺紋的臉頰,乾咳道:“那個,那個中蠱之人何處?帶老朽去看看。”

南宮決忙不迭地將兩隻藥瓶放入乾坤袖中,給葛老引路。

“決,那個……那個小葉兒可在。”葛老本就走的慢悠悠的,大有老態龍鍾之勢,此時突然駐足問道。

南宮決瞭然一笑,道:“葛老放心,您的小葉兒此刻正有其他的事要忙,不在您老要去的地方。葛老,請吧!”

葛老滿意的一笑,不再問話,大踏步走到南宮決的前面,不似剛剛年邁體衰的模樣。

南宮決無奈地搖搖頭,走了兩步,突然深嘆一聲,似想起了什麼煩悶的事情。

“決,這麼多年,辛苦你了,我們小葉兒也不容易。”葛老突然說出這麼一句話,似是話裏有話。

南宮決微微一愣,須臾,瞭然苦笑道:“不勞葛老煩心,我和情依就快苦盡甘來了。”

祠堂

葉情依給仙祖們上完香之後,便打開祠堂里的一扇暗門,裏面是一間乾淨簡潔的暗室,一張床,一個凳子,一面梳妝鏡擺放在一張漆黑的桌面之上。

葉情依撫摸着銅鏡,黯然傷神,葉蕭跟在身後一頭霧水:“葉……南宮夫人,不知帶我來此有何事?”

葉蕭原本是想叫葉姨的,他聽了葉情依和南宮決的名字后,勉強認出他從小就喜歡的葉姨和南宮叔叔,只是物是人非,這十多年來,葉蕭所認識的葉姨和南宮叔叔早已變了模樣,不再是以前那般年輕,英氣,貌美。亦是物是人非,小時候常常掛在嘴邊的“葉姨”二字早已成了拗口的兩個字眼,反倒是南宮夫人喊着自然。

葉情依雖有些不滿,失落,但是也並不願勉強,她又走到床邊,躬身摸了摸床上鋪着的被子,坐到床邊,回憶道:“這是你母親曾經蓋過的被子,那時候,她受了傷,傷勢嚴重,就躺在這張床上,我們問她怎麼受的傷,以她的修為為何會被傷的那般嚴重,她只說是一個黑衣人把她打傷,矇著面沒看清,為了不讓你爹還有剛過五歲的你擔心,她沒有回家,而是跑來靈蝶峰求我,讓我把她藏起來,也不讓我們幫她療傷,說是自己可以治好,沒有大礙。可是,過了好幾天,你娘的傷勢仍然不見好,我出於擔心,便找來家中通曉醫術的長輩葛老來給你母親療傷,不成想,你的母親死活不讓切脈,更是性命相威脅不許碰她,神色亦是出奇的慌張……”話到此處,葉情依突然神色黯然,似在回憶當初的情形,須臾,繼續道:“那之後的一天,你的父親上門求我和你南宮叔叔好幾次,讓我們幫忙一起找人,我和你南宮叔叔眼看着你的父親才不過幾日便消瘦的不行,實在不忍心,便帶着他去找你的母親,豈料,你的母親早已離開了這間暗室,消失無蹤。”

說著,葉情依的眼眶微微泛紅,陳年舊事,總是那般傷感,又總是有那許多疑團未解。

葉蕭心中刺痛,面色卻不改,“當年母親之事,葉蕭有些許記憶。”只是,葉蕭不知何故,對於父親的記憶,容貌……如今只有模糊的影像。

葉情依輕輕擦拭了一下眼眶裏呼之欲出的淚珠,若有所思地道:“當年,你的母親從這裏離開后沒幾日,曾傳信於我,讓我幫忙找到她的兒子,也就是你,年僅五歲的小葉蕭,我跟你南宮叔叔翻遍整座幽蘭城,三大峰,就連幽蘭城外的各大小城也都派人尋找過,始終不見你的蹤跡,直到……直到我的女兒出事,我們才放棄了一段時間的尋找。”葉情依說到此處明顯有些更咽,眼眶又是一陣泛紅,她努力剋制自己的情緒,續道:“時到今日,我跟你南宮叔叔始終不知道你的母親還有父親去了哪裏,是生是死。不過,還算上天有眼,今日在靈蝶峰見到了大哥的兒子,我也算了卻了多年來的心愿,也算對大哥和你的母親有了一個交代。”

雖然此時,葉情依面上帶着欣慰的微笑,可是葉蕭從她的眼眸中可以看出,她的內心還隱藏了許多的無奈,傷痛,還有疲憊。

“南宮夫人的女兒,如今可安好?”葉蕭想起了葉情依對雪落說過的話,話里的意思似乎是要用雪落換回她的女兒。

葉情依的身體微微一震,交疊的雙手猛然用力握成拳,眼睛裏泛起了濃濃的恨意,“蕭兒……你可知,為何葉姨會如此對待南宮雪落?”

“不知。”葉蕭誠實地道。

葉情依突然苦笑一聲,原本盛滿恨意的眼睛裏剎那間變得暗淡,嘆道:“十四年前,也就是你父親,母親,還有你,失蹤一年之後……

那日,靈蝶峰下,一個矇著面,身着黑色夜行衣的女人手持一串碧綠色的珠鏈,對着靈蝶閣方向吶喊,“南宮宗主,若是你再不出現,那曾戴着綠色珠鏈的小兒可就要性命不保了。”

沒有人應她,蒙面女人也不生氣,只是低頭垂目轉動着手中綠色珠鏈,邪惡地道:“南宮宗主,這小子好歹也是南宮夫人兄長的獨子,蕭白薇曾委託二位務必幫忙尋回其獨子,怎麼?高高在上,一落千金的南宮宗主打算見死不救嗎?既如此,那我便去解決了那個小子。”話音剛落,蒙面女人便即刻轉身,欲離開此地。

“且慢。”一襲身着青色長袍的青年修士從靈蝶閣方向飄然而來,臨近蒙面女子之時,青年袖袍一揮,隔空暫破當前結界,面色肅然道:“姑娘既帶着信物而來,必是知曉蕭兒的行蹤,那便請進來閣內詳談。”

蒙面女人倒也爽快,二話不說,直接順着南宮決邀請的方向行去,南宮決長袖一揮,單手背向身後,手掌一推,一握,結界又再次重設。

“說吧,姑娘究竟是何意?”南宮決站在大廳的中央,這是會客廳,葉情依則坐在一張方桌旁,警惕的目光盯着對面同樣坐在方桌旁的蒙面女人身上。

蒙面女人忽然摘下面巾,一張清麗脫俗的面容露了出來,目光清澈,嘴唇精緻小巧,芳齡似不過二十。她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輕輕的,優雅的小酌了一口茶水,此時的氣質,全然不似方才在靈蝶峰外展現的模樣,她眸色突然暗淡,失了靈氣,悵然道:“今日,小女子只求用手中珠鏈主人的性命,跟南宮宗主祈求一件事兒。”

南宮決蹙眉,警惕道:“何事?但說無妨。”

黑衣女子直言:“以小兒一命,換得仙蹤玄境的出口秘密。”

“不可能。”南宮決毅然地拒絕。

“不可能。”葉情依亦是同樣毅然地拒絕。

黑衣女子似是早知會有此結果,並不意外,只是失落之情難掩,“好吧!那小女子也不為難南宮宗主,只要今日你們能備上黃金萬兩給小女子,再擺一桌盛宴邀請各家修士提前慶祝姓葉的小子脫離苦海,安全回到靈蝶閣,那我便在第二日清晨,將葉姓小子送還給南宮宗主。”

“你的話,叫我們如何能信?”葉情依冷聲道。

黑衣女子淺笑一聲,解釋道:“南宮夫人請放心,小女子自然是先送人回靈蝶峰,再取萬兩黃金,必不會讓二位有所損失。在此期間,小女子任憑二位處置。”

當然,南宮決並沒有如何處置黑衣女子,只是將黑衣女子禁錮在這間會客廳內,夜半時會派女修去喂她吃食。而南宮決和葉情依為了不放棄任何救回小葉蕭的機會,確實是按照了黑衣女子的要求開辦了宴席,邀請了各家修士,只不過就在那一夜之間,南宮決和葉情依的生活從此變了顏色,變得灰暗,而且還多了許多的懊悔,痛心,憤恨。

葉情依此時的十指指節已經變得煞白,她的雙手因為內心的痛苦而緊緊握成拳頭,咬着牙,繼續道:“正是因為那一晚,我的夫君在各家修士面前失了尊嚴;正是因為那一晚,我與夫君的感情從此被蒙上了污點;也正是因為那一晚,在三年後,我的夫君又多了一個女兒;甚至正是因為那一晚,我剛滿三歲的女兒被那個蒙面女人偷偷抱走,三年後那個女人還留書,讓我幫她照顧她的女兒十一年,待到十一年後便可將我的女兒歸還,她則接回她的女兒,而那一晚,那個女人卻並沒有帶走黃金萬兩,亦並沒有告知我們你的下落,就這般在靈蝶閣內悄無聲息地抱着我的女兒消失了,算是生活變得一團亂麻,凄凄慘慘。如今,離十一年還有最後一月之久,南宮雪落卻偏偏逃了,我和決花了整整七日,仍是翻遍了整個幽蘭城,三大峰,還派了南宮家子弟去往外城尋找,卻終還是一無所獲。”

“十一年?”葉蕭記得他是五歲那年被困在冰棺的人面蜘蛛繭內的,也就是現在南宮決他們所說的鬼面蜘蛛的繭,這樣算下來,自己在那冰棺的人面蜘蛛繭內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快有十五個年頭了。

葉情依見葉蕭神色有異,以為他心中有些不悅,問道:“蕭兒可是在怪我跟你的南宮叔叔寧願丟了你的性命,亦不願道出仙蹤玄境的出口之謎嗎?”

葉蕭一怔,須臾,搖頭道:“不是,葉蕭只是感悟時間過得快而已。”

葉情依盯着葉蕭的面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倏然苦笑道:“算了,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麼。”自從女兒被偷走之後,她就從未再對人提起過此事,一直都是在心中默默懊悔,感傷,痛苦。許是,她女兒的失蹤與葉蕭多少還是有些牽連,又許是,葉蕭乃是葉忘塵的兒子,葉情依感覺比較親切所致吧,總之,一吐多年心中的鬱結之後,心情還是有些許暢快。

葉蕭不懂如何安慰別人,只能沉默不語,許久,他才開口道:“南宮夫人,如果沒什麼事,葉蕭想先行離開。”

葉情依自然明白葉蕭想離開的理由,她只道是天意弄人,一個她記掛了十五年的侄兒,卻一心只想去關心害她與骨肉分離了十四年的仇人的女兒。

南宮決所謂的靜室,便是在靈蝶閣最為僻靜的院落里,開了一間簡單到單調的卧房,卧房內除了有床,被子,桌子,凳子,茶壺,茶杯,其他什麼都沒有。

床上,一身白衣的少女,面色蒼白,額頭滿是細密的汗珠,眉頭緊鎖,嘴唇乾涸,正是那昏迷不醒的南宮雪落。

葛老坐在床邊,一手搭在南宮雪落的脈搏之上,一手卻是撫着白色的鬍鬚,一遍又一遍,目光則是一直停留在南宮雪落憔悴的面容之上,眼中盈滿笑意,“嗯……像……像極,像極。”

南宮決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困惑道:“葛老的意思是?”

葛老搖晃着腦袋,仍然沉浸在他的思緒之中,沒有理會南宮決。

南宮決再問:“葛老,您老說的像,像極指的究竟是何意?”

葛老不高興地撇了一眼南宮決,撫着白須的手停頓了片刻,喃喃道:“決!剛才在地下室里,我們是怎麼說著這蠱蟲的用法來着?”

南宮決複述道:“您老說過,一旦遇到中有鬼面蠱之人,只需將人控制,將這蠱蟲放在中蠱之人的靈脈之處,待到蠱蟲入體,自行驅趕便可。”

葛老撫着須,點着頭,“嗯,嗯,是極,是極。”

不待南宮決有所反應,葛老面色突然一沉,怒斥道:“即知要將蠱蟲放入中蠱之人的靈脈處,為何卻還是對這女娃用此方法?”

南宮決一臉茫然,道:“可是有何不妥之處?”

葛老卻只道:“不妥,不妥,大大的不妥。”

“如此,還請葛老賜教。”南宮決站在一旁行禮道。

葛老揚起手欲敲打南宮決的腦袋,剛揚到一半兒,葛老便又放下了手,撇了兩眼仍低頭,狀似謙虛請教的南宮決,冷哼道:“跟你說了多少回了,不可總叫老朽‘您老’,‘葛老’的,這總是加個老字,倒顯得我葛青燁有多老似的,老朽,老朽……老……”葛青燁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乾咳兩聲,忙扯開話題道:“此女尚無修為,亦無內丹,那她的靈脈便只是普通的經脈,雖說靈脈於經脈同屬一類,但是有靈力和沒有靈力之人的脈搏確實又非常不同,承受力亦是大不相同,平時叫你們多用用老子,你們偏偏不懂得變通,遲早吃虧的是你們自己,現在你們拿這奇毒無比的蠱蟲放在一個普通人的經脈里,如果不經過特殊的引脈手法,那蠱蟲會將中蠱之人的奇經八脈全數咬斷,氣絕身亡的。”

南宮決愕然,沒想到會如此嚴重,“那她可還有救?”

葛青燁再次將手搭在南宮雪落的脈搏之上,須臾,神秘的一笑道:“她可不是一般的普通人,還用得着你救。”葛青燁說完,另一隻手一抬,突然嚴肅道:“拿來。”

南宮決感到莫名其妙,道:“拿什麼?”

葛青燁眨巴了兩下眼睛,吧唧一下嘴巴,動了動手指,十分頑皮地道:“那個……那個蠱,拿來。”

南宮決恍然大悟,忙從乾坤袖中取出裝有鬼面蜘蛛的琉璃瓶,遞給葛青燁。

葛青燁再次抬手,動了動手指,這次沒有眨眼,直接道:“刀。”

南宮決此次反應極快,又從乾坤袖中取出一把匕首打開,遞到葛青燁的手中,“葛老,匕首出鞘,您老小心。”

葛青燁終於沒有理會南宮決,他打開琉璃瓶的瓶塞,將南宮雪落的右手其中一根手指對着琉璃瓶口,用匕首用力劃開南宮雪落的手指,指尖破口處的血液猛地流進琉璃瓶中。

“臭老頭,你這人,成心的吧。”南宮雪落突然從床上坐起來,怒視葛青燁,被割破的指尖傳來陣陣鑽心的痛。

葛青燁把匕首交給了南宮決,一手擠壓着南宮雪落的右手手指,一手捏着琉璃瓶,不讓南宮雪落的手指脫離琉璃瓶口,頭也不抬地笑道:“你才臭丫頭,老朽都來此半晌了,你這臭丫頭醒了也不睜眼瞧一瞧老朽,非得老朽下重手才肯醒來,那能怪誰。”

南宮決一怔,慍怒道:“南宮雪落,你竟然是裝的。”

南宮雪落的手指痛的要命,葛青燁那一刀下去,差點讓她從床上跳起來,能感覺那一刀又深,又用力,她沒好氣地道:“你以為那噁心的蟲子入體後有多舒服,若不是痛到沒有力氣,你當我願意挨這老頭一刀嗎?我……”

南宮雪落突然撲倒在床邊,一口黑血吐到葛青燁的外袍之上,然後就一直伏在床沿,之前蠱蟲鑽入體內之時,那股難以言喻的痛苦再次襲來,南宮雪落只覺此生為人,悔之莫及。

葛青燁從凳子上麻溜地跳起來,急忙脫下外袍,一把丟在地上,嘖嘖道:“你這臭丫頭,報復心太重,這麼強的毒若是沾到老朽的皮膚上,那還得了。”

南宮決只是搖搖頭,早已習慣葛青燁似頑童般的性格,走到門口吩咐門外的弟子去給葛青燁重新拿一件新衣服。

南宮雪落俯首忍痛,低聲道:“若真是如此,那倒是樂意讓你這老頭也嘗試一番此間滋味兒,包你終生回味無窮。”

葛青燁再次撫上他的白須,欣賞地瞧了瞧伏在床邊的南宮雪落,笑道:“早知你精神尚可,又如此能忍,便該在你的五指上都劃上一刀,任那鬼面蜘蛛隨意尋找入口。”

聞言,南宮雪落便想到第一次蠱蟲進入身體的情形,蠱蟲在四肢百骸折騰了許久后,突然右手五指如同要爆裂一般,隨後便似有兩隻蟲子在五指間追逐搏鬥,再隨後便感覺五指指尖一陣鑽心的痛,熱血飛流,一蟲一蛛也終於破指而出。方才,指尖破裂處,同是一陣鑽心的痛,一隻似乎有多爪的蟲子順着指尖慢慢鑽入體內……

一口暗黑色的血液再次從南宮雪落的口中噴出,打斷了南宮雪落的痛苦回憶。

南宮雪落撐起已經疲憊,虛弱地身體,靠在床頭,嘴角還掛着血漬,她卻無力去擦拭,氣若遊絲般道:“你們究竟想怎樣,為什麼要如此折磨我?”

“折磨嗎?”葛青燁高深莫測地反問着,似沉思着這個問題,忽又坦然笑道:“若是說折磨,倒也確實如此,誰叫你命當如此呢。不過,放心吧,經歷此一遭,老朽已然確信這蠱蟲可以剋制鬼面蠱了,老朽會讓你的父親護你周全的。”

“他?”南宮雪落冷笑,“恐怕他也是無能為力,一旦他的夫人發話,他也只能俯首聽令罷了。”

若是現在南宮雪落扭頭,必然可以看見南宮決面色鐵青,嘴唇微動,欲語還休的樣子。

葛青燁聞言則是搖搖頭,又點點頭,微笑道:“像,像極,像極,都是這般大膽,不留情面。”

南宮決聞言,心中隱隱有些不安,終是忍不住問道:“葛老,您老一再說這句話,究竟是何意?”

葛青燁瞧着南宮雪落,從上至下的打量,須臾,才道:“決呀,這十多年來,你就不覺得這個女娃跟小葉兒年輕的時候極為相似么?你看這性格,你看這長相……”

“葛老,您老說話最好悠着點,千萬別閃了舌頭。”一聲怒意十足的威脅之聲從門外傳來,須臾,便看見身着紫衣的葉情依面如寒霜般走進來,身後還跟着一身白衣的葉蕭。

“葉蕭。”南宮雪落虛弱地喊道:“你倒是跑去哪裏了,就任由這老頭欺負我。”言罷,還抬起被葛老一刀拉傷的手指給葉蕭看,指尖上血液已經凝固。

“這女娃子,怎可這般撒謊,剛才老朽可是在救你性命,若是不給你手上拉一刀放血喂那鬼面蜘蛛,讓它尋着血氣回到你的身體裏,只怕此時,你就快一命嗚呼了。”葛青燁故作生氣地解釋。

南宮雪落收回手指,小心翼翼地對着血液凝固的位置吐氣,“還不是有人非要拿我當試驗品,要不然,哪會需要你這老頭救。”

“這臭丫頭,真真是……”葛青燁原本想說,真真是太像葉情依小時候的模樣了,想想葉情依在此,便生生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搖頭嘆息的從葉情依身邊擦身而過,徑直往門外走去,剛走到門口,突然又回頭對南宮決肅然道:“決,沒事就跟老朽去一趟葯廬,老朽還有事要交代。”

“好。”南宮決知道葛青燁一旦如此嚴肅,便是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問,要交代,毫不遲疑地跟了過去。

走到葉蕭身邊,突然駐足,拍了拍葉蕭的肩頭,微笑道:“蕭兒,就在靈蝶閣住下吧!”言罷,便出了房門。

葉情依冷冷地看着南宮雪落,道:“你給我聽好了,老實在你的房間獃著,別想着什麼花招逃出去。”言罷,又轉身對門外的南宮家弟子吩咐道:“還有你們,給我好好守着這道門,不許南宮雪落踏出此門半步,否者,打斷她的腿。”

“是。”門外的兩個年輕弟子忙恭敬地回答。

葉情依回頭對葉蕭說道:“蕭兒,晚上有宴席,是你南宮叔叔專門為你接風洗塵的,一家人相互認識,團聚一下,不要為了無關緊要之人誤了時辰。”

葉蕭猶豫片刻,回道:“好。”

葉情依也不多說,徑直走出了房間。

南宮雪落只是低着頭,目光落在剛才被葛青燁一刀劃破的右手手指之上,她指尖已凝固的血塊被她揭了去,指尖卻是不見傷痕,就連先前被鬼面蜘蛛和蠱蟲咬破后鮮血淋漓的手指亦是完好無損,只不過曾經的傷處仍有痛感,不由心中大感驚愕。

葉蕭走到床邊坐下,淡然道:“不必緊張,我會幫你找出原因。”葉蕭早在送南宮雪落到這靜室時便已察覺有疑,方才亦是看到南宮雪落手中動作,恐怕南宮決也早已發覺。

南宮雪落拉下衣袖,撇了撇嘴道:“我哪裏是緊張,我只是欣喜以後不怕受傷而已。”

言罷,她掀開被子,避開葉蕭的注視,穿鞋下床,走到房中唯一的一張桌子旁,坐到唯一一張凳子上,她拿起桌上同樣是唯一的杯子和水壺,轉移話題,也是十分好奇地道:“這南宮家感覺也是窮的可以,偌大個房間,居然只擺了這些東西。”

葉蕭早已走到桌邊,只是沒有多餘的凳子,只好站着。

南宮雪落瞥了一眼桌子四周,又掃視了一眼房間各個角落,吐槽道:“你看,連凳子都買不起,害你只能站着。”

葉蕭默然,房間裏突然安靜下來。

許久,才響起一聲低落又不失軟糯的聲音,“葉蕭,千萬別把我一個人留在這靈蝶峰。”

南宮雪落本能的不喜歡這個房間,這個房間裏的每一樣物體似乎都十分熟悉,就連手中的杯子和茶壺她都感覺摸起來的手感特別熟悉,似乎是曾長年相伴過,閉着眼睛都能描摹出它們的形狀,還有紋路。南宮雪落內心感到極度的壓迫,彷徨,恐懼。

葉蕭卻是神色複雜的看着門外,神秘莫測地道:“靈蝶峰嗎?我還不打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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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蛛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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