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秘密實驗室

一周之後，大病初癒的岳書記和岳融乘火車返回沙州，孫一波去火車站接了他們。

岳書記身體恢復得不錯，一回到學校，便馬不停蹄地帶孫一波去了那幢神秘的校辦工廠樓，也就是大金和劉薇曾去過的那個地方。

孫一波對那個地方不算陌生，他平時用的一把螺絲刀，就是從這個校辦工廠的車床上製作出來。

大部分沙大學生對校辦工廠的印象，就是一個大學生金工學習的場所。

只是，這個校辦工廠所處的特殊位置為它平添了幾分神秘色彩。

它的前生是半座墳山，陰氣太重。

既然是半座，那它的周圍必然散落着很多墳頭。

一到清明冬至，香火四起，氤氳不斷，如果遇上陰雨，更顯凄涼。

而廢棄工廠的西邊是一個屠宰場，時不時傳來慘烈的嚎聲，特別是過年過節的前夕。

這地一邊殺豬，一邊葬人，不知道附近的居民會不會都得了神經衰弱。

岳書記沒有向孫一波過多介紹此地的來龍去脈，在他看來，環境只是個不堪一提的外在因素。

他帶着孫一波徑直上了辦公樓的三樓。

穿過兩道有鐵將軍把守的大門，孫一波頓感眼前一亮。

和下面兩層樓的陳舊裝飾不同，三樓明顯是剛裝修過的。

打個比方，某些會所的外牆很LOW（低端），只是刷刷白，甚至破陋不堪，根本不入法眼，但進去之後，被裏面的富麗堂皇亮瞎了眼睛，簡直就和皇宮一樣。這絲毫不妨礙貪官污吏在裏面奢靡腐敗。

但這裏絕對不是腐敗的地方，而是一個頂級的實驗室，裏面有最好的隔音裝置、防塵裝置，最尖端的計算機硬件設備和仿真系統。

孫一波看得傻眼了，不禁用手觸摸起這些計算機的超大顯示屏來，這可是多少IT界人士夢寐以求的裝備，就像遊戲玩家帶着頂級裝備去打終極BOSS，是多麼功成名就的一件事。

岳書記接下來的一番話，讓孫一波瞬間領悟了他的用心良苦。

“記得在武漢病房裏我對你說過的話吧？讓你幫我共同完成一項科研課題，那時候是一個請求，現在可是一個命令。因為這不僅是一種權利，更是一種義務，是每個有血性的中國男兒義不容辭的任務，這關係到中國今後幾年，甚至幾十年尖端武器的發展。我看中你，不僅因為你是計算機方面數年一遇的奇才，更因為你的人品得到了大家的認可。我相信我不會看走眼的。”

孫一波很聰明，馬上意識到了兩點。

第一點是，這個任務無論自己想不想做，都得去做。既然關係到國家軍事戰略發展這麼高層面的任務，貢獻自己的綿薄之力應當義不容辭。

另一點讓孫一波比較憂慮，也倍感壓力山大。自己到底有沒有這個能力勝任此項重任？

特別是岳書記說到此項課題關係中國今後尖端武器的發展方向。這一句話，猶如碩大的五行山壓在了孫猴子身上，孫一波被壓得氣都透不過來。

岳書記看出了孫一波的擔心，安慰道：“一波，跟以前一樣，放輕鬆些，不要有太大的思想包袱。這麼重大的任務放在你一個人身上，別說你不自信，我更不放心。別忘了我們是一個整體，你我都只是其中一個零部件，任何程式都需要反覆驗算、認證。另外，此項任務的密級很高，從此刻起，你就是一名涉密人員，和外界不要談論此事。”

岳書記的安慰，

並沒有緩釋孫一波的緊張情緒，反而令他壓力倍增。

除了工作方面的壓力，孫一波更擔憂自身身份的複雜性。

從今往後，出了實驗室的門，就是一個普通大學生；而進了實驗室的門，就成了一個涉密科研工作者，要做到準確無誤地切換二者身份，可不是一個僅具備專業技能的程式設計師就能完成的任務。

老辣深沉的岳書記再一次讀出孫一波面部表情后的隱憂。畢竟誰都不想戴着面具做人，何況只是一個青澀懵懂的年輕人。

岳書記也很犯難，強加給孫一波這些歲月難以承受之重負，確實殘酷，卻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總得有人去承擔不得推脫的責任。

《大話西遊》裏面的至尊寶和孫悟空，很多人以為是同一個人，可他們卻相差了五百年，至尊寶不可能打敗妖魔鬼怪，只有忘掉七情六慾，身負重任，華麗轉身之後，才能變成真正的齊天大聖。

岳書記相信孫一波能夠抗住壓力，完成任務，也需要一段時間去消化這些負面因素。

宿舍里，孫一波失魂落魄地倚靠在椅子上，手裏拿着一本《計算機硬件基礎》，可什麼也看不進去。

邊上的阿發看出一些端倪來，伸手在孫一波眼前晃了幾下，說：“老兄，你已經盯着這本書第六十三頁快一個小時了，這效率夠可以的。”

孫一波被阿發打擾了下，思緒回來了些，看了看眼前的課本，苦笑了下。

乾隆走後，阿發索性搬到六零二來住了，並正式向外界宣佈，已從六零二宿舍的名譽成員轉變成為正式成員。

要知道，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阿發都是身在六零一，心在六零二。

六零二宿舍搞的一切活動，包括和聯誼宿舍的交往，阿發都有積极參与，最主要的是，阿發覺得六零一宿舍的舍友們都我行我素，沒有團隊精神，也沒有輕鬆的娛樂氛圍。

而六零二宿舍的人不同，有朝氣，有人情味，也有煙火氣息。

在這之前，阿發和大金走得很近，經常找大金聊八卦，但從武漢回來后，大金似乎忙了起來，孫一波也察覺到了這一點，奇怪的是大金變忙的原因，並非專註於和劉薇談戀愛，而是神秘兮兮地忙着另外的事。

一個多禮拜后，孫一波知道了大金忙碌的真相：大金和自己上了同一條船。

也就是說，他倆成了涉密實驗室里的同事，而一開始互不知曉身份。

在同個屋檐下共事，見面是遲早的事，更何況是個小小的實驗室。

等孫一波在實驗室邂逅了大金，兩人都是聰明人，驚愕之餘，也只互相一笑，都知道如何嚴守秘密。

走出實驗室，在六零二宿舍的日常生活中，孫一波和大金還是和往常一樣嬉戲打鬧，宿舍里的另外四個人也沒發現有什麼異樣，只覺得他倆比往常忙碌了一些。

阿發見孫一波對自己苦笑，看出其牽強笑容的背後必有隱憂，也管不了這麼多，既然大金騷擾不着，只得來騷擾孫一波了。

文人的內心藏不住太多的事情。

阿發略顯神秘地問孫一波：“還記得我們一個多禮拜前的武漢之行嗎？那次，其實，我是去見了一個網友。”

在武漢回沙州的列車上，阿發已經大談特談過武漢“艷遇”記，只是當時孫一波沒心思聽，不知道關於阿發風月之事的來龍去脈。

所以，孫一波只能瞪大眼睛，迷茫地望着阿發。

阿發才不理會這些，或許他只需要一個聆聽者。

他繼續說：“六一節，‘小四’會過來沙州玩，我也不知道該帶她去哪裏玩。你幫我出出主意唄。”

“既然是兒童節過來，就帶她去兒童公園玩唄。”孫一波想也沒想就說。

“可她一點也不卡哇伊，她很成熟，比我還大三歲呢。”阿發道。

“哦，那就帶她去動物園。動物園老少皆宜。”孫一波也想不出個地方來，只得隨便應付阿發。

“咳，人家武漢動物園比咱沙州的大多了，那邊的動物呢，也比這裏的動物見的世面多，何況是人。算了，還是老套路吧，帶她去鹿月山和沙江！”

阿發嘆了口氣，覺得孫一波實在沒有新意。

孫一波覺得再敷衍下去，對不住阿發的天真和無邪，便努力想了一會，出了個主意，說：“沙州南邊五公里有個植物園，你可以帶你的小四去那邊燒烤露營。這個主意不錯吧？”

阿發眼睛一亮，驚呼道：“哇，真看不出來嘛，一波你居然是泡妞高手！”

隨即又扭捏起來，故作害羞狀，道：“我和小四畢竟只接觸過一次，人家不好意思嘛。”

這妖嬈嫵媚的酸爽勁，別人會誤以為阿發和孫一波之間有基情，孫一波有些招架不住，連忙討饒。

文人的下一秒鐘，你永遠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阿發突然問孫一波：“你，和岳融發展得還順利吧？”

孫一波看了看阿發，搖了搖頭，咂咂嘴道：“阿發，你不進娛樂圈做狗仔隊，算浪費人才了，你這個問題屬於專業不對口。”

“一波，別轉移話題，說認真的，你得感謝我，我不把岳融帶去武漢，你會有這麼好的機會？”阿發得意地說。

在這一點上，孫一波不得不承認阿發的推波助瀾作用，便討好地說：“好吧，兄弟的給力之情，我銘記在心裏，待他日共醉。”

阿發一句玩笑話，折射出了愛情哲學的微妙之處，蝴蝶效應，從來不只屬於氣象學的範疇。

的確，孫一波幫阿發出了一個小小的主意，或者阿發為孫一波創造了一次微不足道的機會，都可能會導致對方的情路向左還是右。在大學裏，從來不缺少為他人做嫁衣裳的小夥伴，更不缺乏錯綜複雜、泥濘坎坷的情路。

在愛情里，男女主角永遠是最迷糊的，因為他們寧願沉浸在錯誤的甜蜜之中，也不願意接受痛苦的真相，而看得清楚的，往往是局外人。

和阿發預料的一樣，孫一波和岳融之間的愛情水到渠成，從含苞待放到熱烈綻放，需要的催化劑只是一抹春風，或是一道和煦的陽光。

從此以後，校園裏又多了一道亮麗的風景。

而阿發，繼續無病呻吟着“明明知道相思苦，偏偏對你牽腸掛肚”的歌曲，看來他不僅要帶小四去露營，還要帶她去卡拉OK，或者就在植物園的帳篷里唱給小四聽。

那一年的兒童節恰好是周二，大學生早已喪失了放假玩樂這一福利，阿發又一次在愛情面前昏了頭腦，選擇了逃課，去火車站接了小四。

小四比阿發大三歲，正好讀大四，專業課程少了，空餘時間較多，有機會到外面轉轉。

阿發硬把大四的女生叫成了小四，也算費盡心機了。

當大家都在期待阿發的愛情順利進展，乃至開花結果的時候，不幸又想多了。

阿發的愛情故事，永遠註定只是一本短篇故事集，匆匆地來，匆匆地去。

這個故事的結局又像踩了帶ABS功能的剎車一樣，戛然而止，時間是六月二日，也就是兒童節后的第二天。

率真的阿發在純真的兒童節，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據阿發事後交代，這一次，跟之前追顧姑娘和聯誼寢室黃文靜不同，是他主動放棄了。

阿發表面上是文學協會的，骨子裏可是不折不扣的外貌協會。

他承認，在武漢的時候腦子一熱，就跟熱乾麵里拌着的花生醬一樣混沌不清了，要怪就怪春天那陣和煦的暖風和他身體裏分泌失調的荷爾蒙。

這一次，他重新審視了小四的容貌和身材，並乘吃飯、爬坡、並肩時候的各種有利地形，全方位地偷瞄了不同角度下的小四，還是接受不了她的外形。

他說他如果一直將就下去，到了新婚之夜，就會像任賢齊歌詞裏唱的一樣：“獨自流淚到天亮”。

阿發還說，這是他第一次拒絕女生，自己也是很痛苦的，希望也是最後一次了。

阿發的兩次求戀被拒，一次拒人戀愛，基本概括了他的校園愛情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