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阿發尋情記
大金回到宿舍，把當天碰到的新奇事，一五一十地和孫一波講了，並故弄玄虛、添油加醋地描述了那個廢棄工廠。
孫一波聽后也感到驚訝，仔細回憶了下，覺得岳融和岳書記的面容確實有幾分相像，兩人應該就是父女關係。
他只知道岳融是沙州人，但沒想到她如此低調，隻字未提父親的身份。
至於大金說的那個廢棄工廠里的神秘辦公樓，孫一波倒覺得正常：岳書記作為沙大計算機專業領軍人物，承擔著省里好幾項科研課題，必定需要實驗場所，學校里本就沒有多餘的實驗室，才把一部分實驗場所安排到廢棄工廠的破樓之中。
孫一波想起讓大金幫忙編中間代碼的事，忙問：“大金，上次麻煩你的事弄得怎麼樣了？今天已經五月六號了。”
大金一拍腦袋，連呼幾聲“完蛋”。看來這傢伙早已把這件事忘了。
他看到孫一波愁眉緊鎖的模樣，趕緊安慰：“快了，快了。我已經完成了一些，剩下的我待會兒就把它弄好，再給我一點時間。”
他想起那張軟盤還在劉薇她們宿舍，就對孫一波說：“我現在就去忙這個事，我去一趟劉薇宿舍！”
傍晚時分，大金終於回來了，手裏拿着軟盤，朝孫一波揚了下，道：“弄得差不多了，你看看能不能湊合用？”
孫一波接過軟盤，塞進電腦軟驅，打開一看，樂開了花。
大金已把遊戲劇情和中間程序妥妥地編寫完畢，存為文本文檔，還加了中文註釋。
關鍵時刻，這傢伙還是挺給力的。
孫一波打開了開發軟件，把大金編寫的文本格式轉換成原始碼，試運行了下，順利通過，結果算不上完美，但也中規中矩，該有的元素全都有了。
程序里，大金增添了一百多行的人物對話，還定義了幾種怪獸類型，使整個遊戲劇情和人物造型豐滿起來。
孫一波測試完程序后，連呼幾聲了不起，喜道：“真看不出來，你還挺厲害，照此下去，以後不去遊戲公司發展，就算埋沒人才了。等我把這個遊戲模擬程序交上去，請你吃大餐！”
他突然想到，不對啊，生活費都已被乾隆拿去了，忙改口道：“哦，不對，應該讓乾隆請咱倆吃飯！”
說曹操，曹操就到。
乾隆一進門就喊：“是應該請，一會等大家齊了，一起去喝酒，咱們六零二很久沒聚了！”
自從周可人對乾隆態度起了變化，乾隆又回歸神采飛揚的狀態。
又過了一會，張慶元、戴鳴等人陸續回來，就差小胖張欣了。
大家一看時間，快十點半了，宿舍馬上要熄燈，估計張欣又去網吧打遊戲，一時半會回不來，就不等他了。
五個人走出了宿舍門，恰巧碰上垂頭喪氣的阿發，便撩上他，一起去了學校門口的垃圾街。
六個人行走於校園小道，身後的宿舍樓燈火已經熄滅，只有兩旁微弱的路燈光指引着大家前行。
大家數日沒聚在一起，如隔了幾個三秋，終於找回了熟悉的感覺。經過一個七天假期的短暫分離，六人遇見了不同的事，心態迥異。
他們當中，包括春風得意的張慶元、乾隆、大金，情場失意的阿發，忐忑不安的孫一波和一貫保持着平常心的戴鳴。
天氣漸漸變熱，黑暗的蒼穹下，不時傳來蟲鳴聲。學生們陸續返校，垃圾街的燈火比前幾日璀璨得多。
進了湘味大排檔，
大家先叫了一箱雪花啤酒打底，無需翻看那張舊得不能再舊的菜單，便報了幾個菜名給老闆。
阿發一反常態，一聲不吭，自顧自先喝上了。
大家看到阿發這個狀態，百思不得其解，紛紛追問阿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阿發還是不說話，
這詩人看來醞釀情緒還未到位。
等五杯啤酒下肚，一大瓶啤酒只剩幾個泡沫，他終於吐出了一句話：“哥去的不是杭州，是寂寞。”
好了，話已至此，大家都懂了，阿發去杭州肯定又被顧姑娘傷害了。
孫一波知趣地給阿發滿上一杯酒，心裏想，等這杯酒下肚，大家就是不讓阿發講話，他也會講個不停。
果然，未等第六杯酒喝完，阿發的話匣子已經迸開，一發不可收拾，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巍巍青山，起伏不斷。
詩人阿發確實要比正常人感性一些，詩人之所以成為詩人，除了有澎湃的內心世界，還要配套敏感的神經。
這根神經，遠沒有神經大條這麼粗壯，抵禦不了驚濤駭浪，它精緻得象根頭髮絲，哪怕一暈小小的漣漪經過，都會讓它顛顫不斷。
兩瓶酒下肚，阿發的杭州之行的故事也講完了，大家一陣嘩然。
簡單歸納一下，大致是以下這個意思。
五一長假的第一天，阿發就迫不及待去了杭州，他坐了十三個小時的火車，輾轉來到浙江大學，在莊嚴的偉人像前見到了一年多沒見面的顧姑娘。
此行的初衷，不知是顧姑娘執意邀請，還是僅給了他一個模稜兩可的暗示？反正阿發跟小夥伴們說是顧姑娘再三邀請他，他才勉強答應的。
阿發見到了朝思暮想的顧姑娘，當然十分開心。
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終於看出個問題來。
他發現顧姑娘變洋氣了許多，再瞧瞧自己的窮酸樣，兩人之間的落差可以造個水電站，心裏就沒底了。
還好，顧姑娘對他挺熱情，第二天，特意陪他去逛了西湖和靈隱寺。
顧姑娘表面上不亦樂乎，但阿發那根敏感的神經還是偵查出埋藏在姑娘心底的一絲不悅。在靈隱寺，阿發借佛的名義，讓顧姑娘把不痛快的事說出來。
但顧姑娘非常理性，什麼也不肯說，只旁敲側擊地問了阿發幾個感情問題。
阿發馬上醒悟過來：原來顧姑娘是找我療傷來了，心裏十分不爽，該是做個了斷的時刻了。
此時，擺在他面前有兩條路可選擇，一條路是立刻打道回府，不做備胎（可能連備胎也算不上）；另外一條路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伺機行事，看看有無翻盤的可能。
最終，心太軟的阿發選擇第二個方案，繼續做一個愛情戰場上蟄伏的“戰士”，哪怕被無情烈火烤得“吱吱”直響，也要保持紋絲不動。
第三天，顧姑娘不出意外地冷落了阿發，也許她覺得痴心的阿發一年來並沒有太大的改觀（主要看氣質），抵不上傷她心的無情郎。
顧姑娘的說辭是要和班裏的姐妹一起過生日，而阿發的身份比較尷尬，不便參加。
天曉得顧姑娘和她的無情郎之間峰迴路轉了什麼？
阿發百無聊賴在外面閑逛一天，終於忍不住用IC卡給顧姑娘宿舍打去電話，結果顧姑娘不在宿舍，是她的舍友接了電話，說顧姑娘和她男友過生日去了。
阿發灰頭土臉地回到學校招待所，打算第二天一早就去買返回沙州的火車票，不是因為自己不堅持，是顧姑娘壓根不給自己翻盤的機會。
誰料阿發剛躺下，顧姑娘的電話就過來了，問他能不能出來坐一會？就在偉人像那裏。
阿發立刻把剛才斷然決然的表情拋到九霄雲外，楞都沒楞，便答應了。
阿發一見到顧姑娘，就察覺到她臉色不大好，忙問：“你怎麼了？”
他以為顧姑娘又會守口如瓶，沒想到這次姑娘開口了。
顧姑娘說，今天她又和男友吵架了。上次情人節，男友沒送花給她，這次過生日仍然沒有禮物，明顯不把她放在心上，不知道過了今晚，男友是否會變成前男友？
阿發“嗯”了一聲，熄滅的愛火又被燃起，但決定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畢竟已經被傷害了好幾回。
聽完顧姑娘的傾訴，阿發想有所表示，讓她開心一點，可環顧四周，這麼晚了，也沒看見有賣花和禮物的商店，便問：“這附近有什麼商場可以逛逛么？”
顧姑娘大致猜出了阿發的心思，並未接話。
她把心裏的憋屈竹筒子倒豆似地倒給阿發后，好受多了，便想讓阿發早點回去休息。
此時的浙大校園內，月黑風高，沒有行人，偉人像後面更是個極好的遮蔽場所。
阿發頭腦一熱：此時不出擊，更待何時？乾脆下一狠手：直接抓住顧姑娘的手，大聲說出“我愛你”三個字。
阿發雷厲風行的想法被瞻前顧後的行動拖了後腿，他象個猥瑣男一樣，緩慢地把手伸向顧姑娘，卻迎來了她手電筒般直射的目光。
不好，顧姑娘並沒有書上說的欲拒還迎的目光！
也許天還不夠黑，也許顧姑娘還沒準備好，如果他繼續貿然行動，必定會和對黃文靜表白的結果一樣，被無情地拒絕。
最終，猶豫不前的阿發在和大義凜然的顧姑娘神交中敗下陣來。
躺在招待所的床上，他思緒萬千，越想越亂。
他很後悔沒有追問一句：“你能做我女朋友嗎？”如果能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也不用這麼添堵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阿發的一半清醒還是敵不過那一半醉。
他決定去買束玫瑰花送給顧姑娘。他花了三天的伙食費，在校門口的鮮花店買了一束紅玫瑰，便直奔顧姑娘宿舍，開門的依舊是那位曾接過阿發電話的熱心室友。
這個熟悉的聲音依然沒好消息告訴阿發：顧姑娘一早就和她男朋友出去了。
聽完這話，阿發倒釋然了，他的清醒徹底戰勝了醉，終於得到了一個確定的答案。
如此狗血的劇情，何必要他高尚地參與？
他把玫瑰遞給一個路過的女生，被罵了句“神經病”，阿發無奈地搖搖頭，把花扔到了垃圾桶里。
在離開學校的路上，阿發和偉岸的偉人像揮手道別，並留下了一句：一九九九年的浙江大學，我失去了對愛情的全部想像力。
阿發的故事講完了，大家都沒有顯現出過於誇張的表情，似乎對發生在阿發身上的狗血劇情習以為常，反倒把關注點轉移到乾隆身上，這個傢伙最近一個月來太神秘了，一直不在眾人的視線內。
乾隆早就期盼着大家的問詢，見眾人的八卦心已被吊起，先咧開嘴笑了。
他講話的時候，刻意把高調轉成了低調，輕描淡寫地說交了個校外的女朋友，有空讓大家認識認識。
本來，乾隆還想讓大家出出主意，或者搞個給周可山募集醫療費的行動，但還是沒說出口來。
他骨子裏是個報喜不報憂的人，總是把陽光一面展示給大家，把陰暗的一面留給自己去承擔，註定他這輩子為了責任二字，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發生在大金和劉薇之間的那點事，大家早就耳熟能詳，酒桌上偶爾翻出來新炒一番，還是會讓大夥忍俊不禁。
大金想轉移大家的注意力，就問乾隆：“你的女朋友就是那天我們陪你一起去見的網友？”
乾隆點點頭。
大金又說：“看來網名取得好，確實很重要！乾隆這個網名太霸氣，對姑娘們太有誘惑了。”
他轉過頭，對阿發說：“你這個‘帥得想毀容’的網名極具屌絲氣質，建議改成‘康熙’。”
阿發白了大金一眼，道：：“俞潛龍這個名字，是他爹媽取得好。那你怎麼不叫‘同治’啊？”
大家都知道同治皇帝是得花柳病死的，哈哈地大笑起來。
大金討了個沒趣，就舉起杯子，找阿發斗酒，報一箭之仇。
阿發知道自己酒量沒大金好，無視大金伸過來的酒杯。
他見大金和孫一波挨坐在一起，突然腦洞大開，說：“你們兩個真有意思，把你們網名連一起，就是‘大金青春不下線’！”
“那你和乾隆坐一起，就是‘乾隆帥得想毀容’嘍？”孫一波道。
“正是，正是，謝謝你幫我說出來。”阿發得意地說。
邊上的乾隆也被逗樂，沒心沒肺地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