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白玉觀音
黑暗的夜裏,閃耀的群星,既是最好的明燈,也是最準的羅盤。
不知者不怪,無知者無畏。
夜間上路的鄭洺,並不知道這裏的夜間,乃是最危險的時刻,白天與黑夜,就像陽面與陰面,陽面是人間,陰面是地獄。
“阿那列?”
突然背後傳來聲音,讓正在奔走鄭洺,腳步一頓。
“按阿列?”
輕細而軟糯的女子聲音再度響起,單聽聲音,便能想像到一位溫馴乖巧的女子,婆娑淚眼,面露祈求。
鄭洺頭也不回,反而加快腳步,甚至跑了起來,沒有回頭看看的意思。
“咿呀苦呀可?”
聲音又傳來,可怕的是比先前大了很多,也清晰了很說,似乎在背後。
一股涼意撞擊着鄭洺的腦門,如芒刺在背,身體發寒,後腦發涼。
詭在靠近自己。
跑!
鄭洺埋頭狂奔,快點,更快點,不能讓她追上。
跑了沒有五分鐘,就感覺肺部火辣辣的疼痛,整個人甚至有些吸不上來氣。
渾身毛孔都在冒汗,力氣和熱量都在隨着汗液流逝。
“咿呀苦呀可?”
聲音貼着耳朵響起,嚇得鄭洺一跳,猛然竄出幾米遠。
一下子耗費巨大體力,本就生命本源不足的他,一下子變得虛弱。
“不對,她在消耗我的力量!”
鄭洺忽然明白過來,他上了厲詭的當。
如果剛才是厲詭真在耳邊,那自己斷然不可能逃脫。
放棄跑動,選擇用不急不緩的速度,向著北極星方向而去。
果然,他的猜測是對的,身後的厲詭,聲音一會兒在背後百米,一會兒又在耳邊,而且翻來覆去就這麼兩句。
一分鐘,
兩分鐘,
五分鐘,
十分鐘……
聲音每隔一段時間便響起,但自己並未遭受到襲擊,詭並沒真正出現,似乎只是在裝腔作勢。
鄭洺也不由慢下了腳步,緩緩恢復着體力,不知道要走多遠,好的狀態和體力,能讓他心中有底。
具體不知走了多久,除了詭異的兩句問話,一路上並未受到襲擊。
不知不覺,眼前出現了一個樹林,一棵大樹的樹梢上,有一道人影,背對着鄭洺。
鄭洺心頭兒一顫,急忙停住腳步,打開地圖辨認一番,圖上根本沒有森林。
盯着樹上人影,慢慢向後挪動,準備悄悄的溜走。
彷彿是他後退的動作,弄出了聲響,引起人影的注意,它緩緩轉過了身子。
星月輝映下,鄭洺看清了這個詭異,頓時感到心驚肉跳。
一道道白色的綢巾,飄飄蕩蕩,渾身上下,長滿了一隻只手臂,輕若無骨,白如美玉。
夜風吹拂下,隨風飄蕩。
一顆美麗的頭顱,沒有人的身子,而是一隻只手臂扭成麻花,慘白的臉,卻有一張櫻桃小嘴。
小嘴輕輕蠕動,風帶來軟糯的聲音:
“你要去哪裏啊?”
鄭洺一聽,汗毛炸開,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原來這就是那個詭異。
她不在後面,而在前面。
“咿呀苦呀可?”
軟糯的聲音此時卻如耳邊炸雷,更帶着一股特殊的力量,讓鄭洺思維遲疑了一瞬。
就在這一瞬時間,輕柔而溫暖的氣息,裹住了鄭洺的脖頸。
就在這一瞬時間,厲詭如乳燕投林,已經抱着了他。
下意識雙手抓住環繞脖頸的白嫩小手,毫無憐香惜玉的心思,恨不得捏斷。
心神一動,手中銅錢幣如同燒紅的烙鐵,緊緊貼在白嫩手臂,滋滋作響。
就在鄭洺準備舒一口氣時,突然怒目圓睜,渾身上下感覺一緊。
詭異如同孔雀開屏、千手觀音,渾身上下的詭手,從不同方向懷抱而來。
“滾開!”
鄭洺低沉咆哮一聲,湧起全身力氣,扯着脖子上的兩條白嫩手臂一甩,同時雙手灑出銅錢幣。
詭突然鬆開鄭洺,群手亂舞,接住一枚枚銅錢幣,輕飄飄宛如沒有重量,落在樹枝上,大大的眼睛,空洞的盯着鄭洺。
“給你錢,你自己搭個車吧……”
鄭洺定了定神,看着厲詭,大口大口喘息,嘴裏給她指了一條“明路”。
自然是得不到詭異的回話,不過銅錢幣倒是一如既往給力,優先度極高,有錢能使詭停下來。
淡淡月光撒下,照在詭異身上,一隻只白嫩手臂,白如美玉,瑩瑩生輝。
每隻手捧着銅錢幣,像是一尊“白玉觀音”,又像是一尊“千手觀音”。
鄭洺沒有心思,也沒有心情欣賞詭異的“美”,慢慢平緩自己的呼吸。
掏出地圖,再次辨認一番方向,離開白玉觀音,向遠處走去。
走了大半個晚上,又累又餓,明白自己體力到了極限,需要停下休息,補充水分和食物。
“又一處氈房?”
鄭洺停住了腳步,不知該不該在此處休息,但感受到身體的疲累,好像也沒多少選擇。
野外更加危險,一是有野獸,他一路奔行,已經聽到過多次狼的叫聲。
二是氣溫,奔走身體有熱量產生,一停下面對着寒冷的夜風,自己極有可能生病。
踏着凝重的腳步,手中捏着銅錢幣,懷着忐忑的心情,踏進了這一處氈房。
看起來像是一個廢棄的氈房,或者是一個定位點。
牧民逐水草而居,對於有豐盛草原的地方,會留下標記,以便合適時節,逐牛羊而居之。
走進氈房,拿出乾巴巴的牛肉乾,就着一袋子清水,就這麼默默吃了起來,等待着天明。
走了這麼久,沒有聽到軟糯的女子聲音,說明“白玉觀音”並未追上來。
吃完喝完,困意襲來,鄭洺用銅錢幣在身體周圍擺成一個圓圈,自己以盤坐的姿勢,在其中休息。
“砰!”
半夢半醒之間,一道巨大的聲響,令其悚然一驚,睜開雙眼,看到了兩個不速之客。
一人衣衫華麗,一人攜帶武器,穿着樸素,看起來是主僕。
一名護衛,帶着他的主子,從神情來看,他們應該在逃命。
“頂禮上師,不知上師在此,有次冒昧,還請贖罪……”
看着兩人朝自己跪下,嘰里咕嚕的一大堆,鄭洺是一句沒聽懂,但也確認了這兩個是人。
伸手虛抬,兩人站起來,一臉激動,更有一種劫後餘生的表情。
這讓鄭洺心中一凜,右手悄悄握緊了藏在衣衫下黃金配槍。
眼神死死盯着兩人,一旦兩人有異動,便拔槍雷霆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