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終舞

夢中昏沉暗紅的天空下，紅色潮水一次次拍打那礁石，似乎想要將它完全吞沒。

山中的寺廟早已被淹沒在赤色之下，那座狂笑的雕像也已消失不見。

看着那潮水，方榆意識變得清明，察覺到自己又來到了那個夢中。

突然，方榆只覺額頭有些癢，下意識用手撓去，感覺到額頭眉心處有微微凸起的紋路。

紋路所在的皮膚並不粗糙，反而異常光滑，並且微微發涼。

隨着手的觸碰，眉心的紋路變得越來越凸出。

不知為什麼，雖然看不到，但方榆就是感覺這片凸起像一片羽毛，一片潔白無瑕完美的羽毛。

就是上次夢境中，曾輕輕觸碰自己額頭的羽毛。

這種感覺很強烈，就像方榆曾經在家中，日日夜夜觀賞撫摸過這件最完美的藝術品。

它的每一道分叉、每一片絨毛、每一處紋理，自己都瞭然於心，它是自己最最珍貴的物品，為了它，自己連生命都可捨去。

方榆感覺到這種情緒很不對，但他無法逃離，只能在對羽毛的喜愛中越陷越深。

下一秒，方榆只覺眼前白光一閃，他終於又見到了那片令自己瘋狂着迷的羽毛。

它還是那樣優雅與完美，四周散發著乳白色的光芒，美的不真實，讓方榆拚命地想要去觸碰去擁有。

可彷彿命運的愚弄一般，心中越是渴望的東西，就越是難以獲得。

方榆努力伸手，每當快碰到羽毛的時候，手臂帶起的一絲絲微風就會將白羽吹得更遠一些，與方榆的指尖保持着不多不少極近距離。

白羽彷彿有生命一般，對方榆左右晃了晃，又微微彎曲，像是一位得體的女士在向他行禮。

接着白羽向遠處飄了些，開始在空中輕輕舞動起來，似是位芭蕾舞者在為她最熱愛的觀眾獻舞。

這位白色的舞者，緩緩化為一道人形。

方榆不再伸手，屏住呼吸，怕自己的動靜影響到她的完美演出。雙目緊盯着他一生的摯愛，如痴如醉地觀看這註定是為他一個人的表演。

周圍的潮水拍打聲便是那附和的節拍，天上血色紅雲是被高高拉起的大幕，整個天空都是她的舞台，方瑜是唯一也是最忠實的觀眾。

她身着白衣白紗白裙，身形窈窕，白色錦緞般的頭髮束在身後，一雙白色眸子似水晶般透亮，像冬日裏飄下來的第一片雪花，純凈潔白。

她美的令人窒息，沒有詞彙能夠形容。倘若完美有個定義，那麼想必應該是她的模樣。

她的舞蹈同她的人一樣，彷彿黑暗中乍亮的一點光芒，絢爛又璀璨。

她彷彿跳出了春迸發的萌芽，夏不甘的悸動，秋落下的飄零和冬天雪花的希望。

又像是一個女孩的一生，出生成長衰老傳承……她彷彿跳出了世間萬物，一幕幕場景在此處流轉。

漸漸地轉換得越來越快，方榆的眼睛已經跟不上它們變幻的速度。

只彷彿在裏面看到了一條條無形的道路，道路縮小又變成一條條透明的絲線，穿插匯聚，又成了那片白羽。

幻象散去，舞畢。

女孩提裙微微彎身，向方榆行了標準一禮，消失不見。

身子化作一道白芒，重新回到方榆的眉心。

此時，方瑜可以看到，以一種奇怪的視角看到：自己的眉心慢慢刻畫出一道白色的痕迹，絨毛、羽干、羽尾，一片瑩白色的羽毛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