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霧起

“你夠了。”

被凍的全身僵硬的方榆，幾乎是從牙縫裏蹦出來的這幾個字。

他平生第一次後悔沒有隨身攜帶一把菜刀，以至於不能在第一時間砍死旁邊這個碎嘴子的賤人。

明明他也是個脾氣很好的人，平時溫文爾雅，待人溫和，對誰都很禮貌，喜歡讀書、音樂、遊戲和電影。

不說樣貌氣質出眾，但也至少是鄰家哥哥的那種感覺。

平常最常被人誇的一句就是：看這小夥子，多有書香氣。

可每當和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霍思銘在一起的時候，方榆那沙包大的拳頭就總是按耐不住。

“木頭木頭，看我的，刀片超車！”

“木頭木頭，我的賽車剛剛超車飛出去了，掉到水溝里，找不到了。讓我玩玩你的賽車唄，讓你看看我另一個絕招，閃電漂移。”

“木頭木頭，你的賽車也飛出去了，好像和我的賽車掉到一起了誒。”

“木頭木頭，你養的小鴨子好可愛啊，讓我帶他出去放風吧。”

“木頭木頭，我發誓我就離開了一會。是它自己感悟到了生命的真諦，感受到了自身之須臾與世界之無窮，才決定去另一個世界看看的！”

“誒誒……誒誒…，木頭木頭，別打，別打。它真的是自願自殺的，真的。”

“好吧，木頭，我承認，路邊的狗尾巴草實在是太迷人了，我準備拿它編一個草狗送給你來着。”

“我就稍稍去了一會，真的就一會會，回頭小鴨就已經走到路中央，被自行車撞到了，可慘了。”

“啥，木頭你問那輛自行車？早跑了，我還是個孩子，這兩條小腿怎麼追上人家兩個輪子。”

“呃，木頭你說我要送給你的草狗啊。去陪小鴨子了呀，它一個人走的多孤單，我就把草狗和他一起埋了。”

“榆木頭，你不會這麼沒有愛心吧，不會想和那隻可憐的一無所有的小鴨子爭那隻草狗吧？”

……

就這樣，小學時期的霍思銘被憤怒的方榆揍了一次又一次。

不過可能是兩個人的秉性相投，雖然霍思銘一次又一次地玩壞方榆的玩具，方榆也一次又一次地朝霍思銘痛下“毒手”。

但兩個人的感情卻是越來越好，上了相同小學，初中，高中，最後一同考進了黑龍共和國聯盟四大學府之一的洛都大學。

好了，閑話少敘，書歸正文。

霍思銘在收到方榆的警告后不敢再皮，扶着方榆向前面山腳下的遊客休息區走去。

越向前走，天上的雲層愈發濃厚，像一堵結實的城牆，牢牢地擋住了高懸太陽投射而來的明亮陽光。

腳下的小路愈發陰暗，不知何時，小路的周圍也像對面的山間一樣，瀰漫著薄薄的霧氣，景物虛虛實實，變得模糊不清。

一路上霍思銘絮絮叨叨地朝方榆說著話，方榆卻都聽不清，腦子一會清醒一會模糊。

後來，霍思銘幾乎是半抱着方榆在走，方榆的全身已經提不起一點力氣，而且腦子越來越昏沉，漸漸對霍思銘的話語一點反應也沒有了。

幸好兩人此時的位置離休息區不遠，沒過多久，就來到了休息區之中。

休息區由兩座小亭子和一間泡沫板搭蓋的臨時房間組成。

目前休息區沒有別的遊客，只有一個景區工作人員。

在霍思銘向休息區工作人員說明情況后，工作人員立馬和霍思明一起將方瑜扶到了泡沫板房內的小床上。

工作人員給方瑜蓋上被子，又他們提供了熱水和暖水袋等生活用品。

景區內部是沒有手機信號的，只有景區官方安置的有線通訊電話。

可在工作人員撥打景區的救援電話號碼，打算呼叫景區的醫護人員儘快出動來查看方榆的情況時，電話卻怎麼都打不通。

工作人員猜測可能是下雨後導致通話線路某一段損壞，便讓霍思銘先留在這裏照顧方榆，自己出景區去聯繫醫護人員。

說完工作人員便出發了。

泡沫板房內，霍思銘先喂方榆喝了點熱水，剩下的灌了一個暖水袋，放在方榆腳邊。

又拿來自己的毛巾，在用開水燙熱，待毛巾稍涼一點，給方榆擦拭面頰和手心。

一邊擦還一邊在方榆耳邊叨叨叨，說什麼“我還沒給我爸媽這樣擦過身體呢”、“我這就算看過你身體了，會對你負責的”云云。

幸好方榆此時聽不到。他躺在床上，身體比剛才好受了些，但意識卻愈發昏沉，已經接近昏迷，半夢半醒間好像又看到了那座山。

那座已經覆蓋滿紅色潮水，像海中礁石一般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