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朱安,這名字倒是與蘇安相似。
只見葉長生輕握了一下她的手便鬆開道:“朱姑娘……是從西洋留學回來的?”
“我在英國主學法律,今年剛回長沙。”
葉長生客氣的對她一笑,接着就拉葉新豪奔着書房去。
“吾兒長生,見信速回。”
“想不到你速度還挺快的,要不是我在北平的手下跟我說你買了來長沙的票,我還以為你得忙完北平的事兒才能來。”
“您密報上這麼大個速字,我不快點兒來能行嗎?”葉長生將那封密報撕的細碎扔到垃圾桶里,賭氣的一屁股坐在來葉新豪的書桌上問:“您喊我過來,什麼事啊?”
“剛才的朱姑娘怎麼樣?”葉新豪神秘兮兮的湊近來:“朱姑娘的父親是長沙的總司令,和我關係很好。他女兒也是今年剛畢業回了長沙,小姑娘我接觸了一段時日。為人不錯,你媽挺喜歡的!”
“我媽走了那麼多年了,你怎麼就知道她喜歡朱姑娘?!”
葉新豪一臉驕傲的說:“我喜歡的!你媽都喜歡!”
“你喜歡你娶她好了,我已經有心上人了。”
“是不是那個胭脂衚衕的紫姑娘?她是什麼東西!她就是個……”
“打住!”葉長生叫停了葉新豪,很是無奈:“你不要在聽大街上的流言蜚語了,那紫姑娘,當年我只是救了她一命罷了。什麼喜歡不喜歡的,你要說……你去說衍甫去!他才是喜歡紫姑娘的,和我有什麼關係。”
“那你說你有心上人,誰?那家的姑娘?”
其實葉長生喜歡的是蘇安,但是他不敢跟葉新豪坦白。葉家世代清白,娶親向來講究來門當戶對。倘若要是讓葉新豪知道他喜歡一個戲子,還是個女戲子。他不得扒了他的皮?
“您先別管這個了,我還沒跟她說過這件事。再者……北平現在事務繁忙,沒空談情說愛。”葉長生轉了轉眼珠子,抖了個激靈:“您要是真喜歡那朱姑娘,我不介意你給我找個小媽!”說著,趁葉新豪還沒反應過來,葉長生一溜煙的就跑出了書房,氣的葉新豪在書房裏直跺腳。
雖說夏天的暑熱還未全褪去,初秋的涼卻早早的吹進了蘇安的骨子裏。
蘇安換上夾了一層薄棉的里襯,外面又套上了戲服。那戲服略微寬鬆,襯得蘇安倒是十分瘦小。
方思明拿着一個精緻的小木盒站到她的身後,鏡子裏的蘇安正戴着一會兒上場那戲角兒的頭面,一點一點的將多餘的髮絲束到裏面。
她瞧他站在身後,穿好了戲服卻依舊乾淨的臉道:“怎麼還不去勾臉,抓緊着點兒時間,可別誤了場。”
他笑她認真訓人的模樣頗有幾分趕場人的架勢,卻也不忘了正事。遍將那小木盒遞給她,神秘兮兮的說:“送你的。”
她看着他,心裏竟有點兒小緊張,小心翼翼的接過打開來,那盒子裏正躺着一支頗為精緻的簪子。
“不是水鑽的,僅鑲了顆珠兒,你若不嫌棄,我便給你戴上了。”
她害羞的低下頭,沒有說話,方思明便主動地將那簪子別在她的髮髻上。蘇安的餘光瞧見洛瑾凡桌上的頭面箱子,竟也不覺得怎麼好看了。
葉長生已經從長沙回了北平來,剛下了火車便趕到梨園,陳衍甫也是早早就接了電話在這兒等着他。
陳衍甫同他在二樓看台,剛坐下便問道:“此去長沙,葉老先生還好?”
葉長生輕哼了一聲:“好得很!”
“那你去長沙是?”
“相親。”
陳衍甫看着他從嘴裏艱難的擠出着兩個字后大笑不止:“你小子也有今天!那姑娘怎麼樣!”
只見葉長生冷着臉,慢慢的轉過頭看向陳衍甫,眼神中充滿殺氣,嚇得陳衍甫立刻僵住了笑容,喝了口茶沒再敢說話。
“袁四爺,您這邊請。”經理帶着袁四爺從樓下上來,剛好路過他們。陳衍甫好奇的剛要回頭看就被葉長生制止了:“看什麼?看戲。”
“哦……”陳衍甫可不敢惹這葉長生,便老實的坐好了等着開場。
第一場依舊是蘇安開場,只見她剛從台下上來,全場就掌聲一片,這時隔壁看台的袁四爺開口了:“真是世道變了,什麼樣兒的人都能上台唱戲了。”
葉長生轉過頭去,隔着屏障並不看得真切袁四爺的模樣。但能稍微聽見他在說什麼。
“這要是擱在大清朝,哪兒還有女戲子的事!本就不該拋頭露面的人家,還敢上台獻醜,真兒真兒是有傷她老祖宗的臉。”
“大清朝都亡了!袁四爺,大學學堂里的先生說了——男女平等”
陳衍甫看葉長生不慌不忙的吹了新泡的茶抿了一口。
“閣下是?”
“葉長生。”
“哦!是葉司令的兒子!我們北平的少尉!”說著袁四爺特意搞了幾個聲調:“葉少尉年紀輕輕,對這戲可是頗為了解啊!”
“了解說不上,只不過是多看了幾場罷了。”
“多看了幾場,”袁四爺冷笑道:“這麼說,葉少尉也只是個看客罷了。”
葉長生沒有接話,袁四爺接著說道:“看客自是不懂這老祖宗留下的規矩,我也就……不怪你自說自話了。”
“你……”陳衍甫剛要反駁他卻被葉長生攔住了:“袁四爺在大清朝也是呆了小半輩子了,跟不上現社會的主流思想,我也不能怪你。”
說話間,正蘇安正唱到高潮,全場掌聲迭起,葉長生輕笑着拍手大聲叫好。袁四爺被葉長生噎的無話可說,坐在哪兒,帽檐下遮住的眼神,讓人琢磨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