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933年春。
早春的樹開始發了嫩芽,過了年關的商鋪開張迎客,本沉默着的街道又開始了往日擁擠的面容。
夫妻吵架的聲音,大勺碰撞鍋沿的聲音,街邊叫賣的聲音,店內討價還價的聲音…不絕於耳。有人在空檔的時候偷着閑,有人在閑里偷着忙。傍晚黃昏盡,相鄰的兩家碰了個面相視一笑,結束了一天的篇章。醒來,又是一天。
究竟是活了三百六十五天,還是活了一天重複了三百六十五次?
人們不得而知。
雖是乏味枯燥,可這日子還得繼續。
這天清晨起了個大早,一個女人帶着一個孩子上了街。那孩子捂的很嚴實,衣服卻是破舊的。頭髮剃成了平寸,圍巾罩着半張臉,只露着一雙大眼睛在外面一眨一眨的,可憐極了。
女人帶着她穿過小巷,站在一個四合院兒前,院裏傳來咿咿呀呀的聲音,女人緊了緊握着她的手邁進了宅門裏去。
“過來我瞧瞧。”坐在太師椅上那個兇巴巴的男人沖她招了招手,她不敢前去,抬頭看了眼那女人。那女人沖她笑了一下,一把將她推了過去。
扯下了圍巾,一張小臉露了出來,模樣倒是水靈俊俏。只是越瞧越不對勁,半響只聽他一吼:“這他媽是個女的?”
那老師傅嗓門大的很,這嗓子一喊出來,嚇得那母女不由打了個激靈。
那女人“撲通”一聲的就給他跪下了,只見她眼中含着淚,似有萬般苦難要說:“師傅您行行好收了這丫頭吧!打小兒她聲色就不錯,您多加培養定能成才!”
“屁!”那程師傅啐了一聲:“我們唱戲的本身就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怎養的起女娃,人你帶走,不收!”
那女人就當著小姑娘的面,跪爬向程師傅,豆大的眼淚浸濕了他的褲腳:“孩子他爹說了,這孩子不能要。家裏還有個小子,養不活啊…”
程師傅看着她,她站在那兒一聲不吭,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是在同他說話,他忽的想起三年前他的親生女兒,也喜歡這般模樣看着他……
如果他可憐的女兒還沒死的話,也該像她一般高了。
春風拂過了楊柳,應着蟬鳴,帶着秋葉話着雪冬。
一年四季,春去秋往。那小姑娘,在戲班子長大,棄了原來的名隨師傅姓,大家都喚她-----
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