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舊部
馮郡守先帶着人衝上山來，寧子窈是跟着他後面上山的。整個寨子裏有約莫五十人左右，頑抗的人被就地格殺，繳械的人便被官府收押。那些在被山賊擄上山的村民也都重獲自由。
寧子窈發現雅圖的屍體時，以為是停雲動的手，卻又納悶着停云何時用起匕首殺人了。想來阿芸應是被停雲救走了，她正要說下山的時候，就看到停雲帶着阿芸從密室里走了出來。
停雲道：“小姐。”
阿芸臉上似有淚痕，寧子窈走過去，“阿芸姑娘可是嚇到了？”
“是我殺了他，丁姑娘，是我殺了他，本來是給父兄報仇了，但是我的心裏不知道為什麼好難過的。”阿芸邊說著，邊又流起了眼淚。
寧子窈哪裏見過女孩子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她不知道怎麼安慰，只得用眼神詢問停云：怎麼回事？
停雲接收到了寧子窈的示意，“小姐，這密室里還有些東西，得找我們的人晚上再上山一趟給運出去。”
寧子窈一愣，但還是理解到了停雲話里的意思，這密室里有見不得人的東西，月黑風高的時候再上來偷偷給它運走，是這個意思吧。
不等寧子窈吩咐兩個丫鬟照顧阿芸，芍藥和甘草就已經倆個人一左一右地陪伴在阿芸身邊安慰她了。
得，現在她這個小姐一個丫鬟也沒有了，只有停雲現身跟在她的身後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得清清楚楚。
“既然是雅圖留給阿芸姑娘的東西，那有什麼可隱瞞的？”寧子窈不解。
“可是那裏面只有一箱珠寶首飾銀子什麼的上了鎖，雅圖死前給了阿芸一把鑰匙，我想那個才是給阿芸姑娘的。”他頓了下，壓低聲音說道：“另外還有一些東西，我看是兵器弓弩之類的。”
寧子窈一聽，不由得眼前一亮，“此言當真？”
寧子窈現在缺很多東西，這兵器嘛，自然也是缺的，所以這真是天助她也。
“既然我們拿了雅圖的東西，那便把人好生安葬了，也要代替他好生照顧阿芸姑娘才是。”這話里的意思已經是說，那一批兵器，她寧子窈就笑納了。
再回到村子裏的時候，那些村民都感激涕零，紛紛捧着家裏的物件出來要送給寧子窈，寧子窈都一一推拒了，還吩咐馮郡守多多照顧這個村子，然後便讓阿芸和她的奶奶收拾着東西跟隨她去前往安寧郡了。
安寧郡早前在她被冊封的時候皇帝便賜下了一個宅子作為郡主府，在她來之前馮郡守已經叫人把宅子收拾了出來，還撥了一些人出來供她差遣
把東西都安置好了之後，彼時天色漸黑，芍藥也安排廚房準備擺膳了，寧子窈才吩咐停雲去將密室里的東西偷偷運出來，統統進了郡主府的庫房當中。
這些事情都解決得差不多了，寧子窈來此的正事也應該提上日程了，她摸出了父親的那塊令牌，漸漸地出了神。
父親是不會有反心的，她知道。可是父親為什麼將他以前的那些舊部安排在了這邊的深山裏呢，她不信父親對皇帝的心思絲毫不知，如果這真的是父親留下的後路，那父親又為何要這麼做呢？
停雲辦事的效率很高，對此寧子窈表示十分滿意，她再次吩咐停雲，“明日只你一人隨我去蒼梧山下朝陽谷找人，此事絕密，不可聲張。”
停雲現在已經知道寧子窈在做一些自己的事情，根據一些端倪他也只是隱隱有些猜測。但是他對於寧子窈所說的話還是只有遵從。
這一邊芍藥甘草從廚房也端了吃食過來，寧子窈便讓停雲先下去。待到甘草擺完所有的盤子之後，問她：“可將阿芸姑娘安置好了？”
甘草回道：“已經安置下了，小姐以後可要把阿芸姑娘帶在身邊？”
寧子窈剛拿起筷子，正要回答她的時候，就聽見外面有丫鬟稟告：“阿芸姑娘求見郡主。”
寧子窈對着芍藥點了點頭，芍藥便走了出去將阿芸領了進來
阿芸一進來便給寧子窈行了個大禮，“之前不知小姐身份，阿芸參見郡主。”
“阿芸姑娘不必如此客氣，如今我有兩個選擇給你，看你是願意跟着我回京都還是留在這安寧郡主府幫我打理這宅子？”寧子窈示意甘草將阿芸扶了起來，然後斟酌着對她說道。
阿芸低着頭沉默了片刻，似是在思考，片刻之後她抬起頭來，“郡主大恩大德，阿芸無以為報，奈何家中還有年邁的祖母，阿芸如今希望能夠留在安寧郡幫郡主看着這座宅子，也在祖母床前盡孝。待郡主百年之後，阿芸願侍奉郡主。”
寧子窈覺得阿芸的規劃很是清楚，“也不用說報答，你與阿婆就好好地在這裏住着便是。”她停頓了一下，“那個，雅圖給你留了東西，如今都在庫房裏，那箱子珠寶首飾便都是你的，不過剩下的那些東西你還是不要聲張。”
阿芸聽懂了她的暗示，“阿芸聽郡主的，多謝郡主。”說完她再次行了個大禮，然後便退了出去。
待阿芸離去之後，寧子窈才重新拿起了筷子開始用膳，一時無話。
這幾日在路上奔波着實是有些疲乏，芍藥和甘草也早早地將她沐浴需要的一些東西都準備好了。寧子窈在浴桶里躺着，感覺舒適了許多。
沐浴后，寧子窈躺在床上，不由得想起前世。前世她根本未曾來過這個郡主府，家中出事之前大多時間都是在京都，家中出事之後，她上一世最後的幾年也基本都是在淮陽公主府內。看着母親留下的一些痕迹，看着父親兄長還遺留下的一些東西，睹物思人罷了。
如今，她早早地便來此處，埋下救命的暗棋，所以今生註定是不一樣的。
翌日，寧子窈作一身男子打扮，淡綠色的袍子，上面綉着青竹，活脫脫一個俊俏的小郎君。
“小姐，”甘草驚呼一聲，“怎地你作男子打扮竟如此俊俏，這就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郎啊，要是走出去，定是不知道能俘獲多少女兒家的芳心。”
芍藥在一旁打趣她，“你看着甘草可是看得痴了，第一個被俘獲的便是她的芳心。”
寧子窈這邊收起了甘草還給他準備的摺扇，將其背在身後，念念有詞：“這叫錦衣墨發玉顏色，不配摺扇亦風流。”
芍藥和甘草看着她自誇，也跟着捧哏：“還是小……，少爺有文采。”
寧子窈笑着捂着肚子，“哎喲。”然後分別用摺扇敲了下兩個丫頭的頭，“今日，停雲隨我出去便是，你們守在這裏，就說我近日勞頓，需要休息。”
兩個丫頭點了點頭，芍藥倒是沒什麼話，但是甘草委委屈屈地笑聲嘟囔：“小姐出去玩又不帶我們。”
停雲此時也現身了，寧子窈看着他，左看看右看看都覺得他哪兒哪兒都不對勁，“我說停雲，你今日是在明處跟着我，你穿成這樣，不覺得很奇怪嗎？”
停雲仿若未覺，任由着房間裏的幾人打量自己。
甘草看着他模樣，認不出撲哧一笑，“別人一看停雲大哥這身打扮，不是個刺客就是個殺手，還是個冷麵的那種。”
芍藥只是默默地出去準備了一套小廝的衣服，寧子窈示意芍藥遞給他，“喏，換上。”
待到停雲不情不願地換上了小廝的衣服之後，三人才齊齊點點頭，果然是順眼了許多。
這邊寧子窈帶着停雲避過人，從郡主府的後門便走了出去，走出去之後七拐八拐地便拐到了大街上。於是大街上就出現了一個奇怪的一幕，一個輕搖扇子晃晃悠悠的英俊少年郎和一個跟在他後面雖然看起來不卑不亢但是卻好像渾身都在釋放冷氣的小廝，這樣的搭配確實有些奇怪，也足夠吸引着街上的人多看幾眼。
寧子窈覺得自己的偽裝很是到位，被大街上行人的目光洗禮也並不惱，遇到那些合眼緣的人甚至還會給別人回以一個大大的微笑。寧子窈發現自己如今的心態變了許多，以前的她縱使讀過書，習過字，學過武，但是她腦子裏根深蒂固的還是大家閨秀的做派。
如今的她好像不懼世俗的眼光，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心境反而開闊了許多。
寧子窈上一輩子跟父親的舊部，接觸其實也並不多。上一世家破人亡之後，得到那塊令牌，張懷遠將軍是自己來找她的，然後就是對他說了一句，“將軍，我想造反，需要人手。”
張懷遠將軍聽到她說的這些話，只是默默地應了，然後便給她練出了一隻十萬人的大軍，在她心裏，他們都是鎮國軍。
而如今，她應該怎麼樣跟張將軍說出他的想法呢。
因要出城，寧子窈便吩咐停雲備了兩匹馬，寧子窈騎馬還詢問了一路這才到了蒼梧山朝陽谷，寧子窈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能找到張懷遠，她不確定現在的張將軍願不願意幫她練兵。她知道這個地方，還是因為上一世的張將軍在見她之後曾經提過，他從戰場上退下來之後便到了蒼梧山朝陽谷，好多將軍的舊部都和他呆在一個地方。
寧子窈好不容易到了這裏，發現前方路邊有個賣茶的茶棚。然後寧子窈便和停雲下了馬，正欲上前歇歇腳，順便向店家打聽一下要找的人。
“這位店家，能向您打聽個人嗎？”寧子窈走上前去問道。
那店家在忙着燒水，背對着她，聽着她的話，也並未轉身，只是說道，“要打聽何人？”
寧子窈正欲開口，“是一位叫張……”然後她看見那人轉過了身，她那口中的懷遠兩人還未出口，頓時目瞪口呆。
眼前這個人不是張懷遠將軍是誰？雖然現在他比三年後看起來稍微年輕一點，但是也只是一點而已。
可是，為什麼沒有人告訴過她張懷遠將軍怎麼在這裏賣起了茶，看起來已經做得十分得心應手了呢？
張懷遠看着眼前這人睜大了雙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撇了撇嘴，去旁邊拉了個人問道：“是我長得太嚇人了嗎，好好的一個少年看着我怎麼就說不出話了呢。”
寧子窈覺得自己被打擊得太大了，旁邊的停雲好像還嫌事情不夠大條，問：“少爺，那人有那麼凶嗎，你怎麼嚇成這樣。”
寧子窈橫了他一眼，停雲頓時不說話了，她理了理自己的思緒，平靜了一下，雖然張懷遠將軍在賣茶，但是他仍然是可以練兵的張懷遠。
“店家，能否借一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