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食鬼成鬼仙
()許大平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氣,控制着自己快要爆炸的情緒,聲音有些壓抑而沙啞的搖頭道:“要是我這種人進了地獄,備不住也得轉世投胎為狗?”
“那還得看什麼時候能排上你,”南天道長完全體會到了許大平心中的痛苦和懊悔。可地獄中的法律與法則,並非又是人世間的人可以諒解的。
“什麼,轉世成狗也不容易?”許大平愕然回頭怔怔地看着南天道長,直到良久之後,許大平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氣。雖然仍舊為一氣之下殺死兩人而難受之極。然而內心的最深處,卻像是落下了一塊大石頭。南天道長說的不錯,什麼時候能排上自己投胎為牲畜,那還得看閻王爺的心情,心情不好,十八層地獄,還不知怎樣渡過去呢。
“全世界天天都有你這種人進入地獄,若是你這種人個個轉世投胎為狗?那陽間變成什麼了?”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理所當然之事,”許大平不斷眨巴眨巴的大眼睛,咽了下口水,讓那乾燥的喉嚨好受了些。又是強自吸了一口氣道:“道長,若是我這種人轉世投胎為狗,rì后還有沒有轉世投胎為人的機會了?”
“我們一起走過來,你看到狗了嗎?”此時南天道長說話間雖然口齒不清,模模糊糊。但是那份真意,卻聽得清清楚楚:“萬物是轉回的,人世間屠宰牲畜的靈魂,也要回到地獄中來重新投胎轉世,只是它們與我們的進口處不同。地獄只有兩個進口,兩個出口,區別就在人與牲畜。”
許大平喉嚨間一陣涌動,全身因為十分的用力,而輕顫不止。整個身體,就好像一隻裝滿火藥的木桶一般。只要一點火星,就能讓他爆炸。眼睛中充滿了血絲,如一頭兇猛的野獸一樣,出了嗜血的光芒。見南天道長不說話了,片刻后的許大平那原有的那種氣質也己消失殆盡。他不知道該恨南天道長的過早解釋,還是恨閻王爺制定的法律,還是恨自己陽間的所做所為。人活在人世間,為什麼要爭那口氣,即便做個人世間的乞丐,也比來這裏強得多。
由於投胎隊伍落下董青幾人,一時找不到了要去的方向。站在前面的董青記得來時左邊又出現了一條河汊。他們沿着它的右岸前進。當現它向南轉時,董青他們就離開它,在無路的荒地上繞過水窪,踩着塔頭墩子向前走了一段。這段路大約有3公里。然後,董青他們停下來測定方向。現在刮著北風,恰好是從湖水那一面吹來。蘆葦劇烈地搖擺着,沙沙作響。有時蘆葦隨風倒下,這時就可以看清前面的情況。北面的地平線被黑sè的煙霧籠罩着。透過天空的烏雲可以隱隱約約地看到太陽,南天道長覺得這是一個吉兆。他們終於看到了另外的一座湖。湖面上波濤洶湧,泛着泡沫。
南天道長讓董青注意鳥群。他現鳥群的活動有些異常,因而感到不安。鳥群不是從容飛行,而是倉皇逃遁,用南天道長的話說,就是鳥兒亂飛像漲netbsp;“yīn間怎麼會有這些飛禽走獸?”許大平的聲音有些顫抖,或者是心神未定,或許是后怕不已。
遞給許大平一支煙的董青,有些顫抖的給自己點上了一支煙,由於心情不好,才吸得一口,就嗆得連連咳嗽了起來。看着空中飛翔的鳥類,猶豫道:“yīn間為什麼就不該有飛禽走獸?”
“我們進來時,那個無頭鬼不是說了嗎,陽間有什麼,yīn間都有嗎?”走上來的胡麗,笑着摸了摸董青的腦袋,隨後很是認真的看着董青。
空中大雁飛得很低,幾乎貼着地皮。它們向他們迎面飛來,正好跟董青他們的視線一般高,這時,它們的樣子看起來十分奇特,很像古代的飛龍,腳和尾巴都看不到,看到的只是一個扇動着長翅膀的光禿禿的東西,以難以想像的度撲過來。不過它們一看到董青他們,便又高高飛起,越過這個危險的地方,又恢復原來的隊形,貼地飛行。
yīn間植物非常單調,好像這裏根本不存在生態群落似的。整片整片地上看到的,或只長艾蒿、或只長白車軸草、或只長蘆葦、或只長鳶尾草、或只長鈴蘭,等等。
由於四周都非常chao濕,鬃崗就成了各種小動物棲息的場所。幾人在一道鬃崗上見到過兩條赤練蛇和一條蝮蛇。在另一道鬃崗上,好像赴約會似的聚集着嚙齒動物和食蟲動物:紅背鼾、根田鼠和小駒齇。
路旁有一個大水坑,坑邊棲着幾隻灰烏鴉。這些愛叫的鳥現在不做聲了;它們跳進水裏洗澡,使勁用翅膀往自己身上撩水。附近地面上還有赤胸鴉,它們在小路上跳來跳去,董青他們走到跟前也不躲開。
夕陽下的土地,透露着一種殘缺破敗的美感。這片土地上唯一的小道上,歪歪斜斜得走來了董青他們幾個小小的人影。住在村頭的一個老婆,哆哆嗦嗦得扶了扶裂成了無數塊的又用膠布粘在一起的老花鏡,靠在班駁的土牆上縫着那滿是補丁的衣服.夕陽的餘輝照在她身上,似乎她也在微微地閃着光芒。
夕陽下的幾人一路走來,身影似乎都已經疲憊不堪。所過之處一共只有一二十戶人家,在陽間也算得上一個村子,方圓數百里之內幾乎全都是沒有人煙的原始荒林。
湖泊的以東5公里處開始展現山巒。這些山上林木叢生,幾人看到的那些植物不能稱做森林,不過是些不像樣的小樹叢,其中主要有椴、黑樺、白樺和正在變成半灌木的赤楊叢、柳叢,以及像胡枝子一樣樹權四伸的灌木叢。黑的樹榦、燒焦的樹墩、沒有櫱枝的現象說明,這裏常常生火災。這種事情在那裏都是在所難免的。
前方一間毛草屋的出現,令南天道長悄悄地望了望四周的天空,隱隱約約地觀察到那間毛草屋頂有一股飄渺的紫氣,南天道長就感覺到了這裏不同尋常……
“婆婆,請問下閻王殿怎麼走?”一個細細的聲音想起在耳邊,老太婆抬頭看去,蒼老的臉上一下子呆住了,看着董青他們這幾個人不是村裡人。
老太婆立刻意識到事情的嚴重xìng,她哆哆嗦嗦得扔下正在縫補着的衣裳,邁着小步風風火火地就往村裡跑,邊跑還邊嘰里呱啦的不知道說著些什麼,正在幹活的村民們立刻放下活計,好奇的看了起來。那兩人嘆息地搖了搖頭,繼續往村裡走去。
村裏的人都好象在看怪物一樣看董青他們,他們想去問路,卻沒有一個人搭理他們。
“站住”就在他們一籌莫展的時候,隱約聽見身後有人在喊董青他們。
幾人回頭看去,黑壓壓地竟站了一排人,難道遇到強盜了?帶頭的居然是一個6o多歲的老頭。靠!不是吧!這麼老也來當強盜?
這位何老身穿一件很古舊的奇怪衣服,拄着拐杖,他滿臉皺紋,深陷的眼窟窿里一雙渾濁黃的兩眼出詭異的寒光,似笑非笑的嘴裏沒有牙齒,一張一合的。老人的聲音異常奇怪,嘴裏無牙,乾癟的嘴皮粘成一片,口氣空洞而怪異,令人頭皮麻。
“你們是什麼人?”老頭很戒備的看着董青他們,身旁的老太婆正和他吱吱呀呀地不知道在說什麼.老頭頓時一臉的嚴肅,他叫人照顧了老太婆,面sè不善地看着對面的幾個人。
“我們是去地獄投胎的,”這種場面似乎最適合許大平這種愣頭青出面。上前一步的許大平摸着鼻子,看着一臉僵硬和驚駭的老頭,目光中噴出了足以焚燒一切的怒火。
還是那句老話,人不要臉,鬼都害怕。踏入令類土地的許大平,以強盜的口氣,令那老頭打了個冷顫,略回過了神來。似乎是破天荒的臉驚了一下,慌神用手指了一下方向道:“方向走反了,閻王殿往那個方向走。看見那個山口了嗎……”
此時許大平的臉sè,猙獰到極致,恍若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魔。猩紅的眼睛中,閃爍着說不出的邪魅快感。但是很快,聲音又顫抖了起來:“老頭,我能問了問題嗎?”
“請講,”老頭也是極為緊張的看着許大平,心中輕嘆了一聲,各種各樣紛亂的情緒,生怕這個中yīn身衝擊着自己。
“你們在此居住多久了,為什麼不去地獄投胎?”雙眸驟然通紅的許大平,周身厚到極致的殺氣,竟然又濃了幾分。語調之中,沒有了之前的顫音。反而有種說不出的冷漠。令人一聽之下,心神冷顫不已。
“老朽趙文翙,”許大平的聲調,加上特有的情緒化。彷彿若一道清澈的涓涓溪水,淌過了老頭的心靈,洗滌着他心中濃郁的yīn霾。於此同時,又將他從繁複的思維世界中,拉回了些許:“居住多久了,我也想不起來了。我來這裏那一年是契丹飢荒時代,老朽沒有急時賑濟災民。這引起了契丹人的怨恨。松漠都督李盡忠和他的內兄孫萬榮利用這種怨恨,在萬歲通天元年五月十二壬子rì,李盡忠、孫萬榮起兵反周,將我殺死,攻陷了營州。要說為什麼不去地獄投胎?我是有罪之人,因為我的過失,死了那麼多無辜者,也連累了我們一家老小几十口人。一但進入地獄轉世投胎,閻王爺豈能放過與我?即便閻王爺往開一面,我們一家老小几十口人,在也不會是一家人了。”
“萬歲通天為唐代著名女皇武則天的年號,趙文翙……”董青強自鎮定了露出了個尷尬的笑容。或許是想借這句話,提醒下這個趙文翙:“原來是唐朝武周時代,管理奚和契丹營州府的大都督?”
“正是老朽,”這個被董青稱為趙文翙的老頭,很是很勉強的笑了出來,董青的這句話,居然提起了他的那些不平凡的過去與往事,二千七百多年前的事,在他心中真的是一個難以抹去的噩夢。
“唐朝人?”心思很重的許大平,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奇聞怪事,剛才的表情從一開始的壓抑,到逐漸的鬆弛,甚至還笑了幾次。這不由得讓他又欣慰,又是嫉妒。幾千年了居然不死,潛意識中對對方很有好感。為了了解更多的知識,許大平繼續追問道:“老頭,幾千年了,你的靈魂還沒破碎?有什麼秘籍嗎?”
“能有什麼秘籍?還不是一直靠吃黃泉路上的孤魂野鬼修練成仙,”趙文翙話一出口那一瞬間,他的臉上竟然出現了倉惶無措的表情。
“吃黃泉路上的孤魂野鬼修練成仙?你在吃同類……”許大平指間的香煙瀰漫著煙霧,繚過那對深邃的雙瞳。彷彿是在替他遮掩眼神中的些許意味。
“吃同類?”趙文翙嘴角浮上了一抹淡笑,將許大平的話打斷,神sè極為平靜道:“吃同類怎麼了?閻王爺都不管這事,反而還默許了我們這種做法。因為閻王爺最恨陽間那種知法犯法,死後又不去地獄接受懲罰之靈魂。自然而然也給我們這些惡鬼,一個修練成仙的機會。黃泉路上的鬼仙,不次於天府的神仙少。”
許大平本來就在狐疑的,一見到趙文翙那古怪的笑容。更是疑惑不定起來,但也沒往深處想。語氣比較平靜:“吃了孤魂野鬼,就能修練成神仙?”
“不是神仙,是鬼仙,”
“那你們今天豈不是也要吃掉我們幾個?”眼珠子一瞪的許大平,乍聽得這種彷彿要融入人骨子裏的恐懼盪語,對其心神衝擊不小。心中竟然莫名其妙的,還生出一股想上前一窺究竟的衝動。
趙文翙臉sè一變,但迅即恢復了神采。只是語氣仍舊有些牽強着轉移話題道:“不敢,不敢,我們吃不了你們。”
“你們不是專門靠吃黃泉路上的孤魂野鬼修練成仙的嗎?”一聽趙文翙這麼一說,許大平看向他的眼神頓時也不再那麼尖銳了。
趙文翙一聽,臉上的表情就開始不自然了,本來就很憔悴的人顯得更加憔悴了,連忙解釋道:“話雖不錯,可你們現在還不是黃泉路上的孤魂野鬼。”
“不是黃泉路上的孤魂野鬼?”董青也是臉sè極其古怪的盯着趙文翙不放,呼吸更是急促不止道:“我們不是黃泉路上的孤魂野鬼,那我們是什麼?”
“你們黃泉路上的「中yīn身」,”趙文翙神sè有些複雜的看着董青他們,心道你們是什麼人,自己都不知道,還用我告訴你們嗎?
一聽趙文翙說靠吃黃泉路上的孤魂野鬼修練成仙,聽得南天道長一直是毛骨悚然不已,幾次忍不住抹了下胳膊上的雞皮疙瘩。不過這裏是地獄,也不是自己為民除害的地方。忽聽到趙文翙稱他們為黃泉路上的「中yīn身」時,這才好奇地問了一句道:“老丈,什麼叫「中yīn身」?”
“道長有所不知,你們現在就是我們常說的中yīn身,”趙文翙看了看南天道長的模樣,這才一本正經高談闊論道:“人類自亡者斷氣,第八意識脫離軀殼,至轉見到閻王爺之前的歷程稱之為「中yīn身」。中yīn身之壽命,每七rì為一周期,亦即中yīn身每七rì內皆有可能轉世一次。故每七rì需為亡者誦經、做七或拜懺、念佛,以增亡者之福,期令投生善處。若亡者善根深厚,或可藉念佛功德得度,往生極樂世界。然所謂七rì一周期之壽命,亦為一概略數字,非必定如是。有斷氣后三、四rì即轉世,然亦不乏逾經月未投胎者。七七四十九rì后尚未投胎,倘未藉任何善根之力,則會淪為鬼道。民間有「牽亡魂」之習俗,若已亡故三年五載,仍可牽出亡魂,即表此人已落入鬼道。因中yīn壽長至多四十九rì,於此期間未轉世即化為鬼,極難生。以其屬另一道,既已形成固定生命形態,yù由此模式轉換為另一模式,殊屬不易。故應於亡故之四十九rì內,積極做種種功德。然此為亡羊補牢之作法,若yù正本清源,實應於平rì即早作準備,jīng勤不懈,行善布施。莫俟往生後由子孫代做,所得利益相去甚遠。”
愛鬧事的許大平副小人得志的嘴臉,心中暗笑之餘。不由得起了捉弄之心,眯着眼睛,在趙文翙的身體上瞄來瞄去,不時的嘿嘿yīn笑兩聲道:“既然你們吃不了我們,那我們就可以像你們那樣吃黃泉路上的孤魂野鬼,來吃掉你們了?”
“這……”趙文翙渾身一顫,聲音也是顫抖了起來。緊緊抓住南天道長的胳膊不放。滿臉是期待的神sè。
“許大平,不得無禮……”南天道長吼了一下許大平,這突然轉過頭來,很認真的看着趙文翙,輕聲問道:“老丈,貧道修道多年,怎麼沒聽說過“鬼仙”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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