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質詢
已經到了下班打卡的時間,秦漫還是靠在從張局辦公室到江練辦公室,必須要經過的一個樓梯口,腳邊是兩根已經抽完的煙,手裏還夾着一根,猶豫着要不要點。
她看着江練從張局那出來,一步一步,江練卻視若無睹。
走到近前也不停,竟淡定得直接從她眼前走過。
“江練。”
她沒有叫江隊長。
江練禮貌性得停下,還淡定得問。
“什麼事?”
秦漫一整個忍不住要爆發了,她掏出打火機點燃了那根煙,深深吸了一口壓住氣。
真是從沒見過這麼能忍的。
“你就沒什麼要解釋的嗎?”
他還在裝蒜,“解釋什麼?”
秦漫走到他面前,直勾勾得看着他,挑釁得吐出口中一口香煙,故意直接往他臉上撲。
江練沒躲,十分沉得住氣。
“為什麼是我?”
她問的是,為什麼是我,而不是為什麼救我。
秦漫在十七歲之前都在福利院,十九歲之後都在執行潛伏任務,中間兩年時間足不出戶得在特情部接受特訓,她渡過的整個人生和江練從來沒有過任何交集,也不可能會有交集。
甚至在她查這個人之前,在決定選市局選刑偵隊選你之前,連江練叫什麼都不知道。
秦漫知道直接問他不會有結果,因為她早就已經問過了,她換了種說法。
“一位特戰隊隊員誤打誤撞闖進爆炸區,又誤打誤撞救了一個瀕死之人,這叫天意,這叫巧合,那麼你能不能告訴我,一位特戰隊隊員不惜違抗命令,沖入爆炸區,在廢墟里找到一個瀕死之人,把她從死神手裏拖了出來,這叫什麼?”
江練依然保持沉默。
秦漫感覺在搖一個怎麼都搖不開口的悶葫蘆,甚至堅硬的軀殼還自帶攻擊反彈效果,身心受到了重創。
她把煙頭一掐,在腳底狠狠碾壓,徹底發脾氣了。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我們不曾有過交集,你這麼一個前途坦蕩的人,怎麼就會義無反顧得來救我這條爛命呢?!”
“江練,為什麼呢?”
江練有在心中默默作答着她的每一個問題,只不過她聽不到。
有,我們有過交集,只不過,你不記得而已。
秦漫咬着牙,“你要是敢說,你只是看我順眼,我就抽死你。”
她長年累月在那環境中潛移默化,所積累的戾氣和痞氣,在動怒的時候暴露得一覽無餘,目光凶戾,幾乎真的想動手。
“好,你想知道,我都告訴你。”
“我是張局親手提拔的,在星洲島行動中,是一分組組長,當時的任務除了圍剿黑鯊之外,還有一個,救出卧底在內部的釘子,所以參加任務的所有人都知道你的身份,見過你的照片。”
“意外發生爆炸后,圍剿黑鯊的任務基本已經失敗,我不甘心放棄這個提乾的絕佳機會,決定衝進去把你救出來,也算是大功一件。”
江練編得像模像樣,秦漫直接聽傻了。
“還有什麼問題嗎?你可以一次性說出來,我都會回答你。”
秦漫罕見得結巴了,“沒……沒有了。”
江練真就不再理會她,跨開一步繞過擋在面前的她,和她擦肩而過。
“江練,我於你而言,真就是你前途的墊腳石嗎?”
兩個人背對着背,誰也看不清誰的面容和狀態。
江練也裝不下去了,他嘴角不停顫抖,眼神遊離,卻還只是壓抑的得,弱弱得提上一口氣。
“你接近我,不也是為了做你想做的事嗎?”
他快速離開,他現在說不了實話,因為他知道,他現在說實話不會得到他想要的結果。
秦漫接近他,並不是因為愛他。
他清楚,他明白,他坦然接受,但是不能要求他在這個時候,還要剖開自己的心給別人看。
他賭氣般的說出最後一句話,是迄今為止,他唯一一句情緒化的話。
秦漫成功撕下了他虛偽的殼,露出他深藏的心。
回家的路上,秦漫沒使用任何交通工具,從市局到住所本來十五分鐘的車程,硬生生走了小一個鐘頭。
倒不是她喜歡走路,只是她想多看看這個喧囂繁華的都市。
那房子是許勁風安排的,反正她回來之後的衣食住行全靠特情部救濟,連這份工作也是賣許勁風的面子。
要不然就她那點不入流的本事,不幫倒忙已經很好了。
和江練那段對話也沒算吵起來,人家壓根不屑和她吵。
她只是在想,要是離開市局,離開刑偵隊,還有哪能接納她。
特情部是回不去了,要是臉皮夠厚,讓許勁風一直養着一個閑人倒也可以,但是她也不是能閑的下來安心享受生活的人。
看江練這兩天做事,本就焦頭爛額,還是耐心陪她胡鬧,似乎也是真的想讓她留下來,再笨的鳥都帶在身邊飛。
她一腳踢開一顆礙事的石子。
“老好人,我最討厭老好人了!”
她蹲下身系鞋帶,可就在側身的那一刻,餘光瞥見了一個影子如驚弓之鳥,飛快得躲進了牆闈間。
雖動作及時迅速,但是沒能逃過秦漫的眼睛。
她立刻警覺起來,慢悠悠得系鞋帶,然後起身繼續往前走。
那人果然又冒了出來,保持着一段安全距離,混在人群中,靜靜得跟着她。
秦漫眼瞅着一個低頭看着手機還戴着耳麥的嘻哈青年搖頭晃腦朝她走來,肩膀一斜迎面撞上去,就把他手裏的手機撞掉了。
“我新買的手機!你不看路的嗎?”
秦漫連聲道歉,蹲下來去撿,側頭看向後方,那個影子果然又沒了。
“對不起啊,你看,沒摔壞。”
嘻哈青年看寶貝手機的確沒什麼事,也就算了,一出小鬧劇才剛開始就結束了。
可是再當那個人藏身之處冒出頭來,卻滿大街找不到秦漫的影子了,他小跑兩步站到剛才秦漫所在的地方,鬼鬼祟祟得四下張望,沒有找到目標便不再堅持,再一路小跑着向前尋找她的蹤跡。
路邊小賣部的半扇玻璃門后,掛滿了五顏六色的長串棒棒糖,底下的貨架上是雨傘,把玻璃門遮擋得嚴嚴實實,秦漫每個味道都捏過去,好像在口味中猶豫不決。
而實際上她的手指微微挑起,從棒棒糖的縫隙中穿透視線,將那一幕盡收眼底。
秦漫后槽牙癢了一下,然後隨便扯下一串,直接開了一根棒棒糖塞嘴裏。
“草,怎麼都一個味的。”
結賬的老闆兩手一攤。
怪我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