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卧底與罪犯
秦漫扭頭看過去,覺得他是在開玩笑,她曲折離奇的過去,豈是三言兩句講得完的。
江練:“好吧,我先起個頭,通緝榜單上,常年懸挂的頭牌,綽號黑鯊,逍遙法外十餘年,於八年前潛逃出國后,在海外建立起更加龐大穩固的犯罪帝國,所涉獵領域幾乎涵蓋整本法典,而他,就是你的任務執行對象。”
秦漫靜靜得聽他講述。
“三個月前的星洲島行動,正是圍剿黑鯊的收網行動,只可惜,功虧一簣,你的潛伏身份暴露,險些喪命,行動也慘敗,具體傷亡與其他消息皆被指揮層封鎖,一字未露。”
秦漫從星洲島被救出,光脫離生命危險就用了十餘天,而後的一個多月時間裏,她在醫院也沒閑着,多方刺探消息,均一無所獲。
她成了一個被邊緣化的人。
她知道,因為行動失敗,她必然洗脫不了罪責,她會接受審查,會受到質疑,她之前的所有功勞,都會因為這一次失誤而付之東流。
她一步踏錯,從英雄跌落成罪人。
即使這一切壓力都有許勁風在上面替她頂着。
直到她的身體好轉,逐漸康復,許勁風開始着手給她安排後續事項,給了她諸多選擇,其中不乏比刑偵隊更合適更舒服的去處,她看也沒看,直接指名道姓,要安排到市局刑偵隊去。
這令許勁風一直很費解,一度認為她有受虐傾向,但還是尊重她的意願,給她安排下去。
只有秦漫自己知道,她不是挑了刑偵隊,而是挑了江練。
“我說完了,該你了。”
江練這是正面承認了自己參加過星洲島行動,並且把瀕死的秦漫撿回人間。
秦漫沉思片刻,結結巴巴,欲言又止。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江練:“比如你在黑鯊手底下,是怎麼過來的。”
秦漫找到頭緒,麻木道。
“我替他押過鏢,殺過人,擋過槍。”
很簡單一句話,每個字都說的平淡如水,江練卻有點後悔。
秦漫還在回憶,她避重就輕,把一些細枝末節全都抹去。
“我在道上有個名字,叫‘銀魚’,我把自己活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為了接近他,殺了一個試圖反抗他的亞裔買主,那是我第一次殺人。”
“我終於得到了一個正眼,走近了一些,我開始替他押運軍|火和毒|品,我逐漸摸到了他的部署規律,我也不知道我是什麼時候被他看穿的,他通過我,引來了行動組,佈置了那場完美的爆炸。”
“我甚至至今都沒想明白,到底是哪裏出差錯了。”
江練反駁道,“不是你的錯。”
秦漫攤開自己的雙手,摩挲了兩下。
“江練,你還是第一個人,會握住我這雙,從泥潭裏長出來的手。”
江練微笑,“它並不臟。”
秦漫不太擅長坦露內心的真實想法,她肩膀內扣,防禦性得把整個人扣在裏面,顯得局促緊繃,十分不自在。
她下頜抽動,重重吐息,似乎決定了什麼。
“江練,幫我個忙吧,幫我找一個人。”
江練:“是你要救的那個人嗎?”
“是,我都能活下來,我相信他也不會死的。”
她的腦海中泛出一個人像,英俊的臉龐,骨相微帶侵略性,倒八字劍眉下眼神懶散渾濁,經常提着一邊的嘴角上揚。
她的擒拿格鬥和槍械射擊都是這個男人手把手教的。
她剛接觸到黑鯊的時候,一點自保能力都沒有,因為特情部沒有教她這樣的自保能力,情報人員不是刺殺者,不需要做這些,而且一旦形成肌肉條件反射,還很容易暴露,所以乾脆碰都不讓她碰。
最好的辦法,就是以絕對得弱者姿態進入到對方的視野,然後在對方的滋養下,順理成章得學會這些東西用以自保,甚至在必要時,達成最終目的。
她按部就班,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卻沒想到也會留下羈絆。
她不顧生命危險,也想衝進去救下他。
她曾無數次問過自己,等到雨過天晴的那一日,該拿他怎麼辦,得到的答案一直都是。
她可以親手送他進監獄,但他不可以死。
她不想讓他死,就像他也一直在竭力不讓她死。
她一直在想辦法獲得有關於他的消息,可是她做不到,她好幾次想和許勁風開口,卻不知道如何說。
他是黑鯊那邊的人。
她該以什麼樣的身份去調查,去詢問。
她辦不到,但是江練可以。
“好,不過你得給我點時間,而且我不保證一定能辦到。”
江練意外得像個老好人一樣,照單全收。
“他叫什麼名字?”
秦漫:“厲驍,他是黑鯊的軍械師,星洲島軍械庫爆炸當日,他就在倉庫里。”
江練沉眸,秦漫看不出他心裏在盤算着什麼。
“那沒什麼事的話,我就不打擾了。”
江練看着她離去的背影,瀟洒,孤獨,瘦弱的肩膀上有千斤重,也沒有將她的靈魂壓垮。
“秦漫。”
秦漫駐足回頭,“嗯?”
“這是你的真名嗎?”
秦漫淺淡的眼眸一亮,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問她這個問題。
“是,一直都是。”
她更像是在回答自己,一直以來,都是。
江練立刻打開電腦,第一件事,就是用自己的秘鑰進入內網,調閱了秦漫的資料。
意料之中,電腦屏幕彈跳出來的,只有短短一行字。
一級機密,無權查看。
他幾乎摸一次電腦就會點一次,可就算現在秦漫這個人已經到刑偵隊報道,這個名字也作為外編加入到了組織架構中,作為隊長的他依然無權查看。
江練氣笑了。
他深吸一口氣,目不轉睛得盯着電腦屏幕上,秦漫的一寸近照。
這張照片沒有更新,是她最開始入系統的樣子,單從樣貌上來看沒有太大的變化,氣質卻截然不同。
青澀柔和,滿目流光,嘴角自然得揚起,自信與謙遜同在,就是一隻堅信未來可期的初生牛犢。
“秦漫,我終於,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