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聚德樓
兩姐妹準備得差不多了，待天漸漸黑了，才乘了馬車出了府。
雖然得了姜松廷的助攻，但還是被喬氏約束了一番，讓姐妹二人上了小馬車，直接往聚德樓去，不許在街上閑逛。
也怪不得喬氏如此拘束二人，只是乞巧節才子佳人們皆是放開性子遊樂，不似平日裏那般拘謹，而街邊的商販更是平日裏的兩倍，熱熱鬧鬧的同時也是人多眼雜，汝慈將到議親年紀，若是被人衝撞了，可怎麼好。
長安街熙攘的遊人還堵了靖國府的小馬車好些時候。
汝慈汝喬到聚德樓時，還差一盞茶的時間，就到放煙火的時辰。
聚德樓是金陵城中，樓制最高的酒樓，是位匠人為逝去愛妻所造，造建起初，還因高於皇城被史官彈劾，言之蔑視皇威，但後來卻是不了了之，聚德樓不僅沒有覆滅，生意反而更紅火，其後的主家只怕是金陵城中某位至高權貴。
且說汝喬汝慈二人抵達聚德樓，一位女管事引着姐妹二人往最高的樓層去。
想要望遠，勢必登高。
汝慈汝喬不說弱不禁風，卻也是溫弱嬌貴，平日裏訪親會友皆由馬車相送，何時真真正正邁過秀腿。
這六樓對兩個姑娘來說，是有些吃力的。
汝慈吐息有些紊亂，回頭看一眼汝喬，見她興緻沖沖，噔噔噔的每一步都是歡快的，便歇了讓她休息的心思。
那女管事見汝慈汝喬不似其他閨秀那般溫吞，便也加快了步子。
不需半刻，便入了獨間，幾個女夥計魚貫而入，動手打開一扇扇鏤花木窗，窗外金陵城的火光滲透進來，如鵲橋仙境般躍然眼前。汝喬瞬間明白，這聚德樓里的位子為何千金難訂。
想必父親也是花了一番功夫。汝喬想着，拉着汝慈到窗邊坐下。素心跟在身後，接過女夥計手裏的茶點，逐一擺開。
聚德樓下燈火通明，人聲鼎沸。汝喬有些好奇，她從未從高處俯瞰金陵城，如此看去，只覺鮮奇無比。
“嬌嬌，你可知，哪顆是牽牛星，哪顆是織女星。”汝慈指着夜裏星河問道。
汝喬抬頭望去，揚起得意的下巴，道：“知道。”
說完俯身到窗沿上用手指了指兩顆星，說：“今夜最亮了兩顆星，便是牽牛織女星。”
“別太靠前。”汝慈將她拉回，溫聲提醒道。
汝喬轉頭問：“阿姐，你可要去掛花？”
掛花便是求姻緣的別稱。
汝慈掐掐她的小臉，嬌嗔說：“小小年紀，問這個做甚。”
汝喬知她害羞，便不再問，嘻嘻笑着吃茶嘗點心。
姐妹倆吃茶觀景，時不時聊天說笑着，好不溫馨，只是門外的喧鬧打破的二人當下舒心的氛圍。
“素心，去問問怎麼回事。”汝慈並不愛湊熱鬧，只是聽到了些許熟悉的聲音。
素心得令答諾一聲，便轉身出門，臨走時仔細將門掩好，以防有人衝撞了。
片刻后，素心便回了，說：
“回小姐，是沈家的兩位姑娘。”
汝喬聞言一愣，自衛國府後，汝喬對這個沈二表姐莫名有些改觀，但那位大表姐卻沒多大印象。且聽素心繼續說：“聽說是沈府早早訂了位子，但今日卻被換了，沈家大小姐不滿，便爭論着。”
汝慈聞言也是一愣，雖說是聚德樓有錯在先，但在外頭同人面紅耳赤的爭論於閨閣女子來說，是不雅的。
嘆了口氣，汝慈便命素心去將人請進來。
汝喬本想阻撓，但也明白，若被沈家知道靖國府不出手解圍，難免被其詬病，老夫人知道了，難免對汝慈不滿，人都是有私心的，這些年老夫人沒少幫襯沈家，靖國府都看在眼裏。
素心出門片刻，外面的爭論聲便停。
稍後，素心便推開了門，沈家姐妹隨後而來。
“不愧是國公府啊，獨間比我們好太多了。”
出言的人正是沈沐，沈仙之姐。見其語氣酸澀，一副刻薄模樣。
汝喬小眉一蹙，有些不喜。
難怪沈家重力培養嫡次女沈仙，只怕是這位大小姐太不靠譜。
沈仙緊跟其後，她的面上倒是冷靜，一如既往的溫柔端莊，絲毫不見與人爭論過的怒氣。她福身賠笑道：“姐姐也是氣在心頭，表妹們不在意別在意。”
沈沐嗤笑一聲，她向來看不順眼這位八面玲瓏的妹妹，只覺她每日每天都端着那副淑女的架子，十分虛偽！
不論沈家姐妹如何，汝慈都得做足樣子，讓汝喬做到自己身邊，請二人入座。
“表妹，今日叨嘮了。”沈仙為汝慈汝喬倒了杯茶，賠罪道。
“無事，出門在外都該互相幫襯着。”汝慈飲下沈仙所倒的茶，溫聲說。
國公府嫡女，言行自然得體。
沈仙瞧她不過着一件埋花素玉衣，耳配白玉耳鐺，發上一支木蘭花釵，素麵朝天，嘴角偷偷一鉤。
而自己畫了精緻的妝容，一身淡藍襦裙，外側套了見薄紗，發間簪了小巧步搖，走動起來悠揚做想，裙擺步步如花開，恍若月上仙子。
若在外人看來，怕是要將沈仙誤認為國公府小姐。
汝喬乖巧笑着，人畜無害的模樣，叫了聲“沈家表姐”，之後轉頭專心致志的去看窗外樓下熙攘的人群。
沈仙笑着應下，但莫名感受到梳離，
汝慈同她說著話，不一會兒，門外便被人扣響，一位眉目幹練的女管事走了進來，一副難為的模樣，沖汝慈幾人福了身，道：“姜小姐，沈小姐，今日客人實在太多，本店就屬此間最大，幾位小姐可否分出一半？”
汝慈汝喬對看一眼，皆是疑惑的蹙起了眉。汝慈問女管事：“可是分做一半，讓與別人？”
女管事又福身：“正是。”
“是哪家的貴客？”汝喬問。
“是衛國府的公子。”女管事頓了頓，怕汝慈汝喬不依，又賠笑說“我們可將訂金折半退回，您看？”
汝慈覺得有些不妥，還在沉聲思量，沈仙便搶在她之前應下了。
“即使衛國府的公子向來也是文質彬彬，表妹不必擔憂。”沈仙笑着解釋。
汝喬撇了她一眼，叫住將走的女管事，說：“可否提個要求？”
女管事停下，道：“小姐且說。”
汝喬明眸環顧四周，思索片刻，說“要兩幅屏風。”
女管事聽聞愣了愣，心道果然是靖國府的小姐，小小年紀思量如此周全，隨即笑道：“小姐放心，馬上命人擺上屏風。”
汝喬雖小，但到底是國公府的小姐，說起話來不卑不亢，那女管事時常接待世家女眷，自然明白汝喬的意思，何況如此微小的要求，自是應該辦好的。
“表姐，為何如此着急應下？”汝喬不明所以的問，撲閃着雙眼，懵懂乖巧。
被汝喬這麼一問，沈仙面上有些尷尬，笑得有些勉強，又解釋道：“即是衛國府的公子，不若賣個人情。”
汝慈知道她想說什麼，既已應下，如何能改，只能謹慎些，免得遭人閑話。
兩扇雕花木屏風被幾個大力的婆子擺上，屏風是雕花鏤空的，有些透露，但有總比沒有好。
婆子們退了出去，一位掌柜哈着腰領着人走進來，兩位公子皆是少年模樣，一前一後不緊不慢的走進，後面還跟着個小公子，是個稚童。
汝喬看見是謝昭，趕緊撇過視線，怕被他認出。卻不想視線在空中同他身前的趙璃對個正着。
趙璃淡泊如水的眸子看了她，就一眼，便收了回去。
謝皓跟在趙璃身後，隨着他的視線望去，見屏風后的幾位女子端坐飲茶，急忙收回視線。
“表哥，今日怎麼突然想起看煙火？”三人入座后，謝皓噙着笑問趙璃。
莫不是看上了哪家小姐？
趙璃撇他一眼，淡淡道：“只看城池。”
謝皓一頓，隨着他看向窗外，只見金陵城萬家燈火通明，每街每巷明亮交匯相通，這簡直是一張完完整整的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