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深藍影
過了一段時間,鳴劍堂的上層人物終於相繼出場,首先是鳴劍堂三堂主紀雲,他穿着一身喜慶的火紅袍子,頭髮和八撇胡都略略摻有一絲蒼白,雖然面色憔悴,但心情似乎還不錯,畢竟兒子要娶親了,他也要和大哥親上加親了。
他自大門進來后,便從議事廳的右側穿過,與路上見到的宴飲之客示好,快走到碧水宮那兩桌時,薛燕便低聲對韓玉道:“喂,呆瓜妹,你和你哥都在鳴劍堂長大,那男的你可認得?”
韓玉望着徐行而來的紀雲,眉毛微蹙,表情頗為複雜,道:“那個人是紀雲叔叔,我爹的結拜兄弟,八年不見,他憔悴了好多啊。”
薛燕明眸一轉,表情嚴肅地道:“待會兒他過來,你先別引起他的注意,他要認出你你也別著急承認,不然你倆交談起來,怕壞了你哥的計劃,明白嗎?”
韓玉略為不解,但仍是聽話地點頭道:“好吧,燕兒姐,我聽你的。”
這時紀雲差不多已走到跟前,目光向這邊掃來,或許是在場人物太多,也或許是韓玉已長成了大姑娘,又或許是心裏想的事多,總之沒注意到韓玉,只向這桌的梨花打了個招呼便往前去了。
等紀雲走到前台,大堂主司徒勝也出現,他仍穿着那件紫錦衣,眼眸里卻盡顯滄桑,同樣憔悴,心情卻沒三弟那麼好,自大門進來,從左側穿過,路上看到有名之士也只是禮貌點點頭,然後默不作聲地上到台前。
最後出場之人自然是今日的新郎官紀文龍了,只見容貌俊朗的他把手背到身後,大搖大擺地走進門來,一身絳色衣裝分外妖冶,他的精神比起二位堂主可要好多了,一進門便沿着紅毯直往前台走去,還不興奮地向眾多江湖豪傑打招呼。
梨花不大喜歡這種個性張揚的大少爺,小聲諷道:“看來新郎官今天心情蠻好嘛,走起路來還大喇喇的。”
“能娶到雲夢這樣的大美人,他心情不好才怪呢!”薛燕回應着梨花的話,再細看紀文龍,卻又疑慮而失落地皺眉道:“雲夢這傢伙到底怎麼想的?就這樣的男人她也……?”
韓玉柔眉一收,道:“文龍哥小時候就老欺負我哥,夢姐姐也因此十分討厭他,嫁誰也不可能嫁他啊!”
眾女聞言,皆理解地點點頭。
這時,司徒勝、紀雲、紀文龍三人均已上了台去,身為長輩的司徒勝和紀雲在前台僅有的兩張座椅上坐好,紀文龍則神采奕奕地對眾人高聲道:“好了,非常感謝諸位蒞臨我鳴劍堂,我這就把夫人請來與諸位一睹風采!”紀文龍這番話一點也不合禮數,全沒把身後長輩放在眼裏,好像這鳴劍堂已經全在他掌握當中一般。
“夫人,進來吧!”紀文龍沖門外喊了一聲。
話音剛落,卻見一身穿紅妝禮服的女子緩緩步到廳前,頭蓋紅巾,雙手端莊地置於腹間,蓮足剛跨進門檻,一陣清香醉人的風便隨之吹入。眾人聞了這香風,無論男女,皆覺心曠神怡,飄飄然如臨仙境,輕輕然宛在九天。
香風過處,滿堂寂然,眾人聞到香氣紛紛把目光投向門前,卻見那體態婀娜的女子款款前行,雖說頭蓋紅巾瞧不見容貌,但光看那春水明溪般的長發、寒霜晴雪般的嫩膚,已儼然水中西子、月下嫦娥!腰若流紈素,手若纖雲絲,那身段多一分便風韻十足,少一分則嬌弱動人,不是仙女卻是何物?
紀文龍看到眾人呆若木雞的樣子,不免神采飛揚,故作姿態地雙手放在身後,望向台下眾位豪傑道:“諸位,我這夫人如何?”
多數男人表情獃滯,繼而回過神來紛紛向紀文龍道喜,諸如“不可方物”、“天上有地上無”、“傾國傾城”、“絕代無雙”之類。吳道山、陳青河、劉鈺等人心裏都罵紀文龍怎麼撿了這麼個天仙,只有紀文龍仍在一臉得意地笑着。
“她就是司徒雲夢?”梨花望着徐行的美人,睜大杏目,驚嘆道:“看來別人說她是武林當中的西施,那是絕無虛假的了。不揭蓋頭都這麼迷人,揭了還不要了那些臭男人的命?”
“說不定……說不定只是身段勾魂,揭開一看,相貌卻一般呢。”玉兒咽了一咽,說話時也沒什麼底氣。
“玉兒可就錯了。”薛燕將手環於身前,不屑地道:“她可是我的同伴啊,我敢說如果揭下那蓋頭,很多姑娘家都要自慚形穢了。”
“有那麼誇張嗎?”玉兒一臉不高興地說著,神情卻似深信不疑了。
薛燕點點頭以示所言非虛,卻感覺有人拉了拉衣角,她轉過頭來,卻見韓玉眼睛直勾勾望着雲夢背影,對薛燕道:“燕兒姐,我總覺得夢姐姐有什麼問題。”
“嗯,問題還大着呢!”薛燕一臉不悅地道:“沒經過我同意就擅自走了,現在又跟這種看着就想抽倆耳光的傢伙成婚,我都替她急!可那紀文龍叫什麼她都聽,不知道她是不是被迫的。”
韓玉略略焦急地道:“夢姐姐就是被逼的!她才不會嫁給紀文龍呢!夢姐姐現在出現了,我哥哥人卻不知在哪兒,他會不會出了什麼意外啊?”
“沒事沒事啦。”薛燕說著,手輕輕放在韓玉膝上,眉毛一揚道:“不必擔心,只要我們知道雲夢是被逼的,就算等下呆瓜來不了,我倆也要先上去把她拽下來,至於你哥,他救不到雲夢,自然混在人群裏頭了。”
韓玉聞言點點頭,眉間的憂慮卻沒半分消減。
薛燕表面上很樂觀,心裏也不免着急,想道:“你個死呆瓜不會真的出事了吧?雲夢馬上就要嫁人了,喝了交杯酒可就晚啦!”
心裏着急的又豈止薛燕韓玉?自然還有任人擺佈的司徒雲夢。她心裏不知把長天和紀文龍咒罵了多少遍,但身子根本不聽自己使喚,此刻已上了台去,與紀文龍並肩而立,紀文龍刻意大聲對台下道:“我這夫人雖然出得廳堂,但初為人婦,難免嬌羞,大家也不必老是把目光望着她。”紀文龍這麼說也在情理當中,畢竟他是想獨佔司徒雲夢,老讓下頭這些男人想入非非對自己總是不好的。
司徒雲夢心裏痛罵道:“紀文龍你這個行同狗彘的敗類,殺了常叔,還想對付阿夜,我若是能動,定要拿劍在你身上刺百八十個窟窿!替常叔報仇!”雖然這麼想,身子又不聽話地動了,把頭微微靠在紀文龍肩上,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羨煞旁人。
“別動我!”司徒雲夢心裏頭早已慌亂不已,明明身邊就是令她作嘔的男人,她卻不能狠狠收拾一番,說不出的鬱結,只想:“韓夜!你這個混球!再不來你就真後悔一世了!”過了一會兒,又平復心境想道:“算了,我被人瞧見這般模樣,只要手能動,必引頸自盡,也算對得起你了,阿夜。”
馬上就要拜堂了,而拜堂前,身為堂主的司徒勝還該說些話,紀文龍再囂張也懂這個道理,於是故作恭敬地把司徒勝請了過來,道:“岳丈,小婿與令愛馬上就要喜結連理了,有什麼想說的您就說吧。”
司徒勝雖也不大喜歡紀文龍,但事已至此,也說不得什麼,便站到雲夢和紀文龍身前,威嚴肅立,對台下眾人道:“感謝諸位武林豪傑光臨敝派參加小女和文龍賢侄的婚宴,鄙人不勝感激。”說著,又忽然想起八年前與兩位結義兄弟商討比武娶親之事,不禁眼含滄桑,緬懷道:“唉,可惜二弟去得早,侄女也在蜀山修道,唯一有幸一見的侄兒韓夜也不願回來,雖然我知道武林中很多人都恨他入骨,可現在,我只希望他能來參加這次喜宴。”
司徒雲夢聽了這話,胸口一陣酸楚,心道:“明知道他那麼可憐,偏偏我自己傻,浪費了足足八年!司徒雲夢啊,這是你咎由自取的!”
紀文龍覺得司徒勝真有些多話,但礙於場合以及身份,只是狠狠冷笑一聲,心道:“哼,你個老東西,等韓夜那個廢物一死,再要了雲夢,殺你奪了鳴劍堂,以後就天天凌虐你女兒,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眾人自然不知紀文龍想什麼,只見司徒勝用雙目掃過在場眾人,嗟嘆一聲,似乎很是惋惜。
大廳內沉默了一陣時間,眾人各有想法,司徒勝嘆口氣正欲轉身,卻聽人群里有一個沙啞的聲音道:“司徒堂主,小僧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聽了此話,眾人皆是一愣,但見神武寺那裏站起一個,雙手合十道:“司徒堂主,小僧乃西域功德寺的寺僧無名,人如其名,是個無名之輩,但見今日情狀,分明是這新娘子老大不願,您也諸多煩惱,小僧雖不是中土人士,然在我故鄉卻也見過不少婚禮,成親本圖個高興,新娘子不高興、岳丈不高興,光新郎官一人高興,這婚有什麼好成的?”台下眾人雖然是來捧鳴劍堂的場,但心裏多少對紀文龍這德性不大服氣,又見那新娘子貌若天仙,故而幾個邊遠小派先起鬨,緊接着很多大門派弟子都叫嚷起來,道:“不成了,不成了,有什麼好成的!”
司徒雲夢聞言一喜,心道:“這聲音聽起來怪異,但有種很熟悉的感覺啊,句句說中人家的心坎了。”
薛燕更是一驚,上下打量那個僧人,道:“我在神武寺住了好幾天,怎麼沒聽過有這麼個僧人啊?”
梨花道:“他說是西域功德寺的,想來應該是和神武寺隨行而來的吧?”
紀文龍聽台下眾人起鬨,不免氣惱,抓住司徒雲夢的若蘭素手,對眾人道:“我家娘子哪裏不高興?我岳丈哪裏煩惱?你們是來吃喜酒還是來搗蛋的?”為了讓自己的話不至惹人懷疑,紀文龍對司徒雲夢大聲道:“夫人,你高興就點個頭。”
司徒雲夢心裏罵道:“立刻從我身邊滾開,叫我點頭,除非把我頭割下來,丑東西!”但卻沒法抗拒黑符的控制,點了點頭,台下的喧嘩聲終於小了些。
黑袍苦行僧見狀微微一怔,繼而豎掌道:“無量功德,她雖是點頭,卻沒露出半點笑容讓大伙兒瞧見,那怎做得准?”說著便回看眾人,雙手一揚,道:“大家想不想一睹新娘子的絕世容顏?”
這話真真說中了在場武林人士的心思,不少人起鬨,更有不少人大聲叫好。
司徒雲夢心裏罵道:“還以為你是幫我呢,說的話這麼沒正經,我和紀文龍站一起,大家都瞧見了我,我日後還哪有臉見人呀?”
薛燕見那僧人存心找茬,先是一喜,繼而想了想,恍然大悟,喃喃道:“是了是了。”
韓玉忙扯着薛燕袖子,問道:“姐姐?是什麼了?”
薛燕笑着對韓玉和諸位碧水宮門人道:“姐妹們,那無名大師說得在情在理,我們大老遠來一趟,怎麼著也得瞧瞧雲夢的容顏才值得嘛!”
碧水宮的女子心知肚明,這女人出嫁本來是不該讓大家看到面容的,但薛燕這麼一說又必然有她的道理,便也跟着男人們起鬨,道:“是啊是啊!都來這裏坐了這麼久,也讓我們瞧瞧新娘子吧!”
紀文龍當然不敢揭開蓋頭,這蓋頭一揭,台下眼睛尖的都會看出司徒雲夢眼神空洞,又再問更多奇怪問題,那就糟糕透頂,他氣急敗壞喝問了塵道:“了塵!我鳴劍堂與你神武寺交情匪淺,你底下的人這麼放肆,也不管管?”
了塵兀自閉目,念了一會經,這才放下念珠,道:“阿彌陀佛,這位無名師弟乃是西域人士,非我神武寺門人,貧僧自然是管不着。”
黑袍僧人聲音沙啞地道:“是的,了塵師兄那是寬宏大量,不和你計較,你反倒質問人家?人人都說司徒家大小姐貌若天仙,乃武林一絕,平素人家深居簡出,大伙兒都想一飽眼福,你廣發請帖邀來眾人,又在台上說你夫人如何如何美艷動人,吊足大家胃口,卻不敢讓她以真面目示人,誰知道紅蓋頭下是不是司徒家大小姐?看她話都不說一句,只會點頭,怕是個媚眼如絲的小男人吧!”
薛燕更是笑着接話道:“誒!這話不能亂說,我們紀公子怎麼會有龍陽癖呢?他頂多是名字裏頭帶個‘龍’字罷了。”
眾人皆盡鬨笑,有些人本來就不信紀文龍能娶個天仙當老婆,又有些人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更要藉機挖苦。
有人道:“我說為什麼這麼香噴噴,沒準兒是紀文龍那小子刻意給他塗香抹粉。”
又有人道:“‘新娘子’當然不能發話,一發話這不露餡兒了么?看來少堂主果然有斷袖之癖、龍陽之好啊。”
更有人戲謔道:“文龍公子好風情,一枝紅杏照后/庭啊,哈哈哈!”
司徒雲夢聽了這話,先前的不快竟而衝散了許多,心道:“這位無名大師說話好生有趣,倒叫我有些喜歡了。”細細一想,似乎又明白了什麼,胸口忽而升起一股溫暖。
“這……這!”紀文龍遭眾人恥笑,面紅耳赤,盛怒不已,指着黑袍僧人道:“你你!你是存心來這裏搗亂的吧?今天是我和夫人大喜之日,豈容你在此放肆!來人!”雖然紀文龍如此生氣,司徒勝卻渾然不當回事,自顧自坐回座位,瞪了紀雲一眼,不置可否。
紀雲見大哥那表情便知何意,低聲罵道:“文龍這逆子,太也不是東西!這鳴劍堂到底誰做主!”起身便欲斥責紀文龍兩句,司徒勝卻把手一壓,他便即明白意思:大哥是想看紀文龍到底如何處理此事。
但看台上紀文龍把手一揮,門外便沖入十餘名鳴劍堂弟子,各人手執長劍、蓄勢待發,這十餘人呼吸縝密、步伐厚重,想來功夫都不弱。
紀文龍怒火稍稍降下些許,忽而心想:“不對!這黑袍僧人存心鬧事,說不定是韓夜那小子指使的,現在議事廳里都是客人,我再讓手下亮出兵刃委實不妥!”於是憤而把手一揮,對那十餘人道:“出去!不得無禮!”
那十餘人本是安排好對付韓夜的,進來看到這麼多武林好手,自然有所忌憚,紀文龍這呼喝聲一出,他們便即退出議事大廳,紀文龍這才滿臉堆笑,對臉色驟變的眾人道:“好了,諸位不必驚慌,畢竟這次我與司徒雲夢成婚,乃是武林盛舉,為防邪祟妖魔壞了大家興緻,我安排一些弟子守候在廳外,是出於對大家的安全考慮。”說罷台下才安靜了點,紀文龍又恭敬對黑袍僧人豎掌道:“大師,按照我們中土的規矩,女子拜堂時是不能讓外人瞧見模樣的,連聲音也不宜發出,我與內子皆中土人士,這風俗自當遵循。今日大喜,您又是西域高僧,不識中土規矩,此事當然不與您計較,但你侮辱我便了,若再辱及內子是什麼男兒漢,那便不是我鳴劍堂的朋友,這裏也就不歡迎你了。”他表面說得客客氣氣,其實心裏卻想:“等今天宴會完畢,不找幾個手下把你砍成肉醬,我這鳴劍堂少堂主算是白當了!”
黑袍僧人則心想:“本來這一番話是要說得他揭開蓋頭,讓我看看那裏頭是否真是雲夢,抑或是個木頭傀儡,如若他不答應,便難堵悠悠眾口,紀文龍這小子變通倒也還快。”於是便譏諷道:“今日來的都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大伙兒本領高超,個把邪祟妖魔還不放在眼裏,閣下特派弟子在外頭守護,那是有心了。”台下眾人聽罷,都暗自發笑,要說對付邪祟妖魔,大力門打死熊羆精,神武寺誅滅千年女鬼,碧水宮殺退九首玄獅,歷史悠久的仙宗九華劍派更不必說,幾時輪得到他小小的鳴劍堂派人保護?在場了解內情的人都心知肚明,紀文龍安排這些人,對付的不過是韓夜這個“魔頭”罷了,韓夜不來也罷,來了更有場好戲看,那有甚麼好怕?
紀文龍不想再和無名作口舌之爭,便向眾人作了個揖,道:“好了,各位遠道而來,在下招呼不周,再耽誤時間那是罪上加罪了。現就和夫人拜堂成親,有我爹和岳丈作見證。”說著牽着司徒雲夢的手便要行三拜之禮,三拜之禮眾所周知,第一拜要面朝門口拜天地。
眼看着身子馬上要躬下去,司徒雲夢心裏急得亂成一鍋粥,卻聽一個沙啞的聲音道:“慢着!”
眾人轉頭一看,又是那黑袍僧,紀文龍氣得嘴裏要噴出火來,當下強忍怒火,怫然道:“大師,您又有何見教?”
黑袍僧道:“見教不敢,只是聽聞中原有風俗,天地君親師,到底是天大還是地大?”
紀文龍不想理會他,只道:“自然是天大。好了大師不必再問了,等我和夫人拜了堂再慢敘中土民情。”說著拉起司徒雲夢便要一拜天地。
黑袍僧突然一聲震喝:“使不得!”
紀文龍聞言一驚,這一下竟沒拜下去,連聲喝問:“為何使不得?為何使不得!”
黑袍僧道:“你明明說一拜天地,為何面朝地呢?應該面朝天拜,再面朝地拜,如此方是天地君親師啊!你這麼拜法,不怕老天爺降罪,你夫妻不睦嗎?”
紀文龍聞言再也忍不住,青筋暴起,滿臉通紅,鬆開司徒雲夢的手,怒指黑袍僧道:“你他/媽今天就是來挑事的!我誰的面子也不給了,有什麼不服氣的,上台和我比劃比劃!”
眾人眼見紀文龍風度盡失,皆盡揶揄,司徒雲夢卻心頭暖暖的,想道:“紀文龍,你這卑鄙無恥之徒,終於還是把臉給丟了,只管和他比吧!他會幫我出這口惡氣的!”
果然,黑袍僧人哈哈一笑,取出袍子裏的燭龍酒袋喝了個高興,把黑袍一甩、頭上金箍一扔,露出一身深藍衣裝和巨大魔劍,待扯下鬍子抹了抹臉后,在場之人無不愕然:這哪裏是什麼西域無名大師,分明是小閻王韓夜啊!
韓夜看向司徒雲夢,笑道:“雲夢,瞧見了吧?你這位丈夫如此不堪,把你娶了還不三天大罵、五天毒打?你受得了他?”
司徒雲夢本來也猜到是韓夜,只是韓夜故作沙啞,初聽並不能完全確認,此刻得知,心裏頭說不出的歡喜,想道:“要你管?這時才來,非要我嫁了人才開心嗎?”但很快轉念又心想:“你真傻!你打得過紀文龍,卻不是暗中那老賊的對手,為什麼要來?快走啊!”
紀文龍見到韓夜竟是半喜半怒,心裏盤算如何當著司徒雲夢的面殺了他,那麼司徒雲夢便絕了念想只能跟自己,這一番狂喜,終把少堂主的身份拋諸腦後,破口大罵:“我道是誰礙事,原來是你這個小雜種!就怕你不來,來得好!你爹是個蠢貨,你也是個窩囊廢,上來過過招,看看雲夢要不要跟着你這個窩囊廢!哈哈哈!”
“這個混賬東西!”紀雲忍不住要衝上去打他一記耳光,又被司徒勝攔下,司徒勝朝韓夜努努嘴,紀雲瞬即明白了大哥的意思,原來當年他們三兄弟有個約定,紀文龍與韓夜比武,誰贏了便和司徒雲夢成親,雖然韓風已死,這個約定卻被兄弟們記在心中。
紀雲心想:“大哥也並不糊塗,知道鳴劍堂內部有鬼,這些年他除了苦練劍法,也想好了必要時去找韓夜,這樣合我們幾人之力去揪出幕後黑手,勝算極大。上次他要把韓夜帶回來,原就是這麼打算,加之韓夜和夢侄女又兩情相悅,只消韓夜回來名正言順打敗紀文龍,鳴劍堂的位子早晚給他坐。”這麼一想,心裏頭終究有些許不快。
而韓夜聽紀文龍辱及家父,則握緊拳頭,森然問道:“你這麼說我爹,那晚和玉泉老賊在一起的,便是你了?”
紀文龍眼裏露出一絲驚慌,連退兩步,道:“不、不知所云!”他也不知道韓夜口裏說的是哪一晚,但心想:“糟了,他竟然知道我和師尊勾結的事,此人絕不能活着從議事廳離開。”
韓夜見紀文龍神色緊張,不由大怒,跳上台去,拔出背上魔劍道:“好!今日正是我報仇之時,文龍,不是你死,便是我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