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學生
“所以說,萬物的變化,其實是物質之間的交換而已!”年輕人總結道。
張淵明驚訝,這不就是化學的雛形嗎,而且方向絕對正確!
小夥子前途無量啊。
但是其他幾個年輕人,顯然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
“真是太好笑了。”
“張之刻,你是不是想出名想瘋了,所以才提出這麼瘋狂的想法?”
其中一個年齡略長的青年道“你的這種說法,可有經過實際的論證?”
“太師曾經說過,沒有經過實際論證的理論,都是空想,都是紙老虎。”
張淵明有點懵了,這個青年口中的太師,是何許人也?
怎麼連紙老虎這種帶有標誌性含義的詞語都說的出來?
難道和自己一樣,這位太師,是一位“前輩”?
被叫做張之刻的青年有些沮喪,道“袁彬兄,我還沒有做出能有效解釋這個理論的實踐。”
袁彬搖了搖頭,道“未經過實踐,就不能算作理論。”
“就如太師當年,正是在數十米高的塔樓上,扔下兩個鐵球,才讓人們信服,物體下落速度和重量沒有關係。”
張淵明聞言,心裏更加確信,這位太師是一位穿越前輩了。
居然把伽利略的事情都給做了!
聽着袁彬所說,張之刻不停地點着頭,道“我一定會找到辦法的!”
張淵明暗暗點頭,這個年輕人,方向正確,心態良好,將來必定會成功!
但他又感到疑惑,既然明朝的科學水平,已經發展到了這種程度,為什麼民間的變化還是幾乎沒有呢?
而且以前的自己居然沒有聽說過?
難道是自己漏掉了什麼?
張淵明皺着眉頭,仔細查看以往的記憶,隨之,一個名詞引起了他的注意。
萬物學,這是一個在崇禎年代出現的學派,這個學派,竟然能和儒學分庭抗禮!
而且創建萬物學派的人,正是剛才袁彬口中的那位“太師”。
疑似前輩的傢伙。
張淵明是一個讀死書的秀才,所以對萬物學,極為厭惡,認為它是低賤的異端學說。
所以他才對這些沒有什麼印象。
“真是個蠢材!”
張淵明心中罵道。
以後一定要多出來走走看看,不能再“經驗之談”了,否則說不準會錯過多少東西呢。
這樣看來,對面這幾個年輕人,都是萬物學派的學生了。
可是既然有這種學派,為何不見技術發展,為何要封禁《農業革命》這種書呢?
在張淵明疑惑的時候,幾個學生又開始聊天了。
“我說張之刻,你這蓬頭垢面,滿身臭味的,該不會又跑到縣城外的磚窯去了吧?”其中一個白衣年輕人,故意捂着鼻子說。
張之刻嘿嘿一笑,道“廖江,磚窯這種地方,很可能會有支撐我理論的發現,所以我就去觀察了一下。”
廖江臉上滿是嫌惡,道“你還真去了,跟那些愚民待在一起,真是玷污了我們萬物學學子的身份。”
說罷,竟是直接轉頭,不看張之刻了。
其他幾個年輕人,也是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就是,我們是研究學問的人,身份高貴,怎麼能和那些泥腿子走在一起呢?”
“他們連一加一等於二都要掰指頭算算。”
“哈哈,說得對,他們簡直太蠢了。”
“我說張之刻,其實你就算證實了你的理論,也沒什麼大用,還是學好朝廷規劃好的內容,將來好做官。”
年輕人你一言,我一語,批判追尋真理的張之刻,鄙視一無所知的普通民眾。
張淵明逐漸攥緊了手中的茶杯。
身份,地位。
所以,這就是你們不屑於研究生產技術的原因么?
所以,即便科學理論已經發展,生產力仍舊這麼原始而落後!
沒有生產力,就沒有購買力,就沒有商業的發展,也帶動不了工業的發展。
所以即便明朝延續下來了,即便有一個“前輩”帶來了先進的理念和科學,也改變不了華夏民族悲慘的結局么?
張淵明突然感到一陣悲哀。
這樣的大明朝,這樣的華夏民族,該何去何從?
“我不同意你們的說法。”
突然,張之刻說道,聲音鏗鏘有力。
“往上數五代,我們幾個,誰人不是寒門,誰家不是佃戶?”
“憑什麼看不起他們?”
袁彬微微一笑,抿了口茶。
廖江幾人也不再笑鬧,自顧喝茶,只是不知不覺間,疏遠了張之刻。
“遠見,你還在因為太學院的處罰而不忿嗎?”袁彬道。
張之刻沉默以對。
廖江哼了一聲道“那是他自找的,入學的時候就說了,不能把萬物學用在平民身上,這是朝廷禁止的!”
“但他呢,給自己老母親弄了個什麼省力風箱不說,還四處宣揚,這叫打着燈籠上茅房,找死!”
“官府沒抓了他入獄,只是禁了一年的科考資格,已經算是仁慈了。”
張之刻沒有反駁,只是一口一口喝着茶水。
良久之後,他緩緩出聲“我倒是覺得,太師一開始創辦萬物學,就是為了造福工農”
他還沒有說完,袁彬和廖江等人突然變色大變。
“你住口!”廖江直接拍桌子站了起來,茶館的人紛紛側目。
袁彬示意廖江坐下,但也是表情凝重,道“遠見,禍從口出。”
“你創造推廣省力風箱,只是被禁了一年科考而已。”
“但你若是敢提起這種理論,當心性命之憂,南廠那群傢伙可是出了名的狗鼻子!”
廖江也是漲紅了臉,壓低聲音道“你自己找死,可別連累了我們!”
張之刻點頭。
幾個人的氣氛沉悶了下去。
張淵明看到了這一切,不禁微嘆。
原來,是朝廷禁止了所有針對農工階層的發明。
一定是發生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可西方列強的發展腳步,只會越來越快。
若是再這樣發展下去,華夏民族,危矣。
張之刻的出現,讓張淵明心底產生了一絲希望的火苗,只是這朵希望之火,飄搖虛弱,隨時都有可能在強壓之下消散。
“或許,可以加一點燃料”
張淵明喊來小二,要了宣紙和筆。
白凈的宣紙,竹筒小墨筆,證明了太師帶來的科學,還是起到了一些作用。
張淵明寫了一些公式,思索了一會兒,又標明了幾句註解,交給小二。
“那一桌的茶水錢,我買了。”
“這張宣紙,替我留給那位看起來像農民的黑衫學生。”
說完,張淵明便結賬離開了。
“也不知你這朵小火苗,能堅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