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隔空看人准
大傢伙的飯都快吃完了，欒井兒卻還沒見宋傑琛回來。
一邊招呼着包間裏的遊客稍坐一會兒，欒井兒走到門口給宋傑琛打過去電話。
電話沒有接通，但是欒井兒卻聽到越來越近的手機鈴聲。
“大家都吃完了么？吃完我們準備走吧。”宋傑琛摁掉電話朝欒井兒勾勾嘴角，一副無事模樣。
欒井兒看了他一會兒，點頭應下：“行，我去招呼。要給你打包點什麼嗎？我看這裏也賣快餐。”
頓了頓，宋傑琛搖搖頭，“不用，我在接你們之前吃了點東西，不餓。……你快去招呼叔叔阿姨，我去看看司機過來沒有。”
說罷，宋傑琛轉身走出欒井兒的視線。在他往外走，商奐把玩着手機走回來，和目送宋傑琛的欒井兒對視了一下。
欒井兒先收回了視線，推了推鼻樑上的鏡架，扭頭回去叫叔叔阿姨們離開。商奐瞧着她熱情積極的樣子，想到幾分鐘前和宋傑琛的對話。
他本來不想搭理宋傑琛，卻在看到韓伊的信息——查一查這個男導遊，之後他改了心思，和宋傑琛到飯店門口聊了兩句。
宋傑琛找他一是因為團隊，二是因為欒井兒。宋傑琛在停車場就注意到商奐了，來到餐廳之後又看見商奐站在他們包間對面的包間裏，於是乾脆找上了門。
“你是不放心團隊裏有你的父母，還是有其他原因？我在停車場就看到你一直瞅我們，現在又一路跟到這裏，說說吧，為什麼。”宋傑琛開門見山，話說的滴水不漏，還端着禮貌溫和的態度，讓商奐想懟他都找不到破綻。
略略尋思，商奐故意回答：“明人不說暗話，我是為了小欒導遊。”
果然，宋傑琛聽到商奐毫不掩飾提到欒井兒，臉色變了變。
“昨天我和小欒導遊在相親桌上相談甚歡，知道她今天要帶團，我來看看她。”商奐說的有鼻子有眼，邊說邊看着宋傑琛眼神暗下來，連帶着眉頭也擰在一起。
商奐自以為宋傑琛不會去找欒井兒求證，於是撒謊一點也不擔心穿幫。
宋傑琛是怎麼回答他來着？
宋傑琛說：“難為你這麼用心。但是井兒最不喜歡就是工作被打擾，尤其是帶團被尾隨。如果你真的想和井兒處下去，聽我一句勸，還是回去吧。”
聽話聽音，商奐一下聽出來，宋傑琛想表達自己和欒井兒很熟稔，知曉她的喜惡，而他商奐卻只會感動自己，適得其反。
除此之外，商奐還品出來，這個宋傑琛一定對欒井兒有意思。
目送欒井兒領着叔叔阿姨們從包間離開，商奐和韓伊對了個眼神，輕晃一下手機，示意他媽媽所有信息都在手機里。
把遊客們招呼上車，欒井兒坐在前面和宋傑琛聊起來。
宋傑琛把剛才在停車場沒得到答案的問題重新問了欒井兒一遍，問為什麼是她來帶團。
“你們沒有收到換導遊的信息么？”欒井兒疑惑，沒有回答宋傑琛的問題，倒是又拋出問題給了宋傑琛。
宋傑琛搖頭，“我要知道是你帶團，昨天就不會打那麼多官腔。”
欒井兒被逗笑，咂么下嘴，道：“你啊，也變得市儈了。……不過說到信息，可能中間疏忽了，等我回去了問一問，這倒是個挺大的問題。”
宋傑琛點頭，附和欒井兒：“我也回去問問我們的人，兩個旅行社信息傳達出問題不是小事。”
聊完旅行社的事，宋傑琛開了一個新話題——相親。
“最近我媽開始給我安排相親了，到了一定年齡，自己不急倒是有人急。我真羨慕你，阿姨那麼通情達理，你應該不會有這些煩惱吧？”他問得隱晦，而且是拿自己先說，倒也不顯刻意。
“怎麼可能沒有？”欒井兒應了宋傑琛的心思開口，“就在昨天，我才去相了親。”
聽欒井兒自己說出來相親，宋傑琛心裏咯噔一下。
看來商奐說得都是真的。
然而宋傑琛依舊不死心，繼續問欒井兒：“那你感覺能繼續處么？”
“當然不能。”欒井兒毫不猶豫否定，“我的美好生活才剛開始，怎麼可以去做結婚這樣令人難過的事！”
“哈哈哈，英雄所見略同！”宋傑琛終於心裏石頭落地，應和欒井兒的同時，暗暗噴了商奐兩句。他就知道那廝在騙人，果然經不起一點詢問推敲。
商奐還不知道自己的謊言已經被拆穿，開着小跑繼續跟在大巴後面，往景區去。
韓伊看過商奐發來的信息，心裏轉了轉沒有告訴余奚，擔心她太過在意欒井兒又悶悶不樂。
還好第一個景區很快就到了，宋傑琛在前面帶路，欒井兒在最後斷尾跟着，十幾個人排成長隊往山裡進。
余奚想和欒井兒說話，於是拉着韓伊故意綴在隊尾，跟在欒井兒旁邊。
山裏面視野開闊，望着重疊磅礴的高山，看着山間曲折迴環的溪流，余奚心裏豁然亮了亮，問欒井兒：“小欒導遊，你怎麼看待當下和未來？”
欒井兒知道上一些年紀的人尤其喜歡問晚輩人生觀的問題，更是在這樣景色秀麗的自然里，由着眼前宏景啟發，一定得問些什麼。
略略尋思，欒井兒朗然笑笑，答道：“與其忐忑太遠的明天，倒不如先靜心欣賞眼前風景。沒有人能十分準確預知到下一秒，不知道下一眼是會看到青草還是游魚……當然，適當的規劃一下明天穿什麼衣服還是有些必要的，畢竟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不能辜負好風光。”
“小欒導遊看得挺通透。”余奚滿意點頭，又問：“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會選擇做導遊？以你的心志，應該會有更好的選擇。”
這個問題不止余奚問，欒井兒每一次帶團幾乎都會有人問。
隨手揪了一根石頭縫裏的狗尾巴草，欒井兒莞爾應道：“除了因為科班出身，還因為我喜歡見不同的人、看不同的風景。都說導遊是吃青春飯，但我不以苟同……資深的金牌導遊雖然大多不再年輕，可他們看過千帆，閱人閱景閱事無數，尤其在經歷過世事之後，還能懷揣對於旅遊的熱愛和激情。……我的夢想就是閱人閱景無數，而之後，卻依然能夠保持熱忱。”
這個回答欒井兒已經說過許多次，可謂是能倒背如流了。除開明面上的好聽答案，她選擇做導遊的另一重要原因——積累寫作素材。
可這個是不能說的，因為她不想掉馬，只想安安靜靜寫作，把帶團過程中的所見所感，還有對生活和未來的期許都融合在筆下。
“那如果以後你成了家，還要繼續天南海北的帶團嗎？”余奚問着問着又繞回最開始的問題——當下還是未來。
欒井兒看透不點破，很快整理好措辭，不厭其煩回答余奚：“以後的事情誰說的准呢？不過我倒是設想過，如果有一天我結婚、有了寶寶，那我一定會每年都帶她出來走走瞧瞧。……生活已經很辛苦了，需要有一個辦法來放鬆。那麼旅遊就是一個挺不錯的選擇，而且如果那個時候我依舊在帶團，那我的家人出遊也許能省下一大筆費用呢？”
“好像是這麼個道理。”余奚被欒井兒最後一句反問逗樂，不再追着她繼續問以後的打算，重新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山石上。
然韓伊卻發覺欒井兒是一個很懂得語言藝術，並且很會與人相處交流的人。
她剛才說的那些話，如若從宋傑琛嘴裏講出來，韓伊會覺着聽起來不那麼舒服。但是由欒井兒娓娓道來，卻會在聽罷點頭微笑，再應一句“說的挺對”。
欒井兒的優勢在於她拿捏恰當的笑，還有說話語氣語速，更重要的是她周身的氣質，徐徐似春日暖風，撲面帶來的不是衝擊，是柔和舒適。
韓伊開始有點羨慕余奚隔空看人的本領，一看一個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