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惻隱之心
方林的寢宮外，夜風瑟瑟，關仲並未攜帶左右，獨自站立等候，身體略微有些佝僂。
他的眼裏早已沒有了之前還是恆帝時的威嚴與霸道，眸子略顯灰暗，有着掩藏不住的憂慮。
是的，他坐不住了。
方林已經來恆境查了好幾天了，幾天下來，案件的進展幾乎沒有，什麼都沒查到。
甚至從前天開始，他們已經不再調查了。
若是繼續查案，他可能還沒有這般焦慮，現在停下來不查了，卻又遲遲不見要走，這就有些嚇人了……
昨天一天沒什麼動靜之後，他的一顆心便沉了下來。
今天一天仍舊沒有動靜，他脊背陣陣發涼，真的坐不住了。
思來想去了許久，最終還是決定，要過來一趟。
“請關仲兄入內。”
對於關仲的深夜求見，方林沒有拿什麼架子，直接讓他進來。
而聽到方林的話，關仲眼裏的憂慮也稍稍減緩了一些。
能見到面，說到話，說明事情還沒有那般嚴重，他最怕的是方林連見都不見他了，那就真的麻煩了。
當即，他不敢猶豫，推門而入。
進來后，看見一身絲綢睡袍，毫不避諱地給方林揉捏腦袋的凌雲，關仲瞳孔微縮，卻也很快反應過來，立即行禮：“見過凌雲大人。”
儘管心裏波濤洶湧，但他很快壓下了所有情緒，沒有露出半點異色。
凌雲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看得出來，有凌雲在，關仲有些拘謹，方林還是很善解人意的，主動開口道：“不知侯爺深夜來訪所為何事？”
說著，他也不起身，直接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座椅。
“坐。”
“冠軍侯莫要取笑我了，在您面前，關某哪裏敢稱什麼侯爺。”關仲苦笑一聲，沒有落坐，依舊站着說話。
關仲的姿態擺得很低，低到了讓方林有些意外的程度，同時亦讓他有些刮目相看。
他故意用這種上位者的姿態對待他，便是想看看他的反應……看來，他比想像中慫，或者說，比想像中通透。
果然，畢竟之前乃是一國之君，又有誰是真的傻子。
“關仲兄乃是前輩，莫要妄自菲薄，快坐下說話。”
關仲這般，方林的態度反倒熱情了幾分，起身，將他請到了座位上。
“哪裏有什麼前輩，達者為先，冠軍侯如今乃是大聖境的超級強者……”
關仲沒有說完，便被方林打斷，“相比起其他諸侯，關仲兄你與我說起來也是老相識了，便莫要這般客套了。”
他笑了笑，故意道，“說起來，我之前對關仲兄還多有得罪，關仲兄可不要怪罪我。”
“冠軍侯千萬別這麼說。”關仲連忙擺手，苦笑道，“冠軍侯天縱奇才，只能說，陛下好眼光，好運氣……”
“說了不怕冠軍侯怪罪，關某時常在想，若是當初不惜一切代價親待冠軍侯，將冠軍侯拉入我大……拉入當時的恆國，現在也許便是……”
關仲沒有敢再說下去，但是意思也表達到了。
你想多了，還不惜一切代價，你便是將恆國送給我，我也不可能入伙啊，畢竟系統綁定的是大周……方林笑了笑，擺了擺手，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但他也沒有再開口，捧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意思是有事情就說，沒事情的話，時候也不早了。
有些口，要關仲主動開。
你要是不開這個口，沒有抓住機會，那便是你自己的問題了。
果然，關仲看見方林端茶，面色微變，想了想，忽然站起身，深深一揖。
“關仲兄這是……？”
“冠軍侯，關某也不客套了。”關仲說著，眼裏待着幾分懇求，低頭道，“還望冠軍侯，高抬貴手……”
這一次，方林沒有再說什麼“關仲兄何出此言”之類的話，而是沉吟了起來。
半晌，他才嘆息道：“關仲兄啊，並非本侯欲為難你，這次的事情，確實有些麻煩。”
聽他這麼說，關仲的眼裏閃過一抹凄然，深吸一口氣，抬頭，直視方林：“關某斗膽，所以……真是，陛下的手筆？”
在這件事情上，方林還有些拿不準是不是老皇帝的手筆，但是關仲反而能直接篤定。
因為孔郁家的事情，根本不是他關仲做的，世間沒有人會比他更加清楚。
那麼，結合大周如今的局勢，是誰的手筆，也就清晰明了了不是么。
不管怎樣，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方林覺得，也就沒必要再藏着掖着了，嘆息一聲道：“坦白講，我並不確定是不是陛下的手筆，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陛下一定樂意見到本侯來個殺雞儆猴，關仲兄覺得呢？”
關仲聞言，呼吸不由一滯，臉色也變得蒼白起來，嘴唇蠕動，想要說話，卻又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定在那裏，半晌才有些嘶啞地說道：“冠軍侯……可否高抬貴手？”
他很清楚，今時今日的方林，足以影響那位的態度，甚至改變那位的決定。
只要他肯幫忙的話。
關仲心思電轉，將頭更加埋低了幾分，聲音裏帶上了更多的懇求：“關仲日後必定唯冠軍侯馬首是瞻。”
聽到這話，方林眼裏閃過一抹不喜，聲音沉了下來：“你看錯本侯了。”
“你覺得，本侯需要結黨？”
“還是你覺得，本侯是來與你做交易的？”
“不不不，冠軍侯莫要誤會，關某絕無此意。”關仲見方林有些誤會，頓時心中一緊，急忙開口。
“那是什麼意思？”方林聲音依舊冷漠，“意思本侯故意留在這裏，是在拿捏你，等你過來投誠？”
方林是真的有些不爽，老子不想冤枉你，不想讓你枉死，在為你想辦法，你倒好，上來就是只要放過你，你就馬首是瞻，你把老子當成什麼人了？
“冠軍侯誤會關某了。”關仲見方林不滿，頗有些着急，連忙道，“關某絕無此意！”
說著，他面露凄色，放下了所有的驕傲，嘆息道：“關某隻是覺得大難臨頭，實在走投無路了……”
“所以死馬當活馬醫，試探我來了。”方林哼道，面色稍緩。
關仲的處境，確實讓他生出了惻隱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