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葬禮
“萬物終歸沉寂,唯有世界永恆。
“願你在漫漫的長夜中安然寧寂,我的朋友。
“你已在這世間紛亂留下了足跡,曾經歷的往事已由時間刻定。
“然則歲月的流年,遺忘或許已成定局,可我們仍會銘記你的姓名。
“命運的一切,最後還是讓你重歸哺育你的大地。
“再會,親愛的友人,我們終會在盡頭重逢相遇。”
白色的教堂氛圍悲傷肅穆,管風琴演奏着低沉的音樂,輕吟的女聲誦讀着祈言,在一切完畢之後單手撫胸:“願永夜庇護你。”
伊恩面朝前方,如山如海的燭光裏面對着兩具棺材,手中的灰白色長袍上面的金屬銘牌是艾文森·澤奧爾的署名屬於他父親,佐伊抱着母親的那件泣不成聲。
身穿白袍狼面的男女站在伊恩和佐伊的身後,伊恩看不清他們的臉,但能感覺悲傷的種子跟自己一樣在他們的心中無聲萌芽。
“逝者不能復生,節哀。”
白狼面使者聲音低沉,將長袍遞給他。
“謝謝。”伊恩輕聲說,接過長袍。
“那位就是洛娜跟艾文森的長子嗎?果然是無靈力者呢。”
在教堂的上層,一個聲音嘆惋,隨後是液體過喉下肚的聲音,打了個響亮的酒嗝。
“父母的死應該對他的打擊不小吧,年紀輕就要承擔照顧家人的責任。”另一個聲音應答,稍稍停后嘆氣說。“你就不能停段時間喝酒嗎?這裏是在葬禮會場。”
“葬禮?哼,我參加了有多少次的葬禮,我自己都說不清,除了酒唔……哈,我沒有什麼可以依賴的了,我不像你啊,大團長。”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繼續說“‘狼穴’傳來指示,接下來對事件的調查會由我接手。”
“是不想讓我插手吧。”
“‘狼穴’沒有表明不讓你調查的意思,只不過是為了讓我去應付‘耶夢加得’的調查組。”
“啊,我忘了。還有這件麻煩事,嗯……那就麻煩你能從‘毒蛇’的嘴巴里問出什麼吧。”
這裏是“芬里爾”協會的伊菲諾教堂,位於克蒙蘇拉格市的喬伍西區,靠近“芬里爾”於此市的總部塔樓。但與市內的其它教堂不同的是它從不因為七天中的禮拜而影響開放,但時常會有配載黑白狼面的人群進出,在那時教堂內多出來的除了打扮古怪的人們,還有冰冷的木棺。
伊恩和佐伊臉上配戴着黑狼面具,以代表他們是逝者的親人,而他們身後戴有白狼面具的人,代表是逝者的朋友。
在氣氛沉鬱的儀式結束后,通過與父母朋友的交談得知父母的死因是由於探索遺迹時遺迹意外發生了大規模塌方。
“真是一場災難,救援隊員剛趕到時出口就已經被堵死了,找到的屍體有些都被砸成了碎塊。”說到這裏父母的朋友還心有餘悸。
不久之前“芬里爾”和“耶夢加得”也共同發表聲明說”這是一場代價慘痛的災難”並會為此表示善後負責,但之後的字裏行間還不時想互相甩鍋給對方。
不過從佐伊那伊恩大概得知了媽媽為什麼會與家族決裂,媽媽所在的索里昂瑞家族在當時聖康斯五大家族中實力最強,甚至有力壓下三家的勢力。為此,索里昂瑞的三十五代家主也就是伊恩的外公為穩固家族勢力與當時實力第二的塞龐圖家族許下婚約結盟,並操縱議會通過了《137號代議草案》。這項草案的基本內容的大致就是:如若索里昂瑞與塞龐圖的婚約對象兩者結婚並誕下子嗣,
該子嗣將被推舉為王,諾瑞維亞王國自此將重新跨入王朝時代……但還沒來得及實施,媽媽就讓這門婚事告吹了。
所以這就是阿普頓老師所說的“惹毛了兩大貴族,救活了三大貴族”,不過這是父母的朋友主動告訴佐伊的,也是為了轉移話題讓這小女孩不再那麼難過,也不知道有沒有誇大事實的嫌疑。
“誰是伊恩·澤奧爾。”一個拖着長音的吆喝聲打斷了人群的交談。
伊恩在眾人的注視下抬頭看着闖入教堂的不速之客,棕黑色頭髮的中年人,身穿的黑色西服胸口處配載着鐵制的黑色鳳凰勳章,身後兩名隨從打扮的青年。
“索里昂瑞家族的人?”
“他來幹什麼?”
人群竊竊私語,很多人認出了索里昂瑞家族的鳳凰族徽。
“我就是。”伊恩摘下黑狼面具,走出人群說。
青年也明顯注意到了他,步伐放肆地走到伊恩面前敷衍地躬身行了一禮,隨後昂起頭用比伊恩更高的姿態說道:“我是索里昂瑞家族親派的特使,家主大人有一封信給你。”
他的語氣驕橫,彷彿大老遠來送信這差事實在不符合特使大人的體面,並且浪費時間在一個沒有價值的人身上也是如此,說著青年從風衣的內口袋中掏出一封淡黑色的信封,上面深色的鳳凰圖案格外氣派。
“謝謝。”伊恩冷淡地接過信封。
“家主大人還說了,為了傳達清楚我可以進行口述。”扎特沒有徵得伊恩的同意,當場向眾人口述信件的具體的內容,“我們要求你母親洛娜·索里昂瑞的屍骨葬入索里昂瑞的家族墓地中。”
“什麼?!”
“這簡直不可理喻!”
“荒唐至極!洛娜已經跟索里昂瑞家族根本沒有半分錢關係了!”
伊恩身後的人群爆發出憤怒的呼聲,他們平日裏都是澤奧爾夫婦的好友,顯然不同意有人違背逝去兩人的遺願過來指手畫腳。
“索里昂瑞家族有索里昂瑞家族的規矩,我只是過來通知,如果有什麼意見伊恩·澤奧爾閣下完全可以帶着佐伊小姐到聖康斯與家主大人面談。“扎特表情陰冷打掃視眾人,“至於你們……連面見家主的資格都沒有。”
“嘁,大家族了不起啊,還不是只能派條瘟狗來狂吠。”
“我聽說你主子家前年死得只剩一個人了,你還不趕緊回去護好你家主這根獨苗。”
“哈哈哈……”
扎特對人群的鬨笑聲不以為然,只是靜靜地等待着伊恩的答覆,佐伊來到伊恩的身邊輕拽他的黑袍,伊恩低頭與她交換眼神,心中已有答案。他無視了周圍的喧囂吵鬧,徑直走到父母棺木前的白色燭海前將信封緩緩點燃。
“你!”扎特的面色鐵青,人群則傳出了嘖嘖讚歎聲。
伊恩的行為顯然戳中了扎特的痛點,作為索里昂瑞家族的特使,他可以對蠻橫刁民的謾罵不屑一顧,但對方當面焚燒家主親筆信件不僅是對索里昂瑞家族以及他本人尊嚴的踐蹋,更是赤裸裸的挑釁!
“我不姓索里昂瑞,不知道什麼陳規爛矩。”伊恩抬手吹落指間的碎紙塵灰,“但我清楚哪裏是我母親的家……這裏才是。”
“現在……”伊恩面無表情,以吐出一口濃痰的氣勢甩出最後一個字。
“滾!”
扎特的臉漲得通紅,好像從來沒有受到過如此冒犯,他咬牙切齒地瞪着伊恩:“區區沒有靈力的凡人。”
“芙拉·希爾芙!”
一聲術語之後,強勁的風流將扎特頭頂的高禮帽打落。佐伊手中顯現御術聚陣,黑狼面具掛在頭上,精緻小巧的臉龐蒙上了一層冰霜。與此同時,她身後的眾人也紛紛在手中展開御術聚陣,冷冷地與扎特等人對峙。
“嘁,我們走!”扎特咂舌轉身離開,途中狠狠地踩上自己被打落的禮帽。
終於,鬧劇收場。
“哦呀,這脾氣倒是跟洛娜很像啊,有意思。”
“索里昂瑞家族嗎?這次他們做的太過火了,‘芬里爾’的地盤上也跑過來撒野。”
“不覺得有點奇怪嗎?”
“嗯?”
“你覺得索里昂瑞的現任家主……唔哈,赫南·索里昂瑞會特意指派人干出這種滑稽的事嗎?”
“但是那個人的族徽是真的。”
“是啊,所以奇怪。”
教堂的上層,有人遙望着,竊竊私語。
“你好,伊恩先生。”
伊恩在聽到呼喚聲后扭頭,是一位身穿淺黑色西裝的中年男子,面部稜角分明,精心修整過的鬍子很有味道,不過提早花白的棕發讓他看起來比實際的年齡要大,男子並沒有配戴白狼面具,這說明他並不是父母的朋友。
“我的名字是喬森·弗雷納德。”對方注意到伊恩眼中的疑惑摘下高禮帽,自我介紹起來。“同時也是一名律師,我跟澤奧爾夫婦有業務上的往來,特為此前來。”
伊恩微微點頭致意,這個時間和地點出現的與父母有業務上往來的律師,所負責的義務毫無疑問是……
“能帶上佐伊小姐跟我去靜默室一趟嗎?宣讀遺囑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
“好的。”伊恩回答,跟在身旁的佐伊交換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