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南部 第五章——選擇
“公子請用餐！”
“嗯！”
膳食總算是上來了，原本就飢腸轆轆的候立煊在得到蕭元曜的允許之後，立即大塊朵兒地吃起來，倒是讓自小接受禮教文化的蕭石寶看着很是不喜。
可是落在蕭元曜的眼裏，這恰恰表明候立煊已然放下戒備，或者說是在主動向自己展示自己的真性情。
候立煊的進餐速度很快，蕭元曜則是為了保持上位者的風範，所以效率也就是相對慢了一些。瞄到候立煊似乎尚未完全吃飽，便是讓蕭石寶繼續給候立煊加餐，以示恩寵。
候立煊自然是又感激涕零了一番，隨後再次專註於消滅食物，雖是簡單，可他卻吃得很安心，只因蕭元曜的部分心思他也猜到了，原先的不安和惶恐正在逐漸消散。
僅僅是片刻之後，二人總算是結束享用早餐，重新恢復至沉寂的狀態。
此時距離蕭山城集議還有一個時辰左右，蕭元曜依舊還沉得住氣，可候立煊則是未必，他不清楚蕭元曜會不會在暗地裏使用某些手段，為了自身和家人的安全，他終究是率先開口請罪。
“稟告四公子，卑職有罪！”
“哦？何罪之有？”
正戲終於上演，蕭元曜精神也是提振了一下！
候立煊似乎也是徹底豁出去了，彷彿忘記和常立言之間“共進退”的約定，正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所以他終究是“出賣”了常立言和常家！
“卑職受城內糧商常立言蠱惑，於一個月前在子鼠谷伏擊一支運送糧秣的軍隊，隨後更是毀屍滅跡。”
“此次伏擊共取得糧秣十萬噸，其中還有三株萬年靈材。卑職分得糧秣六萬噸和一株萬年靈材，同時委託常立言替卑職轉換為金元寶和部分田契，至今埋藏在卑職家中的地窖。”
簡要說完自己的罪行之後，候立煊始終低着頭，以此來掩飾自己的憂懼，亦是在以全家性命來賭自己對蕭元曜還有用處！至於常立言和常家，還不足以作為“籌碼”！
客堂之內頓時一靜，蕭元曜聽完面無表情、蕭石寶則是咬牙切齒，過了整整一刻鐘，蕭元曜才是淡淡說了一句：
“候立煊，你該死！”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句話之後，候立煊頓時神色一松，內心的憂懼也是快速消退，他的直覺告訴：蕭元曜不會殺他了！
蕭元曜憤怒嗎？他的確很憤怒！
那一隊負責押送糧食的軍士何其無辜？只因候立煊和常立言二人的貪心，便是導致世間又多了幾十條枉死的生命。如此之事，傳揚出去簡直就是在丟蕭氏的臉，更是在踐踏着蕭氏的權威！
可再憤怒他也無濟於事，死去的那一隊軍士已然成為一抔黃土，至於所謂的“依法辦事”，更是無稽之談，真以為單憑候立煊和常立言二人便是可以辦成此事？二者的背後有着兩個利益集團在支撐着二人膽大妄為！
“起身吧！”
“謝四公子不殺之恩！”
雖是相信自己的直覺，可在尚未得到蕭元曜的親自寬恕之前，候立煊的心就懸着下不來。可他最終還是賭對了，蕭元曜的確還有用到他的地方。
“石寶，給他紙筆。”
“候立煊，將你所犯下的所有罪行以及關於常家、常立言的事情盡數謄寫在紙上，你只有一刻鐘的時間！”
“四公子挽救大恩，罪人永生銘記！”
“呵……”
“石寶，你留在這裏！”
“喏！”
不敢耽誤時間，
候立煊立即端起狼毫筆便是在紙上開始撰寫，書童蕭石寶則是依舊帶着厭惡和憎恨的眼神盯着他，一旦有什麼異常，手中的青竹直接戳破候立煊的腦袋。
搞定了候立煊，蕭元曜發現距離集議開始還有半個時辰左右，本想着離開竹園前往【崇正宮】，那裏是蕭山城的執政中心，亦是集議舉辦之地。可他突然想起，自己險些忘記還有一個人在偏房等着。
快步來到一間偏房，直接打開房門，蕭元曜大步踏入，一位老者正在好整以待。
“博老，您考慮的如何呢？”
老者正是之前常家小公子常明華的貼身護衛兼武術教頭——博長春，昨晚被大哥蕭元暘的人連同常家小公子和那位不知名公子一起被帶了回去，封住經脈和修為之後，被關押在地下監獄裏。
之所以能夠出現在這裏，乃是因為蕭元曜去提的人，目的自然是希望收服這位頗有韌勁的老師傅。
博長春並未第一時間做出自己的回答，雖是感激於蕭元曜的不殺之恩，可作為常家曾經的武術教頭，他內心也是有一股傲氣，哪能輕易折服於蕭元曜這樣的“毛頭小子”？！
似乎是看透了博長春的“傲嬌”，蕭元曜也是一番哂笑，淡淡說道：
“博老難道不想家傳絕學得以完善嗎？”
“嗯？”
聽到這話，博長春可就不裝糊塗了，關係到家傳絕學【裂碑手】的完善傳承，還保持個皮的矜持！不過他還是得確認一番，畢竟天下武學大多是敝帚自珍，能夠大大方方展露出來給世人觀摩，唯有各類學宮、學府，可依舊是需要一定的資格才能夠進入裏面。
“博老是在擔心本公子藏着掖着嗎？”
“嗯…”
“那倒是大可不必，所謂的絕學：不過是由於學的人越來越少才變成絕學，它們原先也是普通的武學。對於本公子而言，用一套完善的【裂碑手】傳承換取一位韌勁十足的下屬，這筆買賣很值得！”
對於蕭元曜潛在意思，博長春倒是很理解，畢竟作為蕭山城的四公子和下一任蕭山候，一套【裂碑手】的傳承不過爾爾。可他終究是有所擔憂，那就是常家會不會趁機報復他的家人！
“博老且放心，常家那邊有本公子去搞定，您的家人也會住進竹園。如此安排，您可安心做本公子的護衛？”
“四公子大恩大德，老夫沒齒難忘！”
“主公在上，請受老夫一拜！”
“嗯！”
如此妥當貼心的安排，博長春還敢奢求什麼呢？當即拜蕭元曜為主公，並且態度極為誠懇真摯，絲毫沒有任何的做作和忸怩。
“這便是【裂碑手】十二式演武圖，博老且收好吧！”
“公子，這……”
博長春本以為蕭元曜還要對自己考察一番之後才會傳下【裂碑手】的完善傳承，沒想到蕭元曜竟是如此坦蕩和乾脆，使得他頗有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感動。
“安心拿着，本公子早已熟練個中精華，繼續留着也是浪費！”
“老夫拜謝公子傳承之恩！”
說罷，博傳春鄭重地向蕭元曜三拜三叩，此乃行師禮。
“起身，別總是動不動就跪拜，本公子這裏沒有那麼多的繁文縟節！”
“是，公子！”
不同於候立煊，蕭元曜拿捏着【裂碑手】的傳承，便是註定博長春今生今世都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本身【裂碑手】便是博家的族學，若非是太學的藏書閣里有拓印版，他都未必可以學得完整的【裂碑手】。
可是他沒有玩那一套藏着掖着的把戲，或許是處於惻隱之心，他在博長春表示臣服之後又便是直接傳下這套完整的傳承，如今看來效果還是挺讓他滿意的！
收服博長春花費了將近一刻鐘的時間，想來候立煊那邊的“請罪書”也寫得七七八八了，距離集議也只剩下大概三刻鐘左右，足夠他做好相應的準備。
回到客堂，蕭元曜發現候立煊依舊在奮筆疾書，臉上的汗水也不知道是累的還是害怕在不斷流出來，只見在書桌的另一旁已經有好幾份密密麻麻的紙張，看來這候立煊官倒是不大、惡行卻是不少啊！
正式上任的博長春看着往日裏威風凜凜的武都衛班頭居然在這裏“勤懇”的寫請罪書，眼中閃過一抹訝然，對於公子蕭元曜的敬佩也是再次增加。
“呼……”
“終於寫完了！”
“啊？公子您回來了！”
“嗯！”
稍微超時了一會兒，候立煊總算是把蕭元曜想要知道的東西全部寫出來，臉上滿頭大汗也來不及擦掉，便是急沖沖地將自己的“成果”交給蕭元曜審閱。
“石寶，拿一條幹凈的毛巾給候班頭擦汗！”
“好的公子！”
雖是對候立煊此人有着極大的厭惡，可蕭石寶的服務專業能力還是一流水準，並沒有被自己的情緒所主導行為，迅速拿來一根潔白的毛巾給候立煊，隨後又回到自家公子的身旁侍立。
候立煊也不敢打擾蕭元曜翻閱那些“請罪書”，謹小慎微地輕輕擦拭自己的汗水，同時一副唯唯諾諾的姿態，時刻準備着回應蕭元曜的問詢。
一目十行看過去，蕭元曜內心的憤怒之火再次被點燃，可依舊是保持著剋制，他對於這些雖是了解不深，可基本情況都清楚，更沒有指望官商不勾結，那是很不現實的奢想！
“候立煊，按理來說你應當被千刀萬剮都不足以洗刷自身的罪行，可念在你及時醒悟，本公子給你一個機會，主動去揭發自己和常家吧！”
“本公子保你不死！”
“謝公子！”
候立煊沒有任何遲疑，當即向蕭元曜叩拜道謝，隨後起身辭別，徑直前往法曹所在的辦公府衙告罪，博長春則是作為“見證人”，實際是監察。
候立煊走後，蕭元曜稍微收拾一番便是帶着書童蕭石寶前往【崇正宮】。此時距離集議還有一刻鐘，可在尚德門外邊，已然有不少可參與集議的官員在等候着。
與此同時，常家的密室里又出現了一道神秘身影，在和常立言密談近一刻鐘之後便是離去，隨後常立言亦是出了密室，開始為自己一家人撤離蕭山城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