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頭一次

當景雲站在雁鳴樓的門口時，忽然感覺還有些許緊張，又莫名似乎有些許期待，或許這就是男人來這種地方的真實反應吧。畢竟……這是頭一次來青樓。

其實像這樣的煙花之地，當初景雲隨商隊走南闖北，並不是沒有接觸過，可景雲從來沒有真正一個人進去尋歡作樂過。

並不是說身體有什麼毛病，而是景雲一直覺得花那麼多錢就為了那短暫的逢場作戲，當真是沒意思，也不值得。

當景雲被門口迎客的老鴇拉進去的時候，其實連腦袋都有些暈乎乎的，說是老鴇，其實也就是才三十多歲的婦人，只是對這些吃青春飯的煙花女子來說，過了三十，也就幾乎失去了吃這碗飯的資本。

景雲之所以迷糊，一半是被裏面花枝招展的姑娘們給整懵的，另一半完全是被那老鴇身上濃重的胭脂水粉味給熏的。

不過當老鴇問景雲是來尋歡的呢還是來聽曲的時候，景雲還是很堅定的回答道:

“來聽曲的，來聽風柳兒的曲”

一聽是風柳兒的客，老鴇沒有再糾纏，收了兩貫錢便叫小斯把景雲帶到了風柳兒所在的閣樓，只不過，也只能在二樓的大堂和許多文人墨客們一塊欣賞，因為在這裏，兩貫錢只是最低消費。

景雲這才注意到這地方和想像中的有些不太一樣。

其實青樓的原意本是指富貴人家豪華雅緻的青磚青瓦的樓房，因富貴人家的姬妾和家妓大多數都住在此地，所以到了後世盛唐的時候，人們就逐漸把這裏稱之為煙花柳巷之所。大唐文人杜牧曾寫過詩句：“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裏面出現的“青樓”指的就是妓院。

然而，此時雁鳴樓並不想像人們想像中的那樣，無非是簡單的一棟樓房或幾個房間而已。實際上，大多數的青樓是一個大的庭院的總稱，裏面的建築都是比較講究的：門前一般要有楊、柳等樹木，窗前一般也少不了流水之景，而且院子裏的花卉、水池這些怡情的場所也是必不可少的。姑娘們的雅閣內，陳設是很考究的，絕不寒酸，琴棋書畫、筆墨紙硯是必備之物，古董瓷器等擺設也是要有的，床前的屏風等也都是很精緻的。

這青樓里的女子也並不是世俗骯髒的，其中也是不乏極品的，而且極品的女子大多是藝伎，她們賣藝不賣身，她們大多數都是才貌雙全，而且許多人都是才華和氣質十分突出的。她們跳舞唱曲、吟詩誦詞都是極為風雅的事情。青樓中的頭牌或是紅牌姑娘並不是人人都能見到的，而且也不是你有錢就能夠辦到的事情。

因為這些得了花魁名譽的青樓女子，一旦成名之後，背後就會有許多有權勢有財富的人物作為靠山。一般說來，她們是不會隨意見客的。即使有客人有幸見到了她們，也都是客客氣氣，不敢對其動手動腳。

所以這棟閣樓和其他的地方當真是天壤之別，進來這裏的人大多數都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就是那些剛才還在外邊和姑娘們嘻笑打罵的的浪蕩公子們此時也裝出一套謙謙君子的面孔。

景雲找了一個比較偏僻的角落，獨自找了張桌子坐下，便有小斯送上來兩碟瓜子花生，還有一壺溫酒，小斯並沒有示意景雲額外付錢，所以這應該也是屬於那兩貫錢的花費之內。

景雲坐下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邊抿了一口，一邊不動聲色的四處打量了一番。

大堂里除了花花草草和其他的裝飾外，錯落有致的擺了七八條長案，每條長案上都有一到兩個人，每個人面前都有幾碟小吃和一壺酒，不過質量明顯不同，很顯然，像景雲這種最低配的並不多。

大廳的最前方有左右兩道精緻的樓梯通往三樓的房間門口，說是三樓，其實也就比景雲所在的二樓大廳高小半層而已。

見其他的客人都在盯着那扇房門，似乎在期待着什麼，所以景雲判斷自己每天看到的那名紅衣女子應該就是在那個房間之內。

果然，片刻之後，房門推開，景雲甚至都能感覺到隱隱襲來一陣香風，眾賓客忙屏氣凝神，只見兩名侍女又緩緩拉開兩道粉紅色的紗簾，便見那紗簾後端坐着一名身着紅衣的女子，身前擺着一架精緻古雅的漢箏，紅衣女子的那白晰修長的纖纖玉指正在調試着那同樣動聽的音玄。

紅衣女子雖然臉上也掛着面紗，但完全遮擋不住那嬌美的面容和五官，任誰都能隔着這面紗判斷出這是一個絕對的美人胚子。

不要說紅衣女子，就連她身後站着的那個丫鬟，都是市井之中難得一見的美人兒。

景雲不禁暗自感嘆，傳說中的風柳兒，果然不一般，剛出場就能如此震撼，怪不得那麼多人花大價錢，只為來此聽她彈奏一曲。

風柳兒今日所奏，還是那首景雲不只聽過一次的《漢宮秋月》。只不過，在這密閉的空間內，又是如此近的距離，這琴音給景雲的感覺和以前聽到的還是大不一樣。

景雲甚至覺得這哀怨的琴音似乎在對自己訴說:

“秋月無邊，冷冷地照臨寂寞的宮闈。灼灼的紅燭，靜靜地燃燒不眠之夜。雕欄玉階闌珊處，花落滿了一地，暗香浮動，卻是無人問。”

不知不覺，竟是聽的入了迷，直到大堂中的其他賓客大聲叫好，紛紛把身上一些值錢的小物件丟出去當作打賞的時候，景雲才反應過來這是風柳兒已經一曲終了了。

而賓客們之所以如此躁動，是因為，接下來就是決定誰能進入那個房間，到風柳兒十步之外的地方單獨聽她彈奏的時刻，這也是唯一能和風柳兒聊天交談的機會，對於那些夢寐以求想抱得美人歸的人來說，這是很重要的一刻。

畢竟這雁鳴樓是以賺錢為目的，所以一般情況下就是誰打賞的錢多，誰就有資格進去，當然也有例外的時候，比如賓客中有德高望重之人，或才學出眾之輩，這個時候便會有所選擇，但無論選得是誰，其他人都無話可說，因為你連這關都過不了，就更別提以後還想用自己的方式打動她。

不單單是風柳兒，這雁鳴樓里其他和風柳兒差不多的藝技花魁也是一樣，直到有一天花魁們被打動，便會被自己看上的人花一大筆錢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