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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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中出了這種明目張胆的偷竊行為，有人慌亂不知如何是好，有人大叫尋求幫助讓司機抓小偷。
豈料，這次是團伙作案，車中不止那持兇器小偷一人。
或許更貼切的形容，是搶劫。
車中市民基本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年輕人甚少，年輕男人，更是幾乎沒有。
市民大亂，有幾位老太太紛紛嚷嚷着叫司機停車。
小偷團伙見這樣，紛紛掏出包中刀具，威脅着大家安靜，把身上值錢東西都掏出來。
有膽小怕事的，乖乖照做，把自己值錢的東西都扔在地上。
其中一個小偷見老太太耳朵上帶的金子，蠻橫的伸手一把扯掉，鈍痛感襲來，鮮紅的血順着脖子蜿蜒流了下來，頓時浸濕了衣服。
老太太捂着痛到麻木的耳朵直接被嚇暈了過去，車廂中又是一片驚呼。
仇爸爸見狀，不顧小偷團伙的威脅厲呵，腳下加大油門，一路往公安局開去。
其中一人發現了路線不對，嚷嚷着：“讓司機停下！給我靠邊停下！”
他舉着利器上前，威脅：“老子讓你停下聽到沒有！給我靠前面路邊停下！”
仇爸爸額角滲出冷汗，沒搭理對方的威脅，繼續狂踩油門。
轉過那個路口就是了。
仇爸爸默默在心裏告訴自己。
他還要去接女兒呢。
還要給他的小荔枝買蛋糕。
後視鏡上的平安福掛墜不停晃動，仇爸爸抬頭看了一眼，想到女兒把這個送給他時的笑容，心裏便安穩不少。
車裏的哭喊聲此起彼伏，犯罪分子惡狠狠的吼道：“都他媽的別給我發出聲音！”
接着，他又用利器指着仇爸爸說：“老子讓你停車你聽到沒有！不然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仇爸爸撇向他一眼，路口轉過，已經可以看見公安部門口了。
那人見大事不妙，情急之下，一刀扎進了仇爸爸的胳膊，跟他爭搶方向盤，迫使他調轉車頭。
仇爸爸緊急反抗，爭鬥中，對方拔出刀，又一下狠狠插進他的後背。
仇爸爸忍着痛，使勁往警局門口沖，在離半公里的位置，被對方最後一刀扎進了脖子。
車輪在地上磨蹭，發出巨大聲響。
仇爸爸的血，從脖子裏噴涌而出。
他安靜的趴在方向盤上，奉獻在了他最愛的崗位上。
閉上眼那一刻，仇爸爸腦海里閃現過女兒的笑臉，內心裏懊悔着沒能買女兒最愛吃的蛋糕，第一次沒做到對女兒的承諾。
因為仇爸爸的舉動，社會新聞當時大肆報道，人人都在宣揚仇爸爸的英勇無畏，卻沒人在乎他們一家人究竟有多悲痛。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仇荔寧願她的爸爸是一位膽小鬼。
事發后的第三天，仇爸爸的領導來他們家慰問，仇荔不願見生人，她遠遠的躲了出去，躲在樓下的花壇邊，數着螞蟻，觀察它們搬家。
那是她跟彭曉第一次見面。
青春期的男孩子，身材介於男孩和男人之間，嗓音因為變聲期還沒過，有些嘶啞。
他蹲下，蹲在仇荔身邊問她：“你在看什麼？”
仇荔把臉埋在雙腿膝蓋里，沒抬頭，也沒理他。
他又繼續問：“你在數螞蟻嗎？”
良久，仇荔發出一個鼻音，“嗯。”
後來仇荔才知道，那天下午在樓下陪她數了半個小時螞蟻的男生，是他爸爸領導的兒子。
後續的發展就變得稀鬆平常了，她跟媽媽接受了榮譽稱謂，接受了錢款賠償，接受了仇爸爸已經離開的事實。
但那段難熬的日子，只有真正經歷過的人才能懂。
也是從那一年開始，彭曉一家人每年逢年過節都會過來拜訪仇媽媽跟仇荔。
高二那年，彭曉轉學轉班徹底進入仇荔的生活。
他們認識十年，在一起三年多，仇荔也以為，她未來的所有人生，都會有彭曉的參與。
仇媽媽的話還在耳邊圍繞，仇荔從毛毯里探出頭，小鹿似的眼睛紅彤彤的。
她撲進仇媽媽懷裏哭訴：“媽媽，我跟彭曉已經結束了。”
“我知道，我知道。”仇媽媽撫摸着仇荔的頭髮安慰，“彭曉都跟我說了，沒關係，媽媽只要你開心就好。”
“但是啊，荔枝，人要有感恩的心。彭曉惹你生氣，你跟他分手，媽媽能夠理解你，可是情侶之間哪有不拌嘴不吵架的呢，你們未來還長，需要磨合的地方還有很多，彭家父母對你像對待親女兒一樣，如果他們知道了，又會怎麼想呢？”
“我會跟叔叔阿姨解釋。”
“荔枝，我的意思是，你不能耍小性子。彭曉跟我說了你們分手原因，我覺得不是特別大不了的事，你生氣生夠了，對他也懲罰夠了，就可以順着台階下來了。”
仇荔紅着眼，不可置信的問：“媽，你也覺得不是特別大不了的事？”
“是啊，彭曉跟自己朋友炫耀你，還不是因為他喜歡你，愛你，忍不住想誇讚你，雖然他的做法是不太對，但是也能理解。”
仇荔不知道彭曉是怎麼跟仇媽媽解釋的，但仇媽媽的說法，她無法接受。
彭曉對她做的，遠不止這些。
仇荔鬆開仇媽媽，她躲在毛毯下，整個人控制不住的發抖。
因為生氣，因為失望。
“媽，你不用再勸我了，我跟他，徹底不可能了。”
仇媽媽眼裏佈滿擔憂，她嘆了一口氣，慈愛的注視着仇荔毛茸茸的頭頂。
“媽媽永遠站在你這一邊支持你的決定，彭家那邊，我會去說。”
說完，仇媽媽起身走出了房間。
仇荔心裏難過無人傾訴，她咬着毛毯邊角無聲哭泣，黃豆般大的淚珠一顆一顆從眼角滑落。
為什麼所有人都覺得她小題大做？甚至連仇媽媽都說“不是特別大不了的事”。
仇荔給置頂的那個人發去消息，她說——
“金櫟，跟彭曉分手，我真的做錯了嗎？”
她等待着她的強心劑，等待着金櫟對她的認同。
卻久久等不到。
發出去的消息如石沉大海。
仇荔的心情，也跌落谷底。
在德國，是金櫟一路陪伴強撐着她走過來的。是他讓仇荔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痴心錯付，也是他讓仇荔明白，原來感情並不是如白開水般索然無味。
那一刻，仇荔對彭曉的憎恨和厭惡，都煙消雲散。
因為她發現，她沒有給予彭曉太多情感需求，所以才促使了彭曉的錯誤。
歸根究底，還是她的錯。
所以仇荔急急回國，躲開彭曉，也梳理自己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