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兄弟重逢)
雖然一顆心激動的差點沒跳出來,還是冷靜的回頭對小汐說,讓他看好房間,自己有事去去便回。
平靜了一下心情后,我推門而出,順着牆根溜到朱大哥的客房外,見左右沒人注意我,伸手敲了敲門,聽朱大哥在裏面說了一聲:“請進”,忙推門而入,見他一個人在屋內,沒等他反映過來,一把將他抱住。說什麼也不鬆手了。
綏化廳衙門自前日通判老爺身亡,衙內的大小事務暫時由趙師爺負責。
這趙師爺原本是通判在世時輔助他處理事務的正七品教授,在清朝時,教授一職乃是專設的一種文官職務,因為他的所從事的工作與師爺的角色差不多,有少數設通判廳和設州的地方因缺少編製,便稱這種職務的官員為師爺,其實這裏面有本質的不同。
筆帖一職只是清朝時衙門或軍隊中寫寫算算的小角色。但朱大哥此次前來代表的是整個通判廳衙門,所以被安排單獨的一間客房,不敢輕易過來打攪。可見當時百姓對官府的懼怕程度。這樣反倒方便了我朱大哥見面說話。
朱大哥冷不丁被人抱住,有些措手不及,待看清是我,也是又驚又喜,忙過去把房門關好,拉我坐到他身邊,知寒問暖地和我說了半天。此時此景,兄弟間的友誼升華到了一個更高更純的境界,那種劫后重逢,知已見面的幸福感在心中不是語言可以描述。
朱大哥與我說了一會話,問我如何到這裏來的,我將這十幾天的經歷一五一十地當他講了。朱大哥聽完後面色凝重,考慮了半天,忽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對我道:“這就對了,經你一說,在我心中的許多疑點一下子全解開了,只要找到證據,咱們距離回去時間也就快了。”我大喜過望,忙問朱大哥是不是有什麼新發現。
朱大哥見天色已黑,反正回衙門也沒什麼事,不如在客棧往下了,這裏雖然在辦喪事,但也沒人敢過來打攪,正好便於我們說話,於是告訴夥計將晚飯送到屋內,要與我邊吃邊聊。我惦記小汐,告訴夥計預備一份飯菜給他送過去,讓夥計對他說,自己在對面屋與一老闆談生意,晚上有可能不回去了,讓他不用惦記,吃完飯後自行休息。於是和朱大哥聊起了他十幾天來的經歷。
朱大哥道:“我與你當時情景差不多,不過好在沒偏出太遠,恢復知覺后,竟發現自已躺在綏化一家民宅的房頂上,當時正值中午,太陽火辣辣地照在我臉上,硬是把我照醒了,我都不知道在人家房頂上躺了多久,還好沒人發現,那房頂是用乾草鋪成的,躺上去倒是挺鬆軟。
從上面下來后,感覺餓的難受,還好咱們帶的各種東西在我手裏沒丟,三個男人出行,差就差在誰也沒想到該帶些吃的,沒辦法,我找了那叫間‘吉泰當’的當鋪將我那個俄羅斯生產的打火機當了,才換給我三吊錢,我買打火機時可花了四百多塊錢,開當鋪的人心也太黑了。”
我心中一動,問道:“這吉泰當和以後的北林區吉泰辦事處的名子有沒有什麼聯繫?”
朱大哥道:“北林區吉泰辦事處是八三年,綏化鎮解體后成立的,所管轄的範圍也正是這‘吉泰當’所處周圍的位置,這兩年範圍才有所擴大。這吉泰兩個字是綏化市裏的一個老稱呼,與當初這個當鋪還是有一定關係的。”
我點頭道:“看來當初成立吉泰辦事處起名時,還是有一定根據的。”
朱大哥點頭道:“那是當然,如果沒有從前的北團林子,也就不可能有以後的北林區,時代怎麼發展,也會有歷史的烙印留下。就連綏化這兩個字也是來自滿語,取安定祥和之意。”我恍然大悟,來綏化也將近一年的時間了,才知道綏化兩字是這般解釋的。
朱大哥繼續道:“我拿了三吊錢先買了一件舊衣服,又吃了一頓飯,就花得差不多了,可憐我那四百多塊錢的打火機只能給我這麼點幫助。在城裏轉了好半天,熟悉了一下路況,心想要調查銀子失竊案,也得先安定下來,才能着手調查,當前先得解決吃住問題。於是用僅有的錢買了幾張紙和墨汁,找了張破桌子,心想也別遠走,就在衙門口不遠處,擺了個代寫書信的攤子,好在我的書法還過去,一開張就有捧場的,讓我勉強混口飯吃,又在附近找了一間民房住下來,距離衙門這麼近,還可以隨時觀察衙門裏的動靜。”
我開玩笑道:“你佔道經營,城管的會來管你。”
朱大哥笑道:“這裏哪來的城管,一座城市發展到一定程度時才會有城市管理者,你看這裏連條像樣的路都沒有,誰出來管這些。我安定下來后,剛擺了兩天攤,就有一名衙役過來叫我,說通判老爺要見我,我連忙問衙役怎麼回事,他告訴我說,老爺說這幾日朝庭的賑災銀就要到了,為百姓發放賑災銀,急需一個會寫字的來記帳,正缺人手,衙門裏原來的筆帖年紀大了,病假已經請了一個多月了。這關健時候得找人頂他的缺,在這綏化城內會寫一手好字的不多,見我在這裏擺寫書信的攤,生意挺旺,就告訴衙役讓我進去見他。
我一聽正和心意,連忙跟着衙役去見通判老爺。那通判與我小時候在棺材裏見到的那個差不多,只是面色紅潤,不像躺在棺材裏那樣臉色煞白。他簡單地詢問了我幾句出身來歷,我當然是避重就輕,胡編亂造一番,又拿着我代寫的書信看了一會兒,對我的書**力大為讚賞,讓我留在通判廳臨時充任筆帖一職,工錢每月一兩,就這樣我在衙門得以安頓下來。”
我急欲知道朱大哥查到什麼線索,問道:“那後來呢?”
朱大哥道:“我在衙門工作了幾日,每日整理通判廳的帳目,和通判接觸的機會多了,只覺的他好像每日憂心如焚的樣子。那一天,衙門裏來了一個人,長得精壯結實,我問守門的老張頭這人是誰,老王頭告訴我這人便是永勝鏢局的王子章王鏢頭。
那王子章直接步入衙門正堂,與通判在裏面聊了好一陣子,我本想過去聽他們聊些什麼,但見院內巡邏的衙役總盯着我看,也就沒找到機會。兩個人密議了一番后,王子章急匆匆的走了。後來聽老張頭說通判廳果真將押送賑災銀的事交給了永勝鏢局。
在這通判廳里還有一個位高權重的人物,他就是趙鎮趙師爺。雖然通判是正六品官,趙鎮身為教授為正七品,差了兩級,但在這裏官員稀少的地方里,他已經是通判廳里的二號人物了。”
我知道朱大哥所說的差了兩級,是因為在清朝的官制里正六品和正七品中間還隔了一個從六品。這個問題我知道,也就沒多問,聽朱大哥繼續講下去。
朱大哥道:“這位趙師爺平日裏不苟言笑,一看就知道非常有城府。他住在衙門裏的西南側,與通判住的東北側隔的遠遠的,屋內一到晚間經常弄的香煙繚繞,似乎供奉了什麼神位,可又看不到神位在哪,只因他是通判廳內二當家老爺,也沒人敢去過問。
前些日,衙門裏點油燈的香油不夠用了,我奉命出去買香油,回來的路上,看見趙師爺在南街神神秘秘的進了一間民宅,我好奇心起,就在遠處盯了一會兒,大約也就是一盞茶的工夫,從我身邊走過去三個老道,長的瘦長奇特,更吸引人注意的是三人一口的四川話,因為在綏化這地方很少看見道士,我就格外的多注意了一下。”
我插口道:“一定是昨天我進城時看到的那三個老道。”
朱大哥點頭道:“你說你遇見的那三個老道也說一口的四川話,那就錯不了。三名老道在我身邊過去后,向前走了一段路,忽然回頭向後張望,我忙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在那裏與一個賣菜的農民講價還價。三名老道見無人注意,一低頭,進了趙師爺剛進去的那間民宅。”
我大出意料之外,不由的愣了一下。
朱大哥看了我一眼,繼續道:“當時我也感到奇怪,這趙師爺怎麼會與這外地來的道士進一個屋了,後來細一想,也別說,這趙師爺平日裏的言行舉止還真有點和道士相似,每晚淋浴更衣,焚香頌課的,單看他一人還不覺的,此時一和道士放在一起,以前的一些習慣作為也就得到合理的解釋了。
我在外面等了好一陣子,三個老道才從民宅里出來,我怕趙師爺隨後出來發現我,藏好身子沒跟上去,過了一會兒,趙師爺還不出來,我心中奇怪,難道這房子有後門,他獨自在後門走了不成。正想壯着膽子去看個究竟,遠處過來一幫轎夫,抬了兩台高頂大轎,走到民宅前停了下來,在轎子裏面先後出來兩個鄉紳打扮的中年男子,兩人下來后,同樣先向四周看了看,見沒什麼人注意,揚手先將轎夫打發走,自已卻閃身進了民宅。
咱們大老遠的跑過來查案,絕不能放過任何疑點。我見民宅外無人看守,心中實在控制不住好奇心。就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門外,輕輕一推,民宅的院門居然沒有掛鎖,被我推開了。可能他們認為此地十分安全,根本就沒想到戒備外人。我見院內無人,輕手躡腳地走了進去,一直來到屋牆下,聽見裏面有人說話,於是將紙窗捅了一個小孔向內張望,你猜我看到了什麼。”
我問道:“看到什麼?”
朱大哥道:“我看到了一個奇怪的場景,後進來的兩個鄉紳,其中的一個坐在椅子上大大方方地接受着趙師爺和另一個鄉紳三拜九叩的大禮。跪下的兩人口中同時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大吃一驚,忙問道:“有人要當皇帝,這是要造反。”
朱大哥道:“我也十分意外,開始以為能查到什麼破案線索,卻無意中撞到了人家圖謀造反的**,心想這種事還是少管為妙,正準備離開,只見要當皇上的鄉紳站起身來,扶起二人,說道:‘兩位卿家快快免禮。’又單獨問趙師爺道:‘那五千兩賑災款什麼時候到?’趙師爺答道:‘該死的通判已經將此事委託給了永勝鏢局,估計兩日後便到。’那要當皇上的鄉紳點頭道:‘若是到了衙門你有幾成把握?’趙師爺得意道:‘通判廳內都是些酒囊飯袋之人,這幾日我已將‘五鬼運財術’練就的爐火純青,配上我供養的十二個煞神鬼,只要銀子送到通判廳衙門,就是在他們眼皮底下取走,也不會有人發現,此事可保萬無一失。’那要當皇上的鄉紳十分滿意,笑道:‘此事就有勞你們表兄弟了,侍日後成就大事,這天下與你們共享之,哈哈。’”
我聽到這,忽然間什麼事都明白過來了,那與趙師爺跪下地上的是十間房的孫德忠,那要當皇上的鄉紳就是和他在一起的,平安堡的那個劉振慶,他正是昨天進城時遇見的三名老道要投奔的那個姓劉的。如此說來這趙師爺就是三個老道口中的大師兄,自已曾聽孫家的馬夫與廚子閑聊時說過,這趙師爺曾經在峨嵋山玄清觀學藝二十載,有當道士師弟看來也很正常,只不過自已當時不想多管閑事,聽過之後也沒放在心上,此時他們與賑災銀被盜扯上關係,前後一搭配,事情的真相登時豁然貫通。
想到這,一個大大的念頭湧進腦海,前天自己在孫家夜裏看到了小鬼怪運送東西,看來那一定就是丟失的賑災銀,如此說來,我們辛辛苦苦找的賑災銀就在孫家那間神秘的屋子裏,是被趙師爺在夜間用什麼“五鬼運財”之術將銀子運送過去的,幸好自已長有一雙子時陰陽眼,才將這一全過程看得清清楚楚。
朱大哥見我好久不言語,知道我己將事情想通,笑問道:“想的怎樣?”
我點頭道:“全明白了,這所有的事情全是劉振慶、孫德忠,還有趙師爺他們搞的鬼,企圖造反,用法術盜取賑災銀,估計是用來充當軍費。”
朱大哥哈哈一笑道:“剛才你將你所有的經歷和我一說,我就已經全明白了,這幾個人狼子野心,終究成不了大氣候。當初在龍虎山玉真子老道長對我說,帶你來此,能派上大用場,果真應了他老人家的話,若沒有你的這一副陰陽眼,恐怕咱們永遠查不出銀子的去向。”
我聽了他的讚揚,有些不好意思,又問道:“他們後來又說了些什麼?”
朱大哥道:“其實我原本也不知道這要當皇上的鄉紳是誰,是剛才聽你說,和孫德忠一起在他家的人叫劉振慶,我想這人就是他。只聽他問趙師爺道:‘軍師,咱們手中只有幾百人的兵力,這如何夠用。’趙師爺笑道:‘皇上儘管放心,我已將峨嵋山的三個師弟召到身邊,現在暫時在這裏助我取銀,待事情結束后,我會讓他們到平安堡助你一臂之力,我這三個師弟別的道行雖然不高,但有一樣特長,可以撒豆成兵,剪紙成卒,只要給他們百天的時間,做好充足的準備,便可為皇上帶來兵馬十萬,到時一鼓作氣,直取奉天,從此盤踞關外,自立成帝。’那個劉振慶的聞聽,不由的哈哈大笑,眼中彷彿己經看到了自已身披龍袍,坐到了金鑾殿上。”我笑着對朱大哥道:“中國上下五千年歷史,把所有皇上的名子翻個遍,也沒有他劉振慶這個名。”
朱大哥道:“我當時在窗外也感覺到可笑,但還不敢弄出什麼聲音來,靜心聽裏面又說了些什麼。劉振慶笑了一會兒,問那姓孫的鄉紳道:‘孫愛卿你的藏寶室可否安全?千萬不要出什麼紕漏。’那叫孫德忠的答道:‘皇上儘管放心,我家中幾十個家丁日夜看守,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鬆懈。’這時趙師爺在一旁插口道:‘這裏絕對安全,我已經使用神兵搬運**,將峨嵋山千年蟲怪押解到藏寶室為皇上看護寶藏,只要任何人一觸到寶藏,它馬上就會現身作法。這蟲怪可大可小,神力無窮,常人根本無從靠近。加上屋外家丁嚴守,不會出什麼亂子。’劉振慶點頭道:‘如此甚好,兩位愛卿辦事朕信的過。’於是三人又在屋閑聊了一陣,趙師爺和那孫德忠又說了許多肉麻的奉承話,什麼皇上洪福齊天,古往今來的名君等等,聽口氣三皇五帝似乎都不在話下。那劉振慶居然坦然受之。其臉皮之厚,恐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我聽朱大哥說的生動,不由的笑出聲來。朱大哥看了我一眼,沒有停頓,接着道:“我在窗外害怕他們出來撞見,這個時代畢竟是他們的地盤,聽了一會兒,忙悄悄的退了出來。回到衙門慢慢體會他們談話的細節,有許多參悟不透的地方。今天聽了你的話,結合我聽到的內容,才讓我茅塞頓開。明白了裏面的前因後果。”
我又問道:“後來呢?”
朱大哥道:“我在衙門裏忙了一會兒,趙師爺回來了,顯然已將劉振慶和孫德忠送走。他又擺出一副不苟言笑的冷麵孔,回到自已的房間。有了這次經歷,我對他的行蹤也就格外注意。由於我筆帖的身份太過於低下,每晚不能在衙門內留宿,天天要回租住的房屋去住,為我觀察賑災銀如何被盜造成很大的不方便,後來一想,那趙師爺是運用什麼‘五鬼運財術’將銀子運走,自己就是在現場恐怕也看不到什麼。本來想既然知道了盜賊是誰,想辦法將銀子拿回來,發放給受災的百姓,也就算將此事了結了,至於他們造不造反和咱們也沒太大的關係,但是現在看來賑災銀與他們的軍費扯上關係,這件事就變得不簡單了,這是硬逼着咱們往此事裏攪和。幾天後發生的事你們也都知道了,銀子被盜,通判飲毒酒自盡。鎮邊軍接管這裏的一切事務。由於衙門內當晚看護銀子的衙役全部被收監起來,弄的衙門裏人員緊缺,我本來到衙門裏的時間不長,因無可用之人,遇到婚喪之事,趙師爺便委派我來見禮。他自己卻陪着依克唐阿將軍到處拿賊問案,照此查下去,只會不了了之。”我沉默了一會兒,見朱大哥將事情講完,問道:“事情如此複雜,你看我們該如何着手調查?”
朱大哥想了一下道:“當前我們能做的只有三件事,第一,儘快找到志子,咱們來到這裏快半個月了,一直沒有他的消息,可千萬別有什麼意外。第二,想辦法將此事呈報給依克唐阿將軍,得到他的支持,才能揭開孫家藏寶屋的秘密,照孫德忠和趙師爺的說法,這個藏寶屋不但外有家丁守護,屋內更有什麼峨眉山千年蟲怪,憑咱們的力量,單獨想攻破它,恐怕難度不小。第三件事做起來則純粹是為了綏化的父老鄉親,那就是將劉振慶造反的陰謀報告給朝庭。綏化這地方已經兩年受災,民不聊生,針對此事,朝庭畢竟還下撥了五千兩賑災銀,若是因為劉振慶一已私利挑起戰火,必將屍橫遍地,赤地千里。咱們既使到了這裏,了解了此事,就要對綏化的歷史負責,讓百姓能安居樂業,免受戰火之痛。”
我聽了朱大哥的豪言壯語,雖覺此事做起來未免有些過於偉大,但想想一切似乎都在理上,既然賑災銀與造反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不先將造反的事擺平,單純地想取回銀兩恐怕是千難萬難。於是問道:“現在趙師爺就在依克唐阿將軍的身邊,咱們向將軍舉報他,將軍會相信咱們嗎?”
朱大哥道:“此事說起來有一定難度,我在這裏只是一個臨時的筆帖,和將軍也接觸不上,但從將軍將二十多個守夜的衙役收監一事來着,他似乎並不相信衙門裏的人,趙師爺所以能在將軍身邊待下來,是因為將軍敬重他大小是個朝庭命官,想不到他會去做這種事。咱們要想辦法和將軍接觸上,將事情的真相告訴他,依照將軍傳說中剛正不阿的性格,一定會將趙師爺等人繩之於法。此事說來簡單,做起來卻難,最好找一個將軍身邊的人來轉告將軍,若單憑咱們兩個平頭百姓,將軍的面都見不到,何來申訴。”
我道:“將軍一般都住在什麼地方?”
朱大哥道:“他一般情況下都住在軍營,查案的時候到通判廳衙門。”
我點了點頭,又與朱大哥商量了好一陣兒,依然找不到好的辦法,。天色早己黑了下來,只好到炕上去休息,明天再做打算。臨上炕前,朱大哥將帽子摘了下來,露出裏面的短髮,背後拖着的那條長辮子竟然是和帽子連到一起的,被同時摘了下來。我好奇地問道:“你從哪裏找到的這條辮子?”朱大哥笑道:“街上有賣的,一吊錢,趕這裏的潮流嗎。”我也跟着笑了起來,連誇他有創意,自已怎麼沒想到,一頭短髮走到哪都被別人當怪物看。
我們吹滅了油燈,躺下后,又閑扯了一會這裏的人和事,憋了十來天,終於有人能說說心裏話,不用說著文詞扮古人,彼此間的心情才真正的放鬆了一下,不一會工夫我們就睡覺了。
第二天一早,我將陳小汐叫過來,介紹給朱大哥認識。
朱大哥昨晚聽我說了與陳家的關係,所以見到小汐后顯的格外高興,因為我們的來歷確實有點驚世駭俗,這一點也沒法和小汐多解釋。只告訴他我們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今後有機會彼此間一定要好好相處。
吃過早飯後,朱大哥對我們說,晚上接我們到他那裏去住,然後和辦喪事的店棧老闆告辭,一個人回到衙門供職去了。
我和小汐在客房內看了一會兒店家如何辦喪事。但看了一會兒,感覺家屬們哭天抹淚的十分心煩,於是我們便出了客棧,準備到街上轉了轉,自己順便想買一條假辮子戴上,免得別人看我的眼光異樣。小汐對自己家傳的弓箭愛不釋手,怕放在客棧里有什麼閃失,也背了出來。
剛出客棧不遠,迎面過來十幾個清庭的士兵,每個人手中端着長長的火槍,腰上還掛着一柄腰刀,穿着厚厚的鐵甲倒也不顯得笨重。
走到近前,一名為首的頭目上下打量了我們好幾眼,站了下來,問道:“你們是幹什麼的,怎麼還帶着弓箭?”
我心中暗道不好,連忙上前抱拳道:“回這位官爺的話,我們是十間房的獵戶,到這裏走親屬,怕路上不安全,所以帶着弓箭來的。”
那頭目見我一頭短髮,更是疑心,不等我說完,一揮手,十幾個士兵立刻將我們圍了起來,冷笑道:“十間房的獵戶難道可以不蓄髮嗎,看你長的精壯結實,不是盜銀賊,也一定是亂臣賊子,留着話和將軍去說吧,來人,帶回去。”話音方落,立刻便有士兵拿出鎖人的鐵鏈向我們頭上套來。
所謂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不待我們有什麼分辯,已經用重重的鐵鏈將我們的上身捆了個結實,推推搡搡地的綏化廳衙門而來。小汐的弓箭也被強行收了去。
綏化光緒十九年的牢獄,在理事通判廳衙門北側,有大小二十幾間房。自打賑災銀被盜后,原來的看守衙役已經全部被換掉,現在由鎮邊軍臨時看守。牢房內由於連日拿人,早已是人滿為患,每間牢房內多的都被關進十幾個人,白天在裏面站着倒還寬鬆,可一到晚間睡覺躺下后卻是人擠人,由於“犯人”太多,連刑具都不夠用,。我和小汐剛一到牢門過道內,身上的鐵鏈便被解了下來,一個胖胖的士兵見東側第三間的牢室內只有七、八個人,便開門將我們關到這裏。鎖好門后,也沒加過問,自顧自出去和別的士兵聊天去了。
我不由的一陣苦笑,剛才還在客棧內被人當做貴賓,這一會工夫,就被當做竊賊關到監獄來了。真是沒有說理的地方。見小汐神情緊張,安慰他道:“別害怕,朱大哥晚上到客棧接不到咱們,一定會尋到這裏來的,他現在是衙門裏的人,會想辦法救咱們出去的。”
小汐搖頭道:“我不是害怕出不去,是擔心我那家傳的弓箭別叫他們弄丟了,那可是傳了五代的寶物,真有個閃失,我可沒臉回去見爹娘了。”
我問道:“這弓箭從外觀來看,也不如何稀奇,真的這麼重要嗎?”
小汐點頭道:“孫大哥你有所不知,這弓箭大號叫‘羅漢弓’,小名叫‘大五石’,是乾隆年間一位少林高僧贈與我家先人的,具體什麼來歷我也說不清楚,小的時候我拉不開弓,父親便叫我練石鎖增長力氣,練了十年,到現在弓也只能拉開一半,就算是打開一半,也能將箭射到半里之外,由於這弓硬度太強,普通箭射出去都太飄,箭身便用鐵鑄成,這張弓歷代被家裏視做性命一般重要,這番與你出來歷練,父親才正式將弓箭給了我,告訴我一定要珍稀愛護,做到箭不離身,可剛出第三天就被別人搜去了,萬一有個閃失,叫我如何與陳家列祖列宗交待。”
我連忙安慰他幾句,也不由的好奇,道:“這張弓你能拉開一半,你父親全能拉的開嗎?”
小汐搖頭道:“所謂‘大五石’弓,就是要有五石的力量,一石是一百五十斤,五石便是七百五十斤,意思就是說至少要有七百五十斤以上的力量才拉得動,我們陳家只有得到弓箭的那位老祖宗能將弓全部拉開,後來的太爺爺,爺爺和我父親只能拉到一半,就是兩、三人一齊來拉,也從來沒將弓拉滿過,真不知將弓拉圓了,箭能射出去多遠。”
我們正說到這裏,同一間牢房內一名在地上乾草堆里坐着的老漢接口道:“據傳說‘羅漢弓’弓身乃是佛祖指甲所制,堅硬奇特,沒有千斤的力氣,絕不可能拉滿,小兄弟能拉開一半,力氣之大,也叫人好生佩服。”
我和小汐進來時見牢房關着的幾個人穿着樸實,以為都是些普通受冤進來的百姓,也沒加留心。我們獨自在一旁說話,聲音壓的很低。沒想到還是被人聽去了,而且這人出口不凡,竟然知道羅漢弓的來歷,不禁細打量起他來。
只見那老漢年紀在五十歲上下,雖然被關在牢房內,精神上顯得有些萎靡,但氣質卻與常人不同,太陽穴向外直凸,目光銳利,手上的筋骨錯落有致,一看便知是習武之人。
我抱拳行禮道:“老先生請了,不知高姓大名?”
那老漢見我年輕,也不起身,揚了揚手道:“小兄弟客氣了,老夫乃是永勝鏢局王子章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