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凡塵

“清源，你來道觀這麼多年，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你哭。”凌霄用餘光瞥到了顧清源眼角的淚光

緊接着又又說：“你又為何而哭？”

“師父我為並未履行約定而哭”顧清源的眼淚再也止不住的落了下來。事實上他也不知道此時到底為何而落淚。

沄舟在一旁十分的扭捏，向著顧清源事使了個無辜眼色，好像是要求他幫忙為自己解脫責怪，顧清源瞬間就明白了。

趕忙說道：“我逃走之事，不怪沄舟，是我半夜趁着沄舟上茅房的功夫，從窗戶翻出去的，師父要責怪就責怪我一人吧。沄舟長舒一口氣，懸到嗓子眼的心終於沉了下去，要讓凌霄子知道他私自放跑顧清源，非得罰他再守一個月的夜。

“非也，你所為俗世而哭。”道長看透了顧清源的一舉一動，甚至看穿了顧清源的心，短短的一句話點醒了顧清源，他由小聲啜泣變成最後的嚎啕大哭，以前的他放蕩不羈，現在的他就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沄舟看着清源哭了起來，自己也哭了起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哭，他才八歲，就是個孩子。

凌霄子卻笑的更大聲了，房間外道士們議論紛紛，房間裏哭聲笑聲匯聚一堂，好不熱鬧。

“好了，今日我誰也不責罰，莫要再哭了。”一手摟着顧清源，一手摟着沄舟安慰着他們兩個。

倒是年紀小的沄舟先是停止了哭泣，又過了許久，顧清源的嚎啕大哭又變成了小聲抽泣。“

凌霄子見二人停止了哭泣，慢慢的放開了顧清源和沄舟。

轉過身意味深長的看了眼顧清源說道：“清源，你來清風觀多久了？”

“自六歲起父母雙亡，被祖父收養時便來到清風觀學習，整整十年。”顧清源迅速在腦海中回想這數十年，只覺得此生甚是孤獨悲涼，無人問津。

“非也，是十六年，你本性向道，道法自然，你不會為了這個世界的任何事，任何人而改變，出世是道家之人，入世亦是我門中之人，你也不會為了此事而哭泣，你哭泣說明你的心已經入了凡塵，你離去吧，此後你再也不是我門中之人。”

顧清源百感交集，師父的話就像千萬顆銀針一樣，密密麻麻的扎在他的心上，把他的心扎得千瘡百孔，是的，師父說的對，他變了，曾經他歷經苦難心中仍不會泛起一絲漣漪，只是因為他愛上了一個人才會讓他體驗到情感的酸甜苦辣，此前他甚至不能稱作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人”，是林燕兒讓他有了感情，有了共情的能力。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顧清源只好作罷，他明白師父的意思，可他卻不知道離開了道觀，將何去何從。

故向凌霄子問道：“此去何處，何時歸來？”

“此去心之所向，入世出世遊刃有餘歸來。”凌霄道長捋了捋他那雪白的長須，對顧清源說道。

凌霄子吩咐沄舟拿來衣物和錢財交付於顧清源，顧清源卻不願接受說道：“此為何意，以前徒兒出行從不用這等身外之物。”

“你且收下吧，此後入凡塵你所需要的就是這等身外之物，你所在乎的也就是這等身外之物，切記，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切莫行小人之事。”凌霄道長嘆一聲氣。

顧清源只好收下，走出了房門，小道士們紛紛圍了上來，眼神里儘是不舍與傷心，沄舟又是嚎啕大哭起來，顧清源摸了摸沄舟的頭，湊到了他的耳邊小聲的說：“我會偷偷的來看你的，到時候給你講外面的事，很多很多有意思的事。好了別哭了我們不久后還會再見的。”

沄舟年紀還小並不知道師祖這句話意味着顧清源再回道觀時已是幾十年後的事了此後再相見已是兩個白髮蒼蒼，佝僂老人。

顧清源拉着沄舟在小道士們的擁簇下走到了清風觀的門前，首望了望觀中，花草樹木，青磚綠瓦，花鳥魚蟲，又看了看師哥師弟和沄舟，儘是不舍。

痛心說道“各位來日有緣必定再會。”隨後便向師父的房間跪下來磕了三個頭，凌霄子只是靜靜的看着，沒有作聲，眼睛似乎也泛起了一陣漣漪，把身子轉了過去。修行多年的他，此時在出世入世之間也不能遊刃有餘了。

顧清源轉身離去，走下清風觀的台階，一步一回首，每走一步都是遠離道觀，每走一步都是走向凡塵，直到最後道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