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一命之恩
進門，五張床上有四張是空的，一位清秀未妝點的中年婦女正有些緊張的握在病床上躺着的年輕女孩的手。
是一位妙齡的姑娘。
午後一點的陽光照着蒼白病態的肌理，身患重症也難遮少女嬌好的容貌，眉如翡翠，肌勝羊脂，柳眉醉靈眼，雪頰朱紅唇，病的時日不短，體型有些消瘦，溫養時日，便可以美顏傾城。
此刻她的病情有些發作，心臟病，冠狀動脈硬化，前期醫療不當，血管有些微度破裂，每當中午氣溫過高，其痛處會引起軀幹痙攣反應。
她撐的很艱辛，痙攣時有明顯的壓抑。
“啊…是…是的，醫生，小女又發作了，有什麼便宜的葯么…近日的開銷…家裏快承擔不起了啊…”
婦人一臉擔憂，但是經歷時日已多，此刻麻木的懇求在高昂的醫療費用面前的作用微乎其微。
“沒事，請不要擔心，我是來給她帶來自米奇的原產特效心臟治療藥物的，這一針是免費的，但是不承擔任何治療風險，同時需要完全彙報治療中的療效過程。”
常清林看到此幕，直視桔露的病情令他心裏發顫，數據是終端給他的，但是數據又怎能和現實的殘酷相比？
如果按照原來的事情發展，大約到明日的中午，會有一幫自稱是高級醫療人員的身份不明人員帶來那款特效藥，並以百分之三十的壽命代價治好了她。
同時，那款藥物也令她成為首批星能者，是最為稀有的“指揮官”系，在接受了數年的殘酷試驗和鍛煉后，以超級戰士的身份一步步邁向了艦長的位置。
沒人知道艦長的笑容是怎樣的，但常清林有幸在一次晚間打能量食物夜宵的時候，見到她的慟哭。
強人聲下淚不下，幾朝一痛得哭聲？
常清林很識趣的沒有去打擾，而是坐到對面，默默的吃了起來。
說實在的，這種半流體也只是維持生命基本能量所需要的物品，實在算不上怎麼可口，只有中午才會向全艦提供一頓正餐。
最後一口給了艦長，是被惡狠狠的叼過去的，從此，二人開始以朋友的身份來往，有時間就下棋玩，五子棋，跳棋，軍棋，二人都會一點點，常清林的個人待遇也跟着水漲船高。
站在桔露的病榻面前，他知道此刻需要冷靜，如果露餡的話，桔露可能會被轉移，畢竟病症稀少是需要重點看管的，這事會更加麻煩。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他畢竟有把握完全治好。
“請您看一下醫療合同並簽字，您簽的越早，我越早下藥，對您的家庭來講，這是極好的條件了，還請斟酌三分。”
常清林遞過合同，微微躬身，因為不願意麵對自己口中如此傷人的語言，而偏了一下頭。
這一下，他正好看到了此刻睜開美眸的桔露，二人一個對視，呃，好像…結仇了啊…，他覺得那小眼神里的情緒可不算特別友好。
此事也怨不得她，試驗性的藥物無法確定藥效，一般給出的只會是簽了合同的重症患者，以避免死亡責任。
治好了，這款葯就可以成為成品葯，從而面向市場，高額出售，治不好，一笑而過，從此生死無人再問。
這一份合同單，份量很重，卻是遞送到了她的母親手裏，一個辛苦持家的婦人。桔露沒有父親，家母對此絕口不談。
常清林咳嗽兩聲，端正站好。不管此刻三個人心裏是如何打轉，如何思考，他必須要穩住這個局面，這黑鍋，他背便是。
五分鐘…八分鐘…足足十分鐘。
有一滴淚落到了合同單上，然後，是簽字聲，桔母沒得選擇，一線生機遠不是難能可貴所能訴說。
她不願讓孩子看到自己的聲淚俱下，起身，走到另外一張床邊，轉過身去，捂上了面門，小聲抽噎着。
常清林心裏倒是一喜，他的納米機械人因為沒時間做外觀改良，簡直就是黑乎乎的一大團，正常人都不會當成藥物，如果桔母不看着，自然事半功倍。
“唉，那就請桔露小姐閉上眼睛吧，體感可能會有些怪異，五分鐘后就會奏效了。”
病人不再多說什麼，輕合美眸，頭偏向向陽的一邊，似乎是做好了死亡的準備，輕輕向“醫生”抬起了右腕，輕輕嘆息。
取出裝着納米機械人的不透光小棕瓶，撕開一次性注射器的外包裝，填裝，扶起手腕，專註的扎入靜脈，一針全推了進去。
因為提前輸入過了治療指令，這些小黑點般的機械人在遇到血液后就被激活，飛速地朝着心臟部位遊動。
通過常清林假裝給上級回復訊息的手機，可以清晰的看到治療的進度。
進程很順利，這些原本是用來被治療生理更具優勢的三螺旋dna的人類的小機械人，在修補單螺旋鏈人類時顯出了極大的動力，一路處理病理勢如破竹，看的常清林是頭上直往外冒汗。
“嘶，好像忘了安裝一個情緒調控功能了啊…這小玩意也太激動了點，別給我這姑奶奶整出事兒啊…”
常清林內心無比吐槽。
僅僅三分鐘，這些小傢伙就把除心臟外的所有部位梳理了個遍，然後來到了最關鍵的心臟。
雖然沒有情緒管理功能，但一眾機械人也老實了點，知道這是個重要部位。
然後…桔露忽然身體抽搐了起來，其程度甚至在床板上都有所晃動，看着極為瘮人。
“女兒，女兒!你沒事吧!你可不能就這麼沒了啊媽一個人可怎麼活啊!醫生，醫生你快管管啊！”
桔母發現事情的不對勁，猛地衝過來試圖安撫桔露的癥狀，另一隻手則是按着常清林的肩膀，猛烈的晃動着他。
“阿姨，稍安勿躁，她沒有事，在…在入體后的幾分鐘裏，會有大約一分半的身體抽搐現象，之後大概…不，就會平穩許多了，看來療程順利。”
一邊想像着納米機械人的大幅度動作，還得一邊想着借口去應付桔母，常清林都不知道現在是嘴角抽的比心裏狠，還是心裏抽的比嘴上還狠了。
他覺得很淦。
又過了一分鐘，桔露安定下來了，神色趨於緩和，看來心臟是修補好了。
兩人大噓，本就蒼白的美人在經歷了如此暴躁的“治療”過程后臉上更是不見血色，香汗淋漓如雨。
好在，治療很成功。
“阿姨，麻煩請您迴避一下，我還有兩份文件需要和桔露小姐進行商簽，機密文件不許外露，另外，這是治療成功后的五十萬補償。”
常清林微笑着遞給桔母一張銀行卡，婦人開心的抹着淚出去了。
“咔。”
門關上了。
“你，根本就不是我的醫生吧？住了三個月院了，這裏的所有醫療人員我都記得，唯獨你沒有見過，你治療我的目的是什麼？”
淡淡的無表情的一句話，讓常清林回想起來被艦長大人支配的恐懼的日子。
哈哈，好熟悉啊，甚至，有些懷念呢。
常清林並沒有說話，而是笑了笑，轉手遞給了她兩份文件和一個u盤。
“《未來的十年數據》？《人類大義彼方計劃》？”
“你一個人看吧，這些內容里還有我的個人資料以及真實的數據可以和現實對比，另外，和你母親儘快出院，我已經打亂了一部分人的計劃。”
“我的聯繫方式在u盤裏有，如果…你會支持我，就打電話吧，我需要幫助。”
“你最好今天就走，也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我。”
常抬手，想撫摸一下她細緻的臉龐，剛抬起食指，卻又無力的停下，他必須忍耐，不是時候，不是地點，人家大病初癒，怎能如此無禮？
常清林笑笑，起身走到房門口，開門前轉頭。
“你欠我一命哦，另外，如果你明天上廁所大號的話，旁邊記得放一個盆裝清水，不要回頭看那個盆里的東西，有聲響也不要管，半小時后他們會自動清洗乾淨，排列整齊，如果見面的話，把它們帶給我。”
“桔啊，要變天了，你準備好了嗎？”
隨着一陣爽朗笑聲，美人精疲力盡，又昏睡了過去，常清林在和桔母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後，滿意的出了醫院，轉身前往下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