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解救
半小時前,李洋在與毛淺禾走訪調查的過程中被子彈擊中,當場身亡。
惠愛月子會所門前的監控錄像還原了事發的經過。
當晚11點32分,由李洋駕駛的警車在會所的門前停下,不出五秒鐘,一輛白色的比亞迪f3在距離警車不遠的位置停穩,車裏只有一個人,沒有從車裏走出。約十分鐘后,李洋和毛淺禾一前一後走出會所大門,這時,比亞迪的駕駛員突然從車裏下來,對準走在前面的李洋的太陽穴猛開一槍,一槍擊中,收槍后,將來不及反應的毛淺禾拖進車裏。從開槍到劫走女警,用時不到15秒。
惠愛月子會所的護工聽到響聲后推門查看情況,發現李洋的屍體后立即報警。正在附近查酒駕的交警和協警聞聲也趕過來,在警車的附近找到了毛淺禾留下的警察證件,根據證件上提示的信息,交警迅速聯絡市局刑警支隊的支隊長羅德並保護現場,兩名協警和路過的私家車車主對兇手的比亞迪f3狂追半路,不過,最終還是被兇手甩掉了。
李洋的犧牲震驚警局,無人不為之扼腕嘆息。三年的時間,對任煙生而言,李洋既是一名優秀的下屬,又是暖人心的弟弟,聽聞噩耗,他的大腦在短時間內是懵的,事發之前的那些記憶彷彿被魔鬼抽走,他停在原地,呆愣愕然,本能的反應是不相信,直到局長李建國和毛淺禾的父母疾步走進辦公室,他才猛然間從方才的不可置信中走出來。身上的t恤已經被冷汗浸濕,清醒以後,他很快便想到了打這個電話的人是誰。
張博,原特警隊隊員,與任煙生在同一年加入特警隊,在2008年被特警隊除名。
毛淺禾的母親在來警局之前提前服下了速效救心丸,此時的情緒稍微穩定了一些。毛淺禾的父親雖然心裏同樣慌亂,卻還是理智的,和局長李建國站在一起,等待局裏做出決定。
親近的人突遭厄運,能做到迅速冷靜下來的人寥寥無幾,任煙生是肉體凡胎,此時正處於極度的憤恨中,為李洋的無辜遇難而悲憤。很快,他的情緒由憤怒轉為了愧悔和擔憂,毛淺禾在手無寸鐵的情況下被張博劫走,他恨自己沒能保護好她,更是為她的安危而焦慮不安。張博在電話里說的每一句話都如同釘子般深深扎進任煙生的耳朵,已過零點,留給他的考慮時間已經不多,經過了短暫的思考後,他向局長李建國提出了獨自赴約的想法。
任煙生:“張博就是三起殺人案的兇手,李洋也是他殺害的。根據我們目前掌握的信息推測,在今年三月份做過宮外孕手術的那名女孩是張博想要保護的人,她叫小敏,我們目前還不知道她的全名是什麼。張博這次之所以不顧一切的現身,為的就是不讓我們繼續調查下去,只要他坦白一切,我們就不會再去揭開這名女孩的傷疤。張博既然願意這樣做,意味着已經清楚了後果,並且願意接受這後果,所以,他做出了將小禾劫走的這個決定未必是為了和我們談條件,而是單純的泄憤,他認為這個社會不公平,在死前也要拉上個墊背的。我和張博在特警隊裏生活了三年,算是他在隊裏的唯一朋友了,對他還是比較了解的,他自以為行俠仗義,其實只是一個只敢在黑暗裏做些狗嗖事的小人。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張博現在控制住了小禾,我很難推測這渣子的下一步行動。他約我見面的地方在北海公園的北山,說是山,其實沒比平地高出多少,山下是大片的空地,上突擊隊不是最好的辦法,一旦被張博發現,小禾就很危險,哪怕這風險小到可以忽略也不能去冒!”
任煙生在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音量非常高,拳頭緊握,引得重案大隊的偵查員也從辦案區里走出來觀望,他在刑警支隊素來以溫暖著稱,今日的表現實屬罕見。
毛淺禾的父親站在辦公室的最中間位置冷靜聽着任煙生的分析,始終未發一言。女兒被兇徒劫走的事情發生在刑警支隊,他雖然曾為軍隊的領導,在這裏也沒有過多介入的理由。
其實,任煙生方才的心急已經令他心安,心安的原因卻有太多。
局長李建國:“老毛,你怎麼看?”
毛淺禾的父親:“我相信任隊長的判斷能力和執行能力,也希望隊裏在解救小禾的同時能對任隊長做好保護。”
李建國:“毛兄放心。”
陳寧,市局特警大隊的隊長,當年開除張博的決定正是他做出的。
“海潭市在2005年成立公安特警隊,十四年的時間裏,張博是唯一一名工作還沒有滿五年就被隊裏除名的特警,我對他的印象特別深。當年隊裏決定開除他的原因並不是因為他的技術水平差,而是他始終都做不到團結他人,總認為別人在鄙視他,從始至終都不能處理好人際關係,經常性的推卸責任,惹得其他隊員心生不滿,就如任隊長方才所說,張博是個很陰險的小人。”
在沉悶的氣氛下,陳寧繼續說道:“北海公園是當年突擊隊進行負重訓練的其中一處場地,任隊長和張博都對那裏非常熟悉。北山很矮,相對高度只有十米左右,走幾步就到頂了,山下很空曠,唯一的遮擋物就是距離空地約20米的紀念石碑,這是最不利於突擊隊行動的地方,就連山下停一輛小車、站一個人都會被山頂的人看到,更何況是我們特警隊的悍馬h2。山上有石階,石階的兩側光禿禿,山頂有個小涼亭,涼亭可以俯瞰山下景象,涼亭的四面沒有遮擋物。狙擊手進山後不難完成任務,但是有一個不可忽視的前提,就是能夠成功進山。張博畢竟做過三年的特警,對這些細枝末節都非常了解,狙擊手做的事情他也做過,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們盯着他,他也在防着我們,恐怕山下的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他繃緊神經,無論哪一角的狙擊手在進山時發出聲響,毛淺禾到時都有危險。”
陳寧和任煙生的想法相同,成敗各五分,風險並不低,一旦張博發現了隱藏在附近的狙擊手,毛淺禾有危險的概率將會是百分之百。
陳寧方才的這番話,毛淺禾的父親很明白,對局長李建國問道:“老李,你給我一顆定心丸,有多大的把握救下小禾?”
李建國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毛啊,我現在無法向你承諾百分百的救下丫頭,只能向你保證無論是今日在場的支隊長、偵查員還是突擊隊隊員,都會拼盡全力的讓丫頭平安無事。”
毛淺禾的父親點頭,“這就夠了。”
而後,他走到任煙生的面前,掩下心底的慌亂和焦灼,頓了頓,對他說道:“任隊長,我相信你的能力,儘力而為。”
任煙生回給了他一句篤定的回應,“請毛政委放心,我一定會帶小禾平安歸來。”
時間正在一點一點流逝,沒有太多的時間多去商議此事,局長李建國、支隊長羅德、特警大隊隊長陳寧對接下來的行動做出安排部署。
特警大隊的副隊長趙嘉彬佩戴針孔攝像頭化裝成北海公園的工作人員,先任煙生一步進山,在涼亭以下的位置進行夜間巡視。從2005年至今,北海公園每晚都有工作人員去做這項工作,特警隊清楚,張博也清楚,這樣做不容易露出破綻。趙嘉彬在張博被開除后才加入特警大隊,這也是陳寧做出這樣的安排的原因,因為眼生,做起事來便能得心應手。
任煙生按照兇手張博的要求獨自赴約,配槍的同時佩戴針孔攝像頭。
特警大隊的隊長陳寧在山下指揮,視現場的情況隨時改變策略。
突然激動的情緒可以讓人不去留意四周的動靜。任煙生在與張博進行交談的過程中盡量讓他的情緒有波動,四個角的四名狙擊手在此時迅速進山,為保證毛淺禾和任煙生的安全,必要時可以將兇手張博擊斃。
按照原定的策略,趙嘉彬最先進山,沒有和突擊隊一起行動。
趙嘉彬到達北海公園后,化裝、進山,將山上的情況向陳寧做出了彙報。
張博在山頂的涼亭里支起了小型的軍用帳篷,帳篷門緊拉,小窗口的旁邊架着一副望遠鏡,望遠鏡以外的可視區域被他用反光膜貼牢。張博可以在帳篷里清楚的看到眼前的狀況,而帳篷外的人卻不能獲知裏面的情形。
任煙生已經在路上。
陳寧將電話打給他:“媽的,這小子在涼亭里搭了個帳篷,阻礙了狙擊手的下一步行動。帳篷里有哭聲,毛淺禾應該在裏面。趙嘉彬和一名狙擊手已經提前到達指定的位置,上山後,你要儘可能的將張博從帳篷里引出來,他不出來我們很難行動。”
任煙生手槍里的子彈已經上膛,路上幾乎沒有車輛,從來不會超速的他將車速飆到了180,想到毛淺禾的無助模樣,他很難冷靜下來。雨水順着打開的窗戶肆無忌憚地拍擊在任煙生的臉上,他用力拂去,猛踩油門,在與毛淺禾失去聯絡的一小時時間裏,他全然體會到了絕望的感覺,如果可以,他願意替她忍受這份煎熬。
很快,他恢復了理智,放慢車速。駛向北海公園的這一路,許多畫面在腦海中飛速閃過,多數畫面是關於毛淺禾的,一小部分是關於張博的。從唐毅的屍體被發現,到現在,一共六天的時間,被害人卻不是只有這一位,任煙生和所有偵查員一樣,對兇手深惡痛絕,恨不能親手將其押送到地獄才能廖解心頭之恨。
六天,任煙生無數次揣摩兇手的心思,分析兇手的邏輯,全體偵查員鉚足了勁苦查線索。六天後,兇手終於確定,竟然是在同一個訓練場地里摸爬滾打過三年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