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父母之間，欲說不清
我爸雖是個高中畢業生，但身高不足一米七，在男人隊伍里有些偏矮。我爺爺家境又窮得叮噹響，大夥都認為我爸會娶不到像樣的老婆。
我有一個改嫁過來的族奶奶，帶來一位有痴呆症的閨女，於是有人就帶着嘲笑的語氣跟我爸說：“娶不到老婆，就跟那傻妮子湊合著過，總比沒老婆強。”
我爸很硬氣地回答：“我就算娶不到老婆也不要她！”
我大姨母在多年前就嫁到我爺爺這個村子，後來我的一個表姨也嫁了進來，這個表姨也就是建議我爸接我外婆來養老的表姨。
我爸二十多歲了還沒娶到老婆，有一次我表姨開玩笑對我爸說：“小龍，我有個表妹跟你年紀相仿，若你看得上，我幫你做媒。”
我爸正為婚事發愁，聽這樣的話眼前一亮：“當真？”
我表姨說：“她過幾天要來她姐姐這裏，你可以去看一下。”
我爸是抱着相親的心思去我大姨母家相我媽，我媽當時不知情。我表姨是順口說了說，真要把表妹嫁過來，看到我爺爺家徒四壁的樣子，心裏還是有幾分猶豫。
我爸見了我媽后就去催我表姨做媒，我表姨對我爸的表現略感意外，不好推脫，只好背着我才一歲多的麗花表姐，走二十多里的路去她舅媽家做媒。
我媽這才知道那天來她大姐家玩的年輕人是來相她的。我媽對我爸的第一映像不是很好，但也不是很差。此時的她有嫁人的想法，但是又捨不得做為姑娘家的自在，於是沉默不語。
外婆不好推脫外甥女的好意，只好先應承下來，過幾天就去大女兒家摸底去了。
外婆沒兒子，曾有一次去廟裏問神，問該怎樣安排自己的後半身。“神”回復：“可以讓小女兒招上門女婿。”
“萬一沒有願意當上門女婿的呢？”
“那你就跟小女兒去住。”
我大姨母給外婆的答案是可以嫁。
很多年後我跟大姨母說起我爸媽當年的婚事，我大姨母是這樣跟我說：“你爺爺家裏的確窮，我不過相中你爸有文化，人聰明。”
我爸媽結婚時，已是改革開放的第三個年頭，沿海地區的招商引資在如火如荼地進行。內地農村土地責任制后，政府忙着發掘人才，培養人才，為建設四個現代化而籌劃着。
在這樣的背景下，我爸成了農村八十年代第一批電工里的一員。
我爸媽還沒結婚的時候，兩個人去逛街，我媽總是挑最好的，最貴的料子做衣服。我奶奶知道后，沒少抱怨，跟她二兒媳婦一比，覺得我媽太敗家了。
我媽是個高冷的人，對我爸的態度一直不冷不熱，戀愛無從說起，不過就是走形式路線而已。
交往一段時間后，我爸催我媽去辦證，我媽一副要理不理的樣子，我爸又不知怎麼跟我媽去溝通，就急得在屋前屋後轉悠。
我外婆見情況不妙，就這樣跟我爸說：“連妹仔要是不同意，這門親事還是退了吧？你送來的禮我都退給你。”
我爸不想退親，賴在外婆家不走，我媽只好提包走出去，我爸馬上跟出去，就這樣把結婚證給領了。
領證后我媽沒在奶奶家留宿，悄悄地回了自己家，我爸來找人時才發現人不見了，不過他也猜到我媽去那裏了。
外婆沒問爺爺家要什麼彩禮，幫我媽做了四台傢具：一個八仙桌；一個碗櫃；一個衣櫃；一個谷櫃等嫁妝。
寡婦嫁女，在那貧窮的年代，這樣的嫁妝算是豐盛的了。
只因一開始就沒搞好關係，父母結婚後，吵架打架是家常便飯，有話好好說對他倆來講是件非常困難的事情，也許是不屑說理，也許是懶得講理，還是拳頭跟惡語相向實在一些。
我記得很小的時候，在村裡玩耍碰到叔叔阿姨們，他們最喜歡問我的一句話就是：“最近你爸爸媽媽有沒有吵架？”
我媽是個奇葩，跟爸吵架后習慣在黃昏的時候不動聲色的到後山上躲起來，任憑我爸跟奶奶怎麼呼呼就是不應。無奈，我爸只好去求助我的表姨和大姨母。
每次吵架都沒結果，兩人之間的怨氣也因此越來越重。
奶奶雖不是勤快人，比起媽媽還是要見多識廣一些。有時發現我媽做事方法不對，就在旁邊糾正，我媽總不當回事，也不理會奶奶。次數多了，奶奶只好嘆氣放棄，不再說我媽什麼。
外婆來我家養老，不但可以緩和父母之間的矛盾，也可以讓奶奶少操份心。
我奶奶讓外婆來我家養老的理由是：“親家母來了，我多個說話的伴兒。”
外婆是個很勤快的人，她來我家后，幫我媽分擔了不少的家事，我也因此比同齡人的童年要好玩得多。
八十年代末期，新過門的媳婦帶來了黑白電視機，入夜，鄉村的老老少少都圍在僅有的幾台電視機旁，討論的話題也就多了起來。
這個時候，外婆原來住的村莊還沒有電，還點着昏暗的煤油燈。
怪不得，儘管爺爺家窮，爸爸還是不願做上門女婿。
我村前有條縣道，外公那裏還正在修公路。那剛修的路那裏是路？一下雨就泥濘得很，拖拉機一開過，只見到處都是坑坑窪窪。
電視機有了，時髦也悄悄地在小山村興起。我媽去了城裏的大外婆家一趟，便背起了小皮包，燙起了夢露似的短髮，自以為特別漂亮。
我爸怕影響我們姐弟倆學習，始終沒買電視機，但是村裡第一個買電風扇的。
我還記得家裏第一颱風扇是桂花牌的，上面畫著漂亮的嫦娥仙子。
夏天的夜晚，我們一般不吹風扇，都手拿蒲扇坐在走廊上聽大伯父講古老的故事。
門前的竹葉送來陣陣清涼的風，天上的星星像孩子的眼睛在一眨一眨的，山村的夜寧靜而祥和。
有一天奶奶告訴我，城裏的姨奶奶已退休，要來我們這兒小住，我頓時樂了。
早就聽說城裏是個很繁華的地方，有很多工廠和工人，有許多鄉里買不到的東西……
我盼着姨奶奶的到來，想聽姨奶奶給我講城裏的故事。
預知後事，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