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陰差陽錯（下）
遠處的涼州城頭，守軍正發出「呼呼呼」的助威聲，被闖軍壓着打了這麼久，總算是揚眉吐氣了一回。
馬爌終日緊繃的臉龐終於是漏出了一絲笑容，「裕元兄，你這義子，可是當真厲害啊。」馬爌看着城下自家騎兵將闖軍如同敢羊一般追趕，不由贊道。
林日瑞雖說對於馬爌棄城而走的做法很是不齒也很是得意，心想自己將這便宜義子從肅州調回，可算是撿了一個大便宜，等日後擊敗闖賊，定時要將邊軍盡數收編過來。
看着城下有隊闖軍騎軍衝殺而來，兩人都是不以為意，哪怕闖軍這騎兵精銳，在重騎面前，依舊是不夠看。
「傳令下去，火銃營出城接應。」見騎兵距離闖軍中軍大旗已經不遠，馬爌下令道。
城下為首的騎士察覺到了沈青帶來的威脅，冷笑一聲，槍頭一轉，雪花落在槍尖上反射出一道亮光。
「變陣。」脖子上青筋暴露，大吼道，身旁的傳令兵舉起令旗，瘋狂搖動，之前的長蛇陣漸漸變為了錐形陣，處在後隊騎兵提高馬速，組成了錐尾。
沈青眾人雖然沖地勇猛，但卻是沒有絲毫隊形，重騎這麼一變陣，頓時后隊趕來的騎士就將他們一個個挑落馬下。
本是沈青眾人打算衝散明軍陣型，可一個變陣頓時就讓沈青這旅損失慘重，前隊已經被衝散，重騎錐頭正在衝鋒，錐尾卻在收割。
賀錦在中軍高台上暴跳如雷，整個甘肅就只有一支重騎，顯然眼前的就是聞名西北的肅州鐵騎，見重騎儘管正在沖陣，但變陣之時陣型協調，進退有度，又是在重甲步軍之後又調遣了兩個營的步軍緩衝。心裏已經想着若是敵軍沖陣成功，定要將這不知名的掌旅碎屍萬段。
「起銃。」重甲營的都尉一聲令下，只見后隊三人一組，抬着一支支長達一丈的加長火銃走到軍陣之前，三人一組，一人在後，兩人加緊拿出包裹有火藥的布包與彈丸裝填彈藥，面前重騎踏地，戰馬轟隆，裝填彈藥的手有些顫抖。
這長達一丈的特別火銃叫做大鳥銃，也被稱之為抬槍，由於底部有一支架，銃口可以活動，故得此名，賀錦手中這樣的抬槍也就只有幾十餘架，如今面對重騎沖陣，不得不拿出來。
抬槍威力雖大，但是裝填要比一般火銃慢上許多，數量又少，面對騎兵，雖說不能夠打退，但是最起碼能夠打亂衝擊陣型。
至於還在與重騎同向廝殺的沈青等人，賀錦完全沒有考慮在內。
不聽將令，擅自出擊，按律當斬。賀錦已經為沈青這旅的未來畫上了句號。
中軍已經做好了硬抗重騎沖陣的準備，沈青帶着餘下的眾人卻是還在廝殺，雖說此時沈青甲上被濺滿了鮮血，半腰布甲在雪地里隱隱冒着熱氣，但是精銳不僅僅是兵員，更是在裝備上，這支重騎人人一身全身鐵甲，闖軍的長槍除非將其捅下馬去，竟然是不能突破鐵甲。
兩軍并行，短兵相接，沈青麾下又不得不抽出腰刀，更是陷入劣勢，更多人落馬。
若不是見沈青作為主將，拚死廝殺，恐怕跟隨其後的眾人早就沒有了再戰的勇氣。
沈青一馬當先，已然衝到了重騎陣型的前部，此時亂糟糟的衝鋒陣型倒是有了些許好處，重騎需要保持自己的陣型不亂，此時的沈青所軍，就像是一貼狗皮膏藥，緊緊貼在重騎側邊，甩也甩不掉。
重騎領頭的將軍對於沈青這樣的無賴打法頗為頭疼，沈青就在他的旁邊策馬狂奔，心裏恨不得將這闖賊連同胯下的戰馬一銃打死，兩人互相拼了幾刀，互相奈何不得，只是胯下的戰馬沒有沈青的大白靈性，不時踢出后蹄嚇得自己的愛馬連連嘶鳴。
到了崇禎朝，軍備糜爛嚴重，西北邊軍之中更是供應不足，維持這千人重騎的軍備銀兩都是由肅州府一力承擔，若不是肅州已經養不起這支重騎，戰功赫赫的鎮夷鐵騎將軍歐陽獻又怎麼會放下架子認林日瑞為父。
背上雖然背着三眼銃，但是千餘人的騎軍，只有包括歐陽獻在內的數十人才有，孫傳庭敗亡潼關，丟的除了自己的性命與數十萬大明精銳，更是丟了這些年整個甘肅以及陝西積攢下來的錢糧軍械，使得歐陽獻麾下儘管是西北精銳，能夠拿得出手的火器也就這麼幾十支。
看着黑底紅字的闖字大旗已經不遠，歐陽獻虛晃一刀，將沈青逼退。
眼看距離中軍不到一里，歐陽獻微微撥轉馬頭，大吼：「換銃。」
身後的眾人看見主將將背後的三眼銃從背上取下，紛紛將騎刀夾在腋下，取下了背後的三眼銃。整個鋒矢陣的方向略微偏移，目標卻不是賀錦等一眾將校所處的軍中高台。
沈青與歐陽獻等重騎視野相同，自己眼中竟然出現了自己軍中大旗，立馬是猜到了這支重騎的目標。
又見只有隻有作為箭頭的幾十人手中換了武器，心中大急，帶着麾下騎士朝着歐陽獻等人撞去。
賀錦黝黑的面色里看不出喜怒，早先對於沈青等人的不滿漸漸得淡化了，見這旅騎兵如同狗皮膏藥一般黏着明軍重騎，不由嘆道這才是與重騎兵交戰的最佳戰法。
見重騎微微偏移了方向，堪堪躲過自己抬槍的射程距離，卻是朝着軍旗而去，賀錦頓時大驚，只是此時重騎距離大旗也就不到三百步的距離，想要下令確實已經來不及了。
闖王麾下有一猛將名為郝永忠，本為軍中大旗手，不但能將碗口粗的大旗舞地虎虎生風，更是在李自成吃了數次敗仗之後闖旗不倒，故被自成笑稱郝搖旗。
征西軍中的旗手可是沒有郝永忠的本事，雖舞不動大旗，見重騎朝着自己殺來，卻也是抽刀立在旗前，身邊的護旗隊見主官如此，也是按壓住自己不斷發抖的雙腿，準備捨命護旗。
闖旗已經不到百步，沈青也是看清了歐陽獻手中拿的竟然是三眼銃。
「用之於百步之內為宜。步下：五六十步方能透甲。馬上：二三十步方能命中。得虧陳鏡山書房中有本《神器譜》，沈青才能明白三眼銃的優劣。
優勢：威力巨大，數銃齊發，巨木應腰而斷。
劣勢：雖說是銃，實為近戰兵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