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知迷途未晚,覺今是昨非
在這個時代,“二”是一種不羈的生活態度,簡單,輕鬆,歡樂;“二”也是一種大智若愚的人生態度,難得糊塗。
“周林,你什麼意思?”李成破門而入。
周林正枕在撒出糠皮的枕頭上,翹着二郎腿看小說,看到有人索命,驚坐起,兩眼直勾勾地看着李成,一臉茫然。
“為什麼分給我三等助學金!你依據什麼給我三等助學金?”
嬴政但聞不語。在助學金的分配問題上,嬴政三年來一直按照個人申請、班級民主評議、綜合平衡的程序進行。嬴政雖然沒有參與此次助學金的分配,但是也曾提醒過周林,一定要掌握好程序和平衡問題,特別要關注李成、李沁二人,他們常常在錢的問題上較真的。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么?”周林說話像撒了氣一樣,有聲無力,氣場上已經輸了半截。
“以前我至少要拿二等助學金,為什麼給我三等,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徵求我們意見了么,誰定的?”
“徵求意見?”不知道周林是質問自己,還是質問李成,還是在向嬴政求援。
見李成火冒三丈,嬴政猜出個大概,八成是助學金選推程序出了問題。“李成,先別急,有話好好說。你先回宿舍,回頭讓周林過去給你解釋。”
經過幾年的接觸磨合,嬴政在各方面對李成都非常關照,經常性地交流談心讓兩人的關係一改劍拔弩張的局面,嬴政也得到了李成的認可。
李成聽了嬴政的話,轉身離開。
嬴政不知道從哪裏來的怒火,突然爆發出來:“周林,我之前和你說的你都忘了么?你這不是自己找事么?出力不討好!都讓人家罵到門上來了,你也是個人才。”
“你急什麼啊?人家罵我,又沒罵你。”
“你怎麼弄的這是?助學金分配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董葛邈喃喃地說:“一等助學金給了我,二等給了賈老大和李沁……”
“你……一等、二等都放到咱自己人身上,你們真的是……算了,你們愛怎麼弄怎麼弄吧,別怪我沒提醒過你。”嬴政氣不過,卻不知說什麼好,可能是因為看到李成罵上門來想起來當年的自己,也可能是因為周林對自己的提醒視若無睹。
上任沒幾周,火沒燒過三把,周林已經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班級工作一度陷入失控狀態。他本想憑着一顆熱心腸贏得大家的認可,熟知一片好心無人領情,弄得自己啞巴吃黃連——有苦無言。幸好有嬴政在一旁點撥,周林才慢慢地打開了局面。在找到當學生幹部自豪感的同時,他也承受着各種雜事的紛擾。
時間被擰成了一股繩,猛地從生活中抽了出去,大四上學期伴隨着研究生考試而結束。嬴政沒有出現在研究生的考場上,他選擇了背着沉重的心理包袱逃跑了,與他一起逃跑的還有董葛邈。
當大家奔赴研究生考場的那天,嬴政如臨深淵,心亂如麻,茫然無措,眼珠跟着秒針一圈一圈的轉動,眼睜睜看着別人放飛夢想,自己只有眼饞的份。他雖然一直在奮起直追的去備戰研究生考試,卻最終還是拜倒在壓力面前,他不敢想像、更無法面對失敗的結果。
每個處在大四階段的人,都會背負不為人知的壓力、辛酸和包袱,也會經歷一種破繭成蝶的痛不欲生。對於那些曾經風光一時的學生幹部而言,也會有一種共性的壓力——光環瀕臨破碎的揪心。
“人不自知”的可怕勝過一切威脅和挑戰。各種榮譽和光環讓嬴政出盡了風頭,也麻醉了神志,以至於差點遺忘了來的路,看不清去向何方,不得不臨時對自己的規劃作出修正。他內心陷入深深自責,回首當年那個背負着遺憾、帶着滿腔熱血、懷揣抱負而來的自己,從勵志到迷失,從呼風喚雨、風雲迭起到失落落膽寒、垂頭喪氣,心中充滿的皆是“悔恨”。
歲月狠狠地抽了夢想一記耳光,抽得嬴政不敢再貪圖虛榮,不敢再自恃過高,不敢再痴人說夢。
畢業的壓力越來越大,像一團黑雲壓在心口,一刻得不到解脫,一刻不容喘息。壓力翻過心理圍欄徹底殖民了一切時間,越來越多的人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
魏大軍接任班長和入黨的願景接連落空以後,整個人更加少言寡語,難見往日的風發意氣,很像大一與嬴政對弈的樣子,屢戰屢敗、潰不成軍。
在不知不覺中,魏大軍竟成了最了解嬴政的人,嬴政也成了最了解魏大軍的人。伴隨着學生時代那些所謂的“功名利祿”成為過眼雲煙,嬴政看到了一個魏大軍的狼狽不堪。這一幕徹底根植在嬴政的記憶里,時不時就會浮現出來,讓他十分懷念這位多年的死對頭。
大學的最後一個生日,嬴政像往年一樣收到了譚瑛送的禮物,這次不是圍巾,也不是錢包,也不是鋼筆,而是一個刻着“永不能停滯的懷念”的書籤。譚瑛好像很懂嬴政,她知道他不在乎禮物的價格,但是在乎禮物是否用心。說來也是奇怪,嬴政一個大男生,竟然會對這些具有紀念意義的小玩意格外的偏愛,有時候還要自己親手製作一些。
記得高二的某一天課間休息,嬴政在操場上仰望藍天,正在自我陶醉地感受萬物蒼生的氣息,暢抒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豪情壯志。突然,一群鴿子從天空中呼嘯而過,鳥屎如飛雷墜落,所幸沒被擊中。緊跟一波空襲之後,一根白色的羽毛飄然而下,潔白如雪般的晶瑩。嬴政甚是開心,感覺得到了上蒼的點化。靈感閃現,他興緻沖沖地回到教室,在羽毛上面精心寫下三個字“我要飛”,雖然簡單卻也精緻。他將其插在一摞摞書本的最高點,生怕引不起別人的注意。不料,正趕上語文期中考試成績揭曉,嬴政作為語文課代表又成了不及格五人小組的代表人物。語文老師當眾送給他一句話:“就這個成績,讓你飛,你能飛哪去。書上插個羽毛就能飛了?你怎麼不插頭上呢!那樣飛得更高。”哄堂大笑之後,嬴政把羽毛收了起來,最後當了書籤,也成了他一個恥辱的紀念。
嬴政接過譚瑛送的禮盒,打開一看,是一支精緻的金色書籤,非常別緻,甚得其心。憋了三年的荷爾蒙瞬間迸發,塵封的記憶又湧上心頭,初次與譚瑛約會的畫面及種種情愫一幕幕地浮現在眼前。可是嬴政清醒地告訴自己,往事不堪回首,也不能回首,他與譚瑛終將是兩條不會相交的平行線。
此刻,他能做的除了表示感謝之外,不可以再有非分之想。
譚瑛不知何故,日子過得也是稀里糊塗,幾次考試也是毫無斬獲,與嬴政同命相連。這一切嬴政都看在眼裏,他用盡最後的權力推薦譚瑛、周林、胡偉鋒加入了中國共產黨,了卻了一樁心事。
嬴政在大四的上學期把該做的能做的都一一做完,把該丟的能丟的包袱一一丟掉,他用了很長的時間靜思、反思、冥思,回顧了初中、高中、大學的種種經歷,分析了成長中的種種變化,思考了已經完成和尚未完成的種種心愿,看清了當下被動局面原因和現狀,決心要給自己的大學劃上圓滿的句號。
為此,他要做出取捨,明確方向,付諸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