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觀雲坊篇 第六回
夜幕降臨時，一陣輕風吹過樹梢，發出沙沙的響動，引得柳言志側目看向聲音發出的方向。不過一片漆黑她並未見到任何東西，只是心底莫名湧出奇怪的感覺。
阿柳回去了，關上了房門。賀允凡想着，心裏空蕩蕩的，好像少了什麼一般。他在林子中呆了半晌，終究還是忍不住，藉著夜色悄悄跳到牆頭上，躍入了柳言志的房間。
柳言志坐在桌案旁發獃，聽見動靜，扭頭看到了賀允凡。賀允凡站在燭火之後的一片幽暗中，他身形修長，眉目俊美，衣衫微敞着，露出胸膛。這副模樣，簡直就是勾魂攝魄。柳言志暗自想到。
賀允凡擺出一副擔憂的模樣，站在遠處低喚了一聲：“阿柳，你怎麼樣了？”柳言志有些驚訝，她沒料到賀允凡居然會來找她。
“我……”柳言志欲言又止，“我被坊主處罰，關在了這兒。”
賀允凡垂下了頭，手指握拳，低聲道：“都是我的錯，我太魯莽了，害了你。”他嘆了口氣，語帶愧疚。
“我沒怪你。”柳言志搖搖頭，“你是怎麼離開酒窖的？你的傷好了？”
“嗯。”賀允凡依舊是站在原地沒有靠近，“看到你沒事就好，我要離開這兒了。”
“什麼？”柳言志皺眉，“你要去哪兒？”
“離開這裏。”
柳言志愣了愣：“你要離開觀雲坊？”
“嗯，”賀允凡頓了頓，繼續說道：“我還是決定要去為我師父報仇。你多保重。”
“你不許走。”柳言志突然站起，急得差點撞倒桌子，“我不准你走。”
“什麼——”咣當一聲，賀允凡倒在了柳言志面前。艾溪舉着一根粗壯的木棍，瞪圓了眼睛，怒氣沖沖地盯着地上的賀允凡說道：“淫賊，竟然敢闖少主的閨閣！”
柳言志怔了幾秒鐘，方才嘆了一口氣，“艾溪，你做的好。”
“少主！您不是要取走他身上的石項鏈嗎，快快快！”艾溪興奮地催促道，“別耽誤時間了。”
柳言志蹲下，解開了賀允凡脖子上掛着的石項鏈，她仔細端詳，確是一枚鑰匙形狀。隨後柳言志將它收入袖中。“對不起了，只是這石鑰匙或許真的能救我的性命。”她站起身，冷淡地掃了賀允凡一眼。
突然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裏面什麼動靜！”
艾溪趕忙拉着昏倒在地的賀允凡，將他藏進卧室的屏風後面，柳言志則坐上軟榻，閉目打坐。
“少主，你還好嗎？”
柳言志沒有吭聲。
“少主？”
突然，柳言志一頭栽倒在軟榻上。一動不動，像是暈過去了一般。
“糟糕，破月到了！”艾溪焦急萬分，“你們快去請鬼大夫！再拖下去少主會出事的！”
原來柳言志體內的毒素每到一年之中的破月便會毒發，每次都要服用鬼大夫給的葯壓制毒性，倘若破月時期不及時救治，毒素便會迅速擴散，入侵五臟六腑，從此變成活死人。
“少主！我去請鬼大夫！”艾溪慌亂地推搡着身邊的人，卻被九悅攔住，“拿下她！”
另外六個弟子立即撲了上來，將艾溪按在地上，艾溪奮力掙扎，但終於抵不過眾人的力量，被擒獲了。
屋中的燈火忽明忽滅，艾溪的慘叫聲和求饒聲交織在一起，充斥在耳畔。柳言志有些許朦朧的意識，卻始終睜不開雙眼。
“少主！快醒醒啊！你快跑！”艾溪嘶啞的喊聲彷彿穿透了她的腦海，柳言志努力地睜大眼睛，試圖看清周圍，可是她仍是什麼都瞧不見。
她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身上的熱度似乎越來越高，整個身體像燒紅的烙鐵，燙的難受至極。最終連僅存的一絲意識都化為烏有，陷入了沉沉的昏迷。
“少主！”
“少主！”
……
柳言志感覺自己好似置身於冰天雪地之中，四周全都是刺骨寒風，冷冽的寒風刮在她的皮膚上，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下意識地抬起雙臂抱緊胳膊，卻猛然察覺到不對勁，睜開了雙眸，映入眼帘的是烏茫茫的一片，而自己被賀允凡抱着，柳言志驚恐失色，他俊美的臉龐也被鮮血覆蓋，一瞬間顯得觸目驚心，讓人害怕。
柳言志顫抖着手想把賀允凡推開，卻摸到了一片滾燙，她低頭一看，賀允凡渾身都是鮮血。
“怎麼會這樣？”柳言志驚呼一聲，掙脫了賀允凡的懷抱，摔倒在濕漉漉的草地上，“發生了什麼？！艾溪呢？艾溪！”柳言志驚恐的四處張望，在一片漆黑夜色中卻什麼也看不見。
賀允凡艱難地蹲下伸出手，拽住柳言志的衣襟：“別、別叫......”他喘息的聲音如同瀕死的魚，“會把她們引來的......”
柳言志這才停下了聲音，眼淚順着眼角流淌，滴答滴答的砸在地面。艾溪的呼喊聲縈繞在她耳畔，她的喉嚨彷彿被人堵住了一般，只能無助地哭泣。
賀允凡看着她痛苦的模樣，不由得也跟着難受：“對不起......”他伸手拭去阿柳眼角邊的淚水。
柳言志瞪了他一眼，抓住他伸在半空中的手甩開，冷冷道:“跟你沒關係。”
賀允凡踉蹌了兩步，勉強穩住身體，殘陽劍掉在地上，發出哐啷一聲響，還有血跡從劍上滴落在地的聲音。
“你走吧。”柳言志捂着胸口，蜷縮在一起，“走啊！”
賀允凡深吸了一口氣，撿起了殘陽劍，一步三晃地離開了。
柳言志坐在地上，捂着額頭，痛苦的神情溢滿整個臉頰，“為了一己之私，害了親如姐妹的艾溪......”她懊悔地喃喃着，眼前漸漸模糊起來，“對不起......”
賀允凡走了三百步，三里穴的痛楚傳遍全身，令他渾身痙攣，他咬牙堅持着，跌跌撞撞向前走，嘴唇發白，臉上的汗水匯聚成了一顆顆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滴。他的視線越來越模糊，耳旁嗡鳴作響，腳底的路越來越輕飄，他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撐不住了。殘陽劍滴血，他握着殘陽劍，一步步朝前挪動，終於，他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單膝跪地，手臂無力地搭在了膝蓋上，眼前的景物逐漸消失，一點一點地融入了暗沉的夜空。
【作者題外話】：柳言志是怎麼脫險的？二人皆昏倒在地，會遭遇些什麼？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