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失戀的女孩
晚上八點多。
安平下班后,正在吃飯。
今天一部分工人去了新工地,做飯的老姚也跟着過去了,這做飯的差事就落在了王二秋身上。
工地上的飯也簡單好做,炒一鍋洋白菜,賣些現成的饅頭,鍋里燒的是開水。
安平正吃着飯的時候,魏淑媛找了過來。
原來魏淑媛是飯後陪着爺爺去溜了遛彎兒,回來時正好看見安平蹲在彩條棚前吃飯,想到一事,就過來了。
安平眼角餘光看到魏淑媛過來,便迅速把手裏半個饅頭塞進嘴裏,嚼吧嚼吧,吞了下去,站起身來,問詢的目光望着她。
魏淑媛走到近前,說道:“安平。我們廠在你們村木廠訂了一批加工活,我明天跟着送料的車過去送樣品,你有沒有什麼往家裏捎信兒的話,我可以幫你帶過去。”
安平想了想后,說道:“你讓木廠老闆給我娘帶個話,就說我在這邊挺好,讓她和我爹不要惦記我,等我把這邊活兒幹完就回去,最遲春節肯定回家。”
“行,我肯定幫你把話帶到。”魏淑媛說完就走了。
這年月,通訊還不發達,外出的人能往家裏捎個信兒不容易,要麼就是等老鄉回家探親時互相帶話,要麼就是寫信,沒有急事誰都不會去打公用電話,不但費錢,還只能打到村大隊部,要人家去叫家裏人,太麻煩。
魏淑媛能幫着往家裏捎個信兒,安平心裏很感激,一直看着她走的看不見影子后,才再次蹲下來吃飯。
魏淑媛的到訪,安平沒有多想,但是他的發小陳超就未必了。
陳超湊到安平旁邊,下意識的往魏淑媛消失的方向往裏一眼,然後對安平說道:“安平,這妞……”
安平用感到奇怪,陳超這話說得吞吞吐吐,說一半留一半是個啥意思?安平疑惑的眼神望向陳超:“怎麼了?”
陳超“嘖”了一聲,說道:“說不上來,就是感覺有些奇怪,你說人家一個城裏姑娘,總往你這邊湊,這是為啥?”
陳超記得,這已經是第二次了,上一次是安平受傷后,魏淑媛把安平帶回家去上藥那回。
安平見陳超說的是這個,無語的翻了個白眼,說道:“我和她爺爺每天在石清公園一起晨練,算是老熟人了,她有事直接來這裏找我,有問題嗎?”
陳超一邊往嘴裏塞着饅頭,一邊想了想后,咽下饅頭,說道:“還是覺得有些不尋常,你是和他爺爺熟,又不是和她有多熟。”
這時候,陳小江也湊了過來,眼神發亮的說道:“安平,管她那麼多,要我說,趁這機會,你找個城裏媳婦兒多好,那姑娘就是瘦了點兒,不過人家城裏人又不用做重活,壯不壯也無所謂,是吧!”
工地幹活枯燥無味,閑來無事,幾個工友湊一起談談風月,也算苦中作樂,畢竟滿工地全是一水老和尚,一出來就是個半月甚至半年難得回家一次,又都是正處在年輕力壯的歲數,一個個長期憋得都跟那鐵鏨子也似,自然都喜歡談風說月,過過嘴癮。
安平早已經習慣了這種氛圍,也沒把陳小江的話當真,笑着打趣道:“老陳,你這想法有些危險,小心回家陳嫂不讓你進門。”
三人邊吃飯邊互吹亂侃了一番,不細說。
只說,第二天晚上下班后,魏淑媛又來找安平,卻是安平母親讓她給安平帶來些物品,有新鞋子一雙和一套新做的衣裳,用塊小布頭包着。
安平收下物品后,向魏淑媛道了謝。
魏淑媛卻沒有馬上走,猶豫片刻后,說道:“安平,你現在有事沒?”
安平下班又沒有家務,自然是沒事的,最多是和陳超他們閑逛,便說道:“沒事,你有事需要幫嗎?”
魏淑媛再次猶豫了片刻后,才請求道:“陪我走走吧。”
“啊?”這還是安平第一次收到除了劉瑤外其他女孩子的主動邀請,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仔細觀察了一下魏淑媛的臉色,才發現其神情透着些許的倦怠,精神頭兒似乎不太好,“啊,好,去哪兒?”人家已經幫自己好多次了,第一次提出要求,總不好拒絕。
魏淑媛說道:“隨便走走,就往石清公園吧。”
安平答應一聲,去向王二秋做了報備,然後就和魏淑媛一起慢慢往石清公園的方向走去。
便道上。
兩人走在昏黃的路燈下,身邊不時有悠閑遛彎兒的市民三三兩兩經過。
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后,安平耐不住沉悶的氣氛,剛開口叫了一聲:“魏姐……”後面的話還沒說出來,魏淑媛也恰在這時開了口,把他的話打斷了。
“我失戀了。”魏淑媛說完這句話,似乎抽空了全身的力氣,無力的蹲在地上,腦袋埋在膝頭,肩頭聳動起來。
聽到魏淑媛的話,安平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更不知道現在自己該說些什麼來安慰這個陷入痛苦的女孩。見其蹲在地上,雖無聲,但顯然是哭的很傷心,他很想抬手拍拍她的肩頭,給她些許安慰,卻又不覺得自己和她熟稔到已可以接觸身體的程度,唯有嘆口氣,站在原地,靜靜地看着魏淑媛哭,先讓她把情緒發泄出來也好。
魏淑媛無聲的哭了一會兒,肩頭的聳動幅度漸漸小了下來,又沉默了一會兒后,開始斷斷續續的喃喃出一些話來。
“我和他是高中同學……三年高中相戀了兩年,高中畢業,我高考落榜了……他考上了……說好……說好等他大學畢業,我們就結婚的……說好了的……現在他告訴我……告訴我他十月一要結婚……不是和我……不是和我……”
魏淑媛這話說出來,聽到安平耳朵里,不亞於雷霆霹靂,她的曾經和自己現在與劉瑤的處境何其相似,只不過是男女主角調換了一下而已。
安平倒是不擔心劉瑤會變心,只是世事複雜無常,誰都不能預知將來會發生什麼。
安平心裏也是五味雜陳,更加不知道該和魏淑媛說點兒什麼才好。
魏淑媛連哭帶喃喃了一會兒,安靜了下來,又過了一會兒,擦了擦眼淚,站起身來,眼睛紅通通的望着安平,不無埋怨的說道:“你可真不是個好的傾訴對象。”
安平不由苦笑,自然知道魏淑媛埋怨的是他沒有及時給予其安慰,解釋道:“魏姐,你不知道,我現在的情況和你當初是何其相似,聽了你說的過往,我現在心裏也亂的很。”
“哦,是嗎?”這倒是出乎魏淑媛意料,“那可是真對不起,勾起了你的心事!”
安平搖了搖頭,說道:“沒事,反正都這樣了,我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希望我和她能有個好的結果。”
魏淑媛哭過了一場,情緒好了些,反而開始安慰安平,說道:“我相信你們會有個好結果的,提前祝福你們!”
安平表示了感謝。
魏淑媛說道:“再陪我走走吧,雖然你不是好的傾訴對象。”
安平便笑了,又陪着魏淑媛慢慢往前走去。
“安平,你媽媽長得真漂亮。”許是安平的現在和她的曾經相似的緣故,也可能是剛把自己的心事分享給了他,魏淑媛已經開始把安平當做了真正的朋友,隨意聊起天來。
“你見過我娘了?”安平有些意外,“我還以為東西是木廠老闆交給你的呢。”
“是你媽媽親手交給我的,她聽說我幫你帶了信兒回去,親自去木廠找的我,還問了很多你現在的情況,看得出來,你媽媽很想念你。”
其實,安平出來還沒有半個月,但這是他第一次離開家,以前從沒和家人分別過這麼長時間,他母親一時受不了,也在情理之中。
“我現在還不能回去看她,”安平有些傷感,“我才剛剛在這裏站住腳,正是該更加努力打拚的時候。”
並不是安平不注重親情,關鍵是現今家裏的情況,只有拿回錢去才是真正對父母好,也只能把母親的牽挂暫時放一邊了。
魏淑媛點頭,表示贊同,然後問道:“你們這活兒還能做多久?”
安平如實回答道:“不知道,這邊工地快做完了,新的工地今天已經有人過去了,我們掃完尾也要過去,不知道還能做多久,反正是只要頭兒能接上活兒,我們就一直干。”
“哦,”魏淑媛點了點頭,又問道,“要是你們活兒接不上了呢,你有什麼打算?”
這事,之前安平還真沒考慮過,現在魏淑媛乍然問出來,他想了想后,說道:“活兒接不上的話,我正好趁機回家去看看,等有活兒了再來就是了。”
魏淑媛沒接話,沉默的往前慢慢走着,似乎是在思考什麼。
安平也沒有再開口,默默陪在她身邊一起走。他已經明白今天自己的任務了,那就是陪伴,至於任務期限,那就要看魏淑媛什麼時候能暫時放下心中的傷痛。他不需要多說什麼,因為魏淑媛需要的僅僅是身邊有個人陪着,陪她度過這段痛苦的時刻。至於魏淑媛主動找話題和他聊天,也不過是一種轉移注意力方向的方法,並不具備實際意義。
又走了一會兒后,魏淑媛再次開口,問道:“打零工的活兒要是沒有保障的話,你有沒有想過做些別的?”
“做別的?”安平有些詫異於魏淑媛現在的話題,看樣子她並不是漫無天際的閑聊,像是把他當成了朋友,在真心關心他,“我剛來市裡,對一切都還不了解,也不知道除了打零工,我目前還能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