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你為什麼嘆氣?
謝容暄的心情看上去還算不錯的樣子。
李允跟在謝容暄身後,腰彎得很低,暮池的角度看過去,甚至看不清他的神情。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大臣紛紛跪地朝拜,謝容暄就在眾人的朝拜聲中,緩緩走向了主位。
謝容暄的「病情」似乎有更嚴重的趨勢,他已經將自己病重的消息傳播了出去,接下來就是要讓那些「流言」變得可信。
這也是謝容暄舉辦此次接風宴的原因之一。
——他要表現出自己的「病重」,在所有大臣面前。
尤其是孔桉面前。
只有這樣,孔桉才能放下戒心,他才有機會去抓孔桉甚至是其他心懷叵測之人的把柄。
是以,謝容暄走得很慢,還不住地將手抵在唇邊輕咳,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但還是能讓人輕易捕捉到。
——其中便包括暮池。
暮池聽到了謝容暄的咳嗽聲。
她微微蹙眉,從季景言的衣襟里探出頭,向著謝容暄的方向看去。
只見男人的臉色有些蒼白,唇色也稍稍泛白,氣色看上去也不是很好。
剛才遠遠地看過去的時候,暮池只以為謝容暄今天心情不錯,待他走近之後,暮池才發現,謝容暄的臉色很差。
是生病了嗎?
暮池垂眸。
她其實清楚。
清楚謝容暄很多時候都是要以自己為餌,辦成許多事的。
瑤光公主這一權力在世時,她可以將對謝容暄所有不好的事情全部攬在自己身上,但如今她不在了,這些事情就又重新落在了謝容暄身上。
暮池清楚,謝容暄如今的「病情」大概是做戲給在場的一些人看的。
但即使是這樣……
暮池的眸光深了深。
又看向謝容暄咳了幾聲,眼底下是一片青黑。
心口像是被揪了一下,暮池微微抿唇,低下了頭。
或許,一會兒人散了可以去看看謝容暄。
只是靠近了看一眼,不會有事的。
暮池心想着,這邊謝容暄已經坐上主位,聲音沙啞:「眾愛卿平身。」
「謝陛下。」
「今日是承硯訣君接風宴,硯訣君思慮本王病症,貿然來訪,雖有不妥,但情有可原,今日諸位隨意些便好,不必過分關注朕。」
「謝陛下,陛下聖明!」
宴會便熱鬧起來。
季景言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他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抿了口茶,又伸出一隻手,點了點胸口的暮池。
「要不要吃點東西?」
小白來宮宴一趟,上次他不知情,什麼都沒吃上,今日好不容易來了,應該吃些東西的。
「喵喵——」
暮池的興緻不是很高。
或者說暮池現在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季景言身上,她注意着不遠處的楚硯訣,想着應該找個什麼機會靠近他。
「小白?」
意識到小白似乎有些失落,季景言伸出手揉了揉暮池的小腦袋。
暮池微微回神。
「喵?」
季景言輕聲詢問:「怎麼了?」
暮池蹭了蹭季景言的手指,表示自己沒事。
楚硯訣這人有個習慣。
——他雖然看上去平易近人,溫潤有禮,但是從不與旁人喝酒攀談的。
一會兒推杯換盞的時候,楚硯訣肯定會找個機會離開。
她就在那個時候去找他!
打定主意,暮池一直關注着楚硯訣的動向,並沒有注意到季景言微抿的唇角。
是……很重要的人嗎?
季景言不清楚,只是他能夠感覺到小白對楚硯訣的重視。
心口有些堵,季景言想要再喝口茶,但卻拿錯了一旁的杯子,喝了一大口之後,他才驚覺——他喝了酒。
「唔——咳咳!」
季景言反應過來的時候,想要將酒水咳出來,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嗓子裏傳來一陣陣辛辣的灼燒感,季景言的耳尖瞬間紅了起來。
——季景言不會喝酒。
或者說,季景言的酒品,算不上好。
暮池注意到季景言的不適,急忙回頭想要去查看,季景言卻只是強撐着擺擺手,嗓子都啞了幾分:「無礙。」
「喵喵?」
無礙?這看上去不像是無礙的樣子啊!
暮池哭笑不得,這才想起剛剛楚業書好像還詢問過,國師大人為何不喝酒。
對哦,季景言好像不會喝酒來着?
之前有一次,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暮池夜晚安靜的長安街上碰到了迎面走來的季景言。
那個時候,季景言應該就是喝過酒的。
身上的酒味並不算濃烈,應該沒有喝多少,但是看他那個迷亂的腳步,便知道肯定是醉了。
「這大晚上的,國師府就讓他一個酒鬼出門嗎?」
暮池微微蹙眉,這話是對一旁的沈宴說的。
沈宴沒有說話,只是抱着刀目視前方,等待着暮池下一步指示。
那天暮池的手下犧牲了幾個,她的心情算不上好。
本來打算狠狠心不管他了,但是抬眼看到季景言那單薄的身影時,便有些狠不下心來了。
煩死了。
「去,扶着他回國師府。」
最終,暮池只是嘆了口氣,讓沈宴扶着他,兩人往國師府的方向走去。
季景言雖然喝醉了,但在沈宴靠近的時候,語氣又冷又醉:「你們是什麼人?」
暮池挑挑眉:「我們是什麼人?我們是要帶你回家的好人!」
季景言的思緒好像也算不上敏捷了,聽到暮池的話,像是思考很久這句話的意思,隨即才點點頭:「那你們是好人。」
怎麼回事?怎麼看上去還有些乖呢?
暮池揚了揚眉骨,讓沈宴扶着,兩人往國師府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季景言都很安靜,一句話都不說,要不是乖乖地讓沈宴扶着,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已經睡著了呢。
到了國師府附近的時候,暮池示意沈宴停下來:「我扶着他進去吧,你留在這裏。」
一個武功高強的「面首」接近這位國師大人是何居心?
若是讓有心之人看到了,肯定會大做文章。
她不能讓沈宴被世人詬病,她沒關係,她本來就是壞人,她不怕被人唾罵,但是沈宴不行。
沈宴原本還想要說些什麼,但是看到暮池堅定的眼神,最終只是點點頭,將季景言的肩膀搭在了她的身上,聲音平靜:「我在這裏等你。」
暮池點點頭,攙扶着季景言往不遠處的國師府走去。
月色如水,太過寂靜的環境,暮池看着月色,不覺嘆了口氣。
季景言似乎是動了動耳朵。
「你為什麼嘆氣?」
是季景言的聲音。
溫潤又平靜的聲音中帶着幾分小小的酒氣,完全不像平日裏高嶺之花的國師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