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鬼面校尉

第三十九章 鬼面校尉

()扶缺心裏頭窩着九曲十八彎,本該八面玲瓏,卻在臉上顯山露水,見晏亭年紀尚輕,貌不驚人,身邊又只跟着個五大三粗的奴僕外帶怯怯弱弱的中年婦人,倒也不防她,口氣甚狂妄。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扶缺撫着肚子,打着酒嗝自得意滿的離去。

自然,吃了酒之後,那話也沒輕沒重了,坦言自己乃是受盛康指使,說蒼雙鶴有請晏亭如約而至,若盛康之約晏亭藉著由頭推三阻四,便是擺明要與他西鼎侯為敵!

扶缺吃了酒,嘴上沒了門將軍,不過晏亭杯中之物可是沒半點酒味,腦子透清明着,嘴上不拒也不應,哼哼唧唧的承着。

送走了扶缺之後,轉身屠夫人也沒了影子,回屋的路上毫不意外的受到了韓夫人院子裏的奴僕的截堵,那韓夫人又要請她去敘家常了——又不是真的母子情深,哪裏有那麼多家常要敘的,晏亭腦子裏微微轉了幾轉,並不推脫便跟着那人去了韓夫人的院子。

還是那廳堂,韓夫人的臉上竟也掛上了笑模樣,見過她冷、見過她怒、見過她皮笑肉不笑,就是沒見過她這麼接近慈母面孔,晏亭心下愈加的小心了起來。

韓夫人先是關心了一下睿王與姒塔之間的情況,隨即便直接問上了晏亭與盛康究竟攀上了何等交情。

幾十年說一不二的習慣了,並不轉彎抹角,韓夫人問得直接,晏亭也不婉轉的答,幾句便已經交代個分明,實打實的說,她晏亭和盛康那人哪裏可能生出什麼交情來,不過是官場上該有的客套,外加盛康當真不想見她的好,落井下石,可卻不直接砸死她,讓她留那麼半口氣頂着井下的缺,下不去也上不來,壞不得他的大事罷了。

韓夫人見晏亭說的真切,心中盤算着既然是她推上的晏府繼承者,想必盛康也不可能真的想拉攏晏亭,大概今晚派那麼個並不十分jīng明的傢伙來府上,也不過是探探自己的意思罷了,若當真同晏亭撕了臉皮,也只有讓盛康那個小人高興而已,想到這裏,她對晏亭的笑臉到帶上了幾分真心,好生交代着讓晏亭注意身體之類的和善話之後,就這麼簡單的放晏亭回房去了。

晏亭下午蜷在軟榻上歇了許久,並不十分乏,又回到密室中去看那個捲軸。

章化告訴她說晏痕當年曾手繪了兩副六國形勢羊皮圖,一副送給了央安王,想必現在還在王宮之中——前提是央睿王沒把那形勢圖當廢物給扔了,不過想來那央睿王也不是那等勤快鳥就是了;另外一副便留在了密室中,以前晏亭也曾試圖翻找過那圖,上上下下翻遍了,尋到了書架后的暗格,卻未找到章化說的羊皮圖。

有些不甘心,如今得了藏鼎圖,晏亭心中還是希望找到那個形勢圖,兩幅圖對比一下,想必更直觀。

回到了密室之後,晏亭翻出了暗格里的捲軸,合起暗格之前,竟現了暗格旁邊竟別有洞天,伸手推開那明顯鬆動一角的木板,暗格之後居然出現了一個更大的空間,挖空了半面牆壁,晏亭並不十分吃力的便移開了底下帶着滑道的書架,望着眼前的暗格,有些瞠目結舌。

這暗格同外面書架一樣也是一層層的,卻是較之外面的書架寬上了許多,上面層層疊疊都是書簡與捲軸,雖有些想不透以前總也開那個暗格,怎的就沒現這裏,如今突然出現的倒是蹊蹺,不過轉念一想,許是老天憐她,也不再挖空心思的糾纏在這個疑問上!

晏亭不遲疑手上的動作,直覺的瞧着視線最近的地方那特別的絲帛卷套,心頭撲跳着拿在手中,略有些沉,迫不及待大打開,正是自己尋了好久的羊皮圖,手都跟着顫了,隨後又打開了幾個捲軸,不是上古奇書,便是當今天下形勢分析,半個時辰之後,晏亭竟生出一種感覺,彷彿這暗格中的東西都是專門為她備下的一般,也就在這個時候,晏亭才猛然間心悸,竟前所未有的渴望見一見晏痕,儘管這個希望已成奢求!

困了便蜷曲在軟榻上捧着羊皮卷睡了,閉眼前心中盤算着等着有機會定讓晏忠把這略短的軟榻換成長榻,不過夜裏睡得並不穩,總覺得朦朧中好像有人注視着她一般,直到雞叫三遍才起身,晏忠已經在暗室門外侯着,一同侯着的還有曾勝乙,似乎什麼都沒有不同,晏亭快復原了密室內的暗格,隨後審視一圈,並沒有疏漏,方才出了門去。

那書架另一頭牆壁上的圓缺一夜未合,不過晏亭並未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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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舊是那不顯眼的青蓬馬車,車廂里晏亭一身明黃罩白紗的高領華服,峨冠博帶,可惜面如死灰,眸低垂,似微恙,與那華服相應,愈顯得整個人都沒個jīng神,竟比不得那稍經打點的曾勝乙要來得順眼了。

馬車直奔北城門外校場而去,晏亭心中沒底,心下惦着此番出征,對於卿玦不單單是第一次帶兵的陌生,更是未經準備還有與不知何處尋來的兵士相處的隔閡,先前章化也曾告訴過她,信常侯五公子素來與人交情淺,可以幾個月不出那海棠苑一步,林林種種的令晏亭也跟着緊張,怕卿玦半路生出怯意,那麼倒霉的可就不單單是那個漂亮非常的男人了,想必更是她這面相不濟的保舉人,而且晏亭十分有必要相信,到時候卿玦極有可能憑着那一張驚心動魄的麵皮逃過一劫,反倒是她這個長得差強人意的上大夫成了替罪羔羊,她可不想平白擔這個罪名去!

校場上一千五百人也是恁地壯觀,老遠便有震天的喊聲傳來,令晏亭這個看似沒jīng神的人也跟着來了鬥志,眼中隱隱閃着晶亮的光,挑了帘子聲音頗興奮的問道:“我央國不得養兵,如今這雄壯之士來自何處?”

曾勝乙抱劍回道:“有鶴先生在,便沒有絕對的不可之事!”

聽曾勝乙平淡的口吻說出令人抓心的話,方才那激昂之氣迅轉為滿腹怨氣,晏亭放了帘子悶聲道:“還說只蓄不足百人便足以應我萬兵之師,倒也是個說話不怕閃了舌頭的主,原來手底下竟有這麼多人,說話不臉紅,皮真厚!”

曾勝乙抱劍笑着搖,晏忠卻揚聲答道:“依小人之見,這一千五百人應該是信常侯府里的食客,早先便聽聞當年信常侯有蓄養大批門客,集齊一千五百人也絕非難事,且五公子出征,此時不用這些人,更待何時!”

晏亭默聲聽着晏忠的話,心下盤算着並非沒有這等可能,可卻並不想承認自己略有些偏激的想法,就這般漸漸接近響聲的中心。

馬歇車停,曾勝乙翻身躍下馬車,回身挑了帘子,晏亭扯衣擺低頭走了出來,抬頭看向校場正前方騎在高頭大馬上,身披銀白魚鱗甲,手執方天畫戟,英姿颯爽的高挑男子,看到臉上竟是一愣,若不是他那蛟魚皮的水紋厚底長馬靴上依然別著那銀柄月牙式小匕,還有令晏亭終身難忘的行雲流水繞紅綢的組合畫戟,晏亭許將以為臨陣之前卿玦果真退縮了,這人臉上竟覆以半幅猙獰鬼面盔胄,隱約可見唇紅齒白,竟與那美貌異常的卿玦全然不同的風采。

距離尚遠,又看不見面容,可晏亭卻感覺校場上最顯眼的那點此刻正對着她微微的笑,心頭一動,翻身躍下馬車。

原本響聲震天的吶喊聲頓消,環顧四周,並沒有人前來送行,想來晏亭也是第一人,且又身居高位,自然惹人注目。

晏亭深深吸了口氣,隨即昂闊步行於眾人眼前,這點yīn業教的好,即便再多的人,晏亭也絕不會在心底有絲毫的動搖,她那吸氣,只為高頭大馬之上的那人!

距卿玦丈遙,晏亭停了腳步,拱手道:“姬校尉,流雲會在此恭迎你凱旋而歸!”

馬上卿玦手執畫戟抱拳道:“卿玦定不負上大夫所望。”

軍中有人送上大碗濁酒,卿玦始終未曾下馬,彎腰接過,隨即有人給晏亭也送上一碗,踐行酒流雲事先料想到,且這酒遠遜於聚賓樓清酒,見此情景,躬身立在遠處的晏忠快步上前,伸手搭上晏亭細瘦的胳膊,揚聲道:“少主人!”

晏亭抬頭看着端坐馬上的卿玦,隨即揮開晏忠的阻止,亦是豪氣萬千道:“藉此酒預祝姬校尉大獲全勝。”

隨即仰頭一飲而盡,馬上卿玦啟唇而笑,如晏亭模樣仰頭飲盡,砸碗於馬下,馬隨聲動,一千五百人同時摔碗,校場上一時又是別樣響聲此起彼落。

調轉馬頭之前,卿玦掀起鬼面盔胄,對晏亭露齒一笑,隨即帶兵離去,而那輕柔一笑,卻把晏亭定在了原處,久久無法回神,直到大隊人馬走遠!

在遠處,素雅馬車中穩坐兩人,白麻衣衫者輕緩道:“卿玦似乎對晏亭有些別樣的惦念,他本該在半個時辰之前就出了。”

淺紫廣袖長衫者手執帛書柔笑道:“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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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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