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悲慘人生
目送雷震子離去，在場的雷部眾神明顯鬆了一口氣，看來他們都很忌憚這個雷震子。
天尊走向楊小否，眼光灼灼望着他的眼睛，卻毫無凌厲之色，到有幾分和藹可親。
天尊道：“小兄弟，雷震子送你太陰之身和黃金棍，作為天庭正規部門，自然也不能小氣。”
天尊說完，雙眉凝聚，額頭一陣白光，生出一隻黃金眼睛。
天尊隨手摘下眼睛，說道：“這是我生前修鍊的慧眼，可分辨黑白曲直，看透人間虛幻，雖不如二郎真君的神目一眼九界，神鬼可見，也算是一件至寶，今且送與你吧。”
天尊說完，手一松，眼睛從空中飄到楊小否手心，順着胳膊緩緩而上，也不知道鑽到了身體哪裏。
楊小否剛想說聲謝，聞太師卻一把推他一個跟斗，只聽一聲“走你”。
楊小否眼前一黑，再次醒來，居然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屍體中，就這麼還陽了。
此時的楊小否五感六識陡然回歸，感覺腦瓜子嗡嗡的，整個人渾渾噩噩，站起身來踉踉蹌蹌走了幾步后，就被一輛失控的汽車撞飛了起來。
命運就是如此的不可逆轉，楊小否在空中旋轉飛行了十幾圈，噗通一聲掉進了旁邊的臭水溝里。
那臭水溝是當初修公路留下的排水渠，因為年代久遠這裏土壤鬆軟，逐漸塌陷形成的深坑，本來有欄杆圍擋，防止車輛行人，可也擋不住飛行物。
楊小否準確的落入了臭水坑中，腦子卻還清醒，正想着自己爬上去，不至於淹死這裏。
可等到他想爬起來的時候，才發現壞了。
他現在是肉身凡胎，就是個脆皮的存在，讓鐵皮的汽車撞這麼一下，雙腿都折了。
喝第一口抽水還曉得味道，喝第二口的時候就不知道了，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口，意識漸漸模糊的時候，一隻手從坑旁伸了出來。
人在瀕死之時都有潛力，楊小否使勁的讓腦袋鑽出水面，伸出自己的手，抓住了伸過來的援手。
努力的睜開眼睛，一道刺眼的陽光里，一個彎着腰的身影被襯托的很高大，楊小否在此時和他四目相接，居然還不忘表情笑一下，表達感謝救命之恩。
等到楊小否再次醒來，已經躺在醫院的床上。
痛感襲來，楊小否反而心情放鬆，畢竟他死過了一次，好死不如賴活着，疼，是活着的代價。
緩緩向左右瞄了兩眼，居然還是單間病房，門口還有兩個護士在閑聊着。
“病人還沒醒呢？”一個護士說。
另個護士答：“可不是呢，你說人的命啊，真不能同日而語，這位先被雷劈，又被車撞，除了雙腿脫臼，愣是別的啥事也沒有，而那肇事司機腦袋就磕在了擋風玻璃上，居然引起腦溢血死了。”
楊小否在床上聽的連連叫苦，這也忒倒霉了，肇事司機居然掛了，那我這受害者豈不是還要自己承擔醫藥費？
可楊小否哪裏有錢啊？就算是借錢都沒個親朋好友。
就在楊小否鬱悶的時候，門外走進來一個人，詢問護士道：“病人怎麼樣了？”
其中一個護士道：“身體沒異樣，可三天了就是不醒，聽醫生說，應該是腦部遭到損傷。”
來人聽了護士彙報后，移步走進房間，走近楊小否病房。
楊小否也不裝，抬眼和他四目相望。
那人沒料到楊小否醒了，眼裏震驚一下，隨即開口問道：“你醒了，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裏覺得不舒服，我叫護士來吧？”
對方一連串的詢問，語氣里充滿了真實的關懷和真摯的憐憫，縱使楊小否心智堅定，也不免鼻子一酸，眼淚流了下來。
那人慌了，走到病榻側邊，低頭彎腰靠近過來。
就在這一瞬間，楊小否曉得眼前是誰了。
正是自己掉進臭水坑裏，把自己拉出來的救命恩人。
那人靠近楊小否，本以為楊小否虛弱，說話聲音太過細微，怕自己聽不清楚。
哪知道楊小否開口宏亮：“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我，我什麼都不需要，謝謝你了！”
那人被楊小否宛如常人的語音嚇了一跳，接着好像卸下千斤重擔似的，一下子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哥們兒，你可嚇死我了，你不知道，當時我看你飛了那麼遠，以為你死定了，沒想到你福大命大，真是沒想到啊！”
“請問您尊姓大名？”楊小否問道。
“我啊，我叫風星河，你呢？”
“我叫楊小否！”
“小屁？這名字也太調皮了吧？”
“不是小屁，是小否，否極泰來的否。”
“咋取這麼個名字啊？太令人聯想味道了。”風星河輕鬆調侃道。
楊小否苦笑道：“當年我爹給我取名本來叫楊小星，可當年上戶口都是口述手抄，口述的時候變成了楊小杏，手抄的時候又成了楊小否，那我不叫楊小否叫什麼，楊小否(fou)嗎？”
“哈哈，說的也是，哎，哥們兒，要不要我通知你家裏人？”風星河問道。
楊小否搖搖頭：“我沒有家，哪裏來的家裏人？”
風星河眉頭一皺：“不會吧？你父母呢？”
楊小否平靜道：“我娘沒生下來我就難產死了，我爹給我娘過頭七喝醉了，蠟燭引起大火，也把他燒死在屋裏了。”
風星河突然站起來，大喊道：“你等等，這邏輯不對啊，你娘沒生來你就難產走了，那怎麼有的你啊？”
楊小否繼續說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因為我娘是難產而死，在我們那裏習俗，必須儘快下葬，第二天我娘就被裝進棺材抬上山，結果到了半山腰，遇到兩頭老牛干架，可能打急眼了，結果把我娘棺材撞了，棺材順着山坡滾下了山，後來找到的時候，釘死的棺材蓋子都摔裂了，棺材裏我娘的屍體旁邊，多了一個我。”
這麼詭異的事情，風星河顯然第一次聽說，用不敢置信的眼光看了楊小否良久。
“那後來呢？沒了父母你怎麼長大的？”風星河繼續問道。
楊小否娓娓道來，有問必答。
楊小否父母沒了，但幸好他還有個叔叔，是個瘸子，一直單身，他收養了楊小否，喜歡得不得了，真的是視如己出。
叔叔的收入，是靠收破爛衛生，平時就是趕着一頭驢車，四鄰八村的收破爛。
日子雖然苦，但也算過得去，等到楊小否兩歲的時候，叔叔發現，楊小否很喜歡書本，特別是他收來的舊書，楊小否看的津津有味。
叔叔很有心，此後收來的書本，都給楊小否留着，特別是學校的教科書，叔叔居然收集了一整套，從小學到高中的都有。
楊小否真的很聰明，教一遍就會，學一點就通，後來到了學齡，叔叔把他送到學校，沒幾天就跑回來了，叔叔問他是不是學校受欺負了？楊小否搖頭，他嫌老師教的太淺，學的沒意思。
叔叔也無奈，只能讓他在家自學，楊小否也是逢書必要看，過目就不忘。
就這樣一直到了楊小否十七歲，這年大年初一，叔叔喝了兩杯后，去隔壁鄰居家打麻將，結果意外胡了一把十三么。
驚喜來的太突然就是驚嚇，叔叔本來嗜酒成性，身上暗疾不少，這次的驚喜讓血壓蹭蹭的起來了，接着他心臟突發，就這麼被十三么奪命了。
十七歲的楊小否，在鄉親們的幫助下，披麻戴孝埋葬了叔叔，然後帶着賣老驢的錢，獨自一人進城打工。
火車上，一覺醒來，車過站了，錢也沒了。
飢腸轆轆的楊小否，蹲在火車站哭了一宿，然後餓得實在受不了，就去一個飯館上偷剩飯，結果被發現，被打了一巴掌，然後帶回去洗碗抵飯錢。
老闆發現楊小否很勤快，就把他留了下來，管吃管住不給錢。
楊小否就這麼留了下來，這個飯館不大，前前後後都靠老闆一人支撐，有了楊小否倒也輕鬆不少。
楊小否也發現，這個老闆雖然表面兇惡，心地倒也不壞，而且老闆老婆早年就跟人跑了，自己無兒無女，漸漸心被楊小否暖熱了。
後來就教楊小否做菜，別看楊小否讀書很靈，但對做菜真的是沒什麼天賦，也不免偶爾挨上老闆一個耳巴子，但楊小否不恨他，因為老闆打他時的目光，沒有蔑視，只有着急。
好運從來不長久，吃飽穿暖的日子才過了半年，一天半夜，幾個流氓在飯館門口攔截一個少女，老闆仗義出手，結果混亂中被流氓一刀刺中要害，就這麼死了。
老闆死了后，楊小否才知道他原來有那麼多親戚，都來飯館搶老闆的遺產歸屬，至於老闆的葬禮，也是草草了事，敷衍的不能再敷了。
楊小否在老闆靈前磕了三個響頭，再次踏上了流浪的路。
十八歲的他，打工一年，工頭跑了。
十九歲，再次打工一年，老闆跑了。
二十歲，也就是今年，眼看過年，工廠倒閉了，老闆帶着他小姨子一起跑了。
漫無目的走在路上，雷劈了，車撞了，肇事司機也掛了。
回想此生，打蒼蠅能拍釘子上，吃炒餅能吃出啤酒蓋，就連喝瓶礦泉水都能喝出指甲蓋。
縱觀古今，可能更倒霉的人也有很多，但比楊小否活的痛苦的沒有幾個。
地獄裏的惡鬼難過吧？被一番煎炒烹炸，剁碎切片。
但那又如何？面對絕望的心，任何苦痛都已經雲淡風輕。
而楊小否這輩子，苟延殘喘着，希望一直在眼前，又一次次破滅，一次次重生。
命運讓他一直期待着，靈魂最大的折磨莫過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