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0花樓
每次看棋譜上的星星點點,秦上元就犯困,強忍看了半炷香的時辰,實在扛不住上下眼皮打架,直接把書蓋在臉上,做起了美夢。
說是美夢也算不上。畢竟只有美酒,沒有佳人,怎麼稱得上美夢二字
有句話讓秦上元很是贊同,“酒池肉林,身在其中,美人在懷,人之終點。”是嘲諷也是嚮往。
夢中總有一些沒見過的人和奇奇怪怪的東西,像面前這個邀請自己坐下的‘胖子’。
“小友能路過此地,就表示你我二人有緣,不如坐下小酌一杯?”胖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說道。
縱然是自己的夢,在渾渾噩噩的狀態下,這一切也不是秦上元可以控制的,走到桌凳前,徑直坐下。
“你是誰?”秦上元木納的問道。
沒有直接回話,‘胖子’再次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后,就自顧自的拿起桌上酒杯一飲而盡。喝完還不忘誇一句,“好酒。”
見秦上元依舊沒有拿起酒杯,‘胖子’笑道:“倒是小看了你的毅力。”
秦上元一直正視胖子,不過眼中比之前多了一份掙扎之意,像是要擺脫這無形的枷鎖,繼續問道:“你是誰?”
胖子依舊不作答,抬起手臂,伸出食中兩指,輕輕一挑,桌上的杯中美酒就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送到了秦上元的嘴中。
胖子大笑,臉上的肉跟着顫抖,如小孩玩遊戲贏了以後的得意模樣。
隨着笑聲而止,胖子的身體慢慢變得透明,直至消失那一刻才回答秦上元的問題。
“無中生。”
名字很奇怪。
秦上元默不作聲,眉頭緊皺。
美酒下肚,卻是有股暖意,不過這暖意如烈火焚身一般,疼痛難忍。
夢境太過真實。
秦上元疼的冷汗直流,渾身顫抖,要不是咬牙堅持,早就暈厥過去了。
不知道持續了多久,躺在床上的秦上元猛地睜開眼睛,大喘一口粗氣。
“疼死老子了。”
一身汗水已經把衣衫浸濕,久久才回過神,這才意識到是一場夢,低頭看着氣海處,依舊感到絲絲疼痛,“這真是夢?”
雖然疑惑,但無可非議,這確實是場夢。
秦上元也不做多想,看向外面已經夜幕降臨,肚子餓的咕咕直響。
“古人云,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無奈,換了身一模一樣的衣衫,藉著月光向外走去。
大璃現在的情況,用‘分崩離析’一詞解釋最為恰當,恐怕也只剩下帝都‘天運城’還沒受到波及,就是晚上也依舊熱鬧非凡
走出小巷就是箸子斜街,百花樓門面就在這裏。只有下午和晚上迎客的青樓,現在最是忙碌。
幾個花枝招展的姑娘站在門口,吸引着路人,不時的揮揮手中絲巾。看見老顧客就會很熱情的說句,“公子,進來喝杯酒啊!”隨後,來人就在姑娘們的半推半就下走進百花樓。
這逢場作戲可謂是做到了極致。
至於那個忙裏忙外的半老徐娘是這裏的老鴇,叫艷姑,秦上元也認識,每次見到都會被調戲幾句。
“湯圓兒,又要去吃面?”一個與秦上元年齡相仿,又是女扮男裝的假小子突然跳到秦上元身邊問道。
秦上元每次聽見別人喊他湯圓,就很後悔有一次和眼前這個假小子聊天時說漏嘴,讓她知道了自己的小名。心中也更加確定就是林小玉把自己小名告訴百花樓‘四君子’的。
心中不痛快,那自然也沒有讓罪魁禍首痛快的道理。
秦上元故意驚呼出聲,“小玉,剛才有個公子進去,我好像聽見他點名要讓你作陪。”
林小玉是百花樓小廝,小時候流浪到這裏,老鴇艷姑心善收留了她,一直把她當男孩養,也沒讓她做皮肉勾當。
百花樓的女人做事大多都是有情有義,完全不像世人所說的不堪。
秦上元因為這個還說過一句,“誰再跟我說‘婊子無情’,我就先揍他一頓,尤其是那些自認清高的讀書人。”當時,白玄衣也是點頭認可。
林小玉臉上一直都是髒兮兮的,估摸着是為了保護自己,故意這麼做的,瞪着鳳目怒視秦上元,“滾。”說完不再搭理秦上元,扭身走進百花樓。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大概就是如此。
意識到說錯話的秦上元站在原地,路上行人擦肩而過,路邊攤販叫賣不絕,冷風中只剩下他不知所措。
眼看着艷姑氣勢洶洶的走來,秦上元心中苦笑,“完了。”
“秦小子,老娘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欺負我家小玉兒是不是。”艷姑擰着秦上元的耳朵,大喊道。
經常被一群女子‘親近’,秦上元不知道該悲哀還是慶幸,就好比別人花重金才得一見的花中四君子,他天天都能看見,可這種福氣他實在享受受不了。
臉上慢慢浮現出與以往相同的可憐模樣,伸手握住艷姑的手腕,“艷姑,疼,疼,再不鬆手,耳朵就掉了。”
艷姑被秦上元的狡猾氣笑,鬆開手,又指了指秦上元的腦門,說道:“告訴你,我們家小玉兒……。”不等艷姑的話說完,百花樓內就起了爭吵聲。
“吆,這位姑娘長的細皮嫩肉的,實在是讓人動心,吃多了胭脂水粉,換個清淡口味也不錯。”一個身高馬大的漢子拉着林小玉的手調戲道。坐在一起的幾人拍馬屁附和道:“趙將軍,別出心裁,在這方面果然是行家,在下佩服,佩服。”
“那是,趙將軍的騎術在軍中可是高居第一,對付高大駿馬都是信手拈來,更別說這‘瘦馬’了。”
一個很無恥的比喻,讓幾人笑的愈加猖狂。
受了委屈的林小玉眼中含淚,咬緊嘴唇,甩動手臂,試着掙脫趙將軍的束縛,可是以她瘦弱的身板來說,完全就是徒勞。
周圍幾個姑娘見狀,都上前說好話替林小玉解圍。
這時,聽見吵鬧的艷姑也跑了進來,一個巧妙的動作把林小玉護在身後,不再光滑的玉手搭在趙將軍胸前。百花樓最大的幾位財客中就有趙將軍,艷姑也不好得罪,嬌媚道:“趙將軍想換口味,咱們這兒的姑娘多的是,怎的就看上這丫頭了,身上沒幾兩肉不說,天天干雜活,皮膚粗糙的狠,難免會掃了興,若將軍敗興而歸,那百花樓的罪過可就大了。”
一身酒氣的趙將軍握住艷姑的手,壞笑道:“既然艷姑這麼說,我也不能拂了你的面子不是,那咱們就找兩個身材飽滿的,我看你們百花樓的四位花魁就很不錯。”
風韻猶存的艷姑嫵媚道:“趙將軍就別為難奴家了,您也知道,梅蘭竹菊是清館,不沾腥。”
趙將軍有些微怒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由你來陪本將軍?”
她什麼人沒見過,什麼麻煩沒經歷過,於是故作幽怨道:“將軍有這雅緻,只要不嫌奴家年歲大,我一定使出半生所學,必讓您不忘今宵。”
類似的情況在百花樓時有發生,艷姑對付起來,不說遊刃有餘也差不多了。一張巧嘴說的趙將軍毫無脾氣,“艷姑如此,我再較真的話,就是我不識趣了,借你的慧眼,找三個姑娘,只要我滿意,多打賞五百兩。”
一場波瀾被艷姑巧妙的化解,秦上元一直站在門外看着,這事說不清和他有沒有關係,畢竟林小玉着急回去是自己的原因,如果這個趙將軍一直為難,那他也不建議暗中出手幫忙。
見沒事了,秦上元扔掉剛撿的幾顆石子,扭身向一家小攤走去。
“等等。”眼中依然有淚的林小玉喊住了秦上元,“艷姑請你上去,有話對你說。”
“好。”
秦上元沒問什麼事,跟着林小玉直上三樓,到了一間雅間,算着位置應該是蘭瑩的屋子。
輕輕推開房門,如秦上元想的一樣,屋內除了老鴇艷姑還有梅月蘭瑩二人。
“秦公子,請坐。”
這次見面不像從前,艷姑的客氣讓秦上元有些意外。坐下后,-直接開門見山的問有什麼事?
艷姑也是一改習性,道:“秦公子是不是要去北方?”
秦上元沒有說話,而是一直盯着艷姑。一旁的蘭瑩明白其中原因開口道:“今天你和白老頭說話時,我就在坐在那裏,並非有意偷聽。”說著指向挨着窗口的一把椅子。
知道了蘭瑩並非有意,秦上元繼續回道:“去明州。”
而艷姑接下來的動作更是讓秦上元意外,直接拿出一張一千兩的銀票放在桌上,道:“能不能帶上小玉,如果你答應,這一千兩就是你的。”
秦上元沒有看銀票,而是解釋道:“和我在一起,很危險。”
早就知道秦上元不可能痛快的答應,艷姑再次說道:“今日的事你也看到了,留在百花樓同樣危險,雖說不會害了性命,但對於小玉這樣的清白女子來說有些東西比命還重。”
秦上元還沒開口,林小玉就毫不客氣道:“帶不帶,直爽些,別娘們唧唧的。”
書上寫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秦上元一直不確定這句話說的對不對,直到現在他確定了,很對,古人誠不欺我。
秦上元也鬆了口,揉了揉臉頰道:“沒什麼帶不帶的,你若不怕,那就結伴。”
至於那張銀票秦上元沒要,一來是這些女人對自己還不錯,二是因為林小玉是他在都城唯一的朋友。
為了表達謝意,艷姑就讓人在蘭瑩的屋子擺了一大桌酒菜。
秦上元也不客氣,大口的吃了起來,畢竟這頓飯值一千兩,比一碗面貴了不知道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