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夜行者（三）

天色越發黑寂，星光被厚積的重雲掩蓋。

夜下，那隊劫糧的人馬行進得極為安靜，完全沒有普通強盜得手后的肆意喧囂。他們每個人都身着黑色衣袍，沉默寡言地各司其職，形成一道整齊蠕動的無聲黑色，其性狀猶如之前吹出的那陣詭異笛聲。

軒轅櫻和蒼凜在陰影中循進，此處的山石越發雜亂林立，有幾座損毀的巨石像猶如倒嵌的獠牙直插入暗夜，它們證明此處曾有過來自遠古的文明榮光。

櫻和蒼凜攀上一座山石高坡，那隊黑袍人行進在蜿蜒的山下，更遠處的亂石崗上依稀扎着一座山寨，看來是那些黑影的據點。

“這下明白了。”蒼凜低聲道：“先是引蛇出洞，而後探明敵營，幹得漂亮。”

“才剛開始呢。”軒轅櫻撥下腰間的手弩，連同一枚精緻的箭矢遞給蒼凜，她指向一處高聳的奇石：“你去那裏的高點，放出這枚號箭。”

蒼凜好像意識到了軒轅櫻真正的用意，眼前這位紅髮女孩，她那雙火一般的眸宇仍在絲絲灼燒。

看來，護都尉不光是來探路的，好像還準備硬剛。

“你冷靜點。”蒼凜搖了搖頭：“這號箭要是放出去，那些人可就直接沖我們來了。”

軒轅櫻看向遠處的營火：“我已經追蹤那些‘黑教’很久了，他們屢屢劫掠糧草，王都的糧食供應已經嚴重短缺，一刻也等不了了。”

“黑教？”蒼凜一頭霧水：“不管那是啥，你是說，就我們兩個人對付整個山寨？這腦子是被門夾壞了吧？”

“這枚號箭，是父親專門為我準備的求救箭。”說這話的時候，軒轅櫻難掩臉上的一絲不甘，“只要號箭出弦，駐紮在城外的騎兵營就會趕來，他們的戰力對付這裏的‘黑教’綽綽有餘。”

“那在騎兵隊趕來之前呢？”

“我們就撐到援兵趕到。”軒轅櫻那雙灼燒的眼眸看着蒼凜，燃燒的不僅是戰意，更深處還存有一種純粹的誠摯：“我一個人做不到，所以才要你的幫忙。”

蒼凜卻迴避了軒轅櫻的注視：“為什麼偏偏找我。”

“父親說你尊重同胞的生命，即便他是你在角斗場上的死敵。”軒轅櫻果斷向蒼凜走近一步：“你不願看着戰奴同胞去死，難道願意看着城裏的同胞因為口糧被黑教劫斷而家破人亡嗎？”

“那些黑教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也不是很明白，只知道黑教想要看着我們毀滅。”軒轅櫻把手上的弩箭抬了一下：“你做還是不做？”

蒼凜的眼神逐漸變得銳利，他接過了手弩和號箭，正準備翻身下坡，軒轅櫻又趕上去，把腰間的長弧刀解下遞給他：“我的刀，暫借你用。”

蒼凜拿過刀，又問：“那你呢？”

軒轅櫻拿下背在肩上的古木長弓，緊握在手：“我掩護你。”

好吧，這女子大概是真的瘋了。不過，他們要救很多很多的人命，或許會死，卻會死得很值。

蒼凜笑笑，他疾步下坡，朝着那處高聳的奇石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