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一 晚宴(一)
每一個夜晚都變得越來越寒冷,無家可歸的人們聚攏在微弱的火堆周圍發抖,在飢餓和冰寒侵的襲下,這些虛弱的流浪者甚至無力顧及頭頂如洗般美妙卻又遙遠的夜空。
至高將軍的官邸卻是另一番景象,旺盛的壁爐把整個宴客廳烘得燥熱,悠揚的樂聲環繞在側,盛宴與美酒擺滿了餐桌。來賓大多是糧商,黑教這段時間的侵擾顯然干擾了這些暴發戶倒賣糧食的節奏。而今,聽說糧道恢復,這些販子自然要來恩主面前露個臉,順手上貢一些好處也是不在話下的。
對於軒轅羽而言則是來者皆是客,畢竟,想要維持都城的正常運作,光靠武力是不夠的,能夠結交的人脈自然是越多越好。至於抬高糧價一事,軒轅羽也只是隱晦地提了一句,希望諸位多考慮一下底層民眾的境況為好。言罷,這群販子齊刷刷地站起身來敬酒道:“軒轅將軍,愛民如子啊!”
眾人痛飲幾輪,一番歌舞昇平,糧價的事情也就拋諸腦後了。
宴會上,最讓軒轅羽掛心的是另一家族的貴客,西門氏,就是在數十年前被稱為“競技場戰神”的西門羿家族的後人。
據說,戰神西門羿雖然長壽,可是,他的兒子卻藉著父親的蔭庇到處風流尋歡,最後竟然酒色過度而死。西門羿痛定思痛,嚴厲培養兩個孫兒成材。大孫子西門彥悟性極高,日夜苦練不綴,將西門羿所創的巨劍戰法練到如火純青。小孫兒名叫西門嵐,卻和他那不成器的父親一樣,是個花花公子,眾人都認為他不成氣候。
西門羿百年之後,當家則是他的長孫,西門彥。他不僅武藝高強,也很有生意頭腦。西門家族一直和競技場的戰奴營有着密切往來,西門彥常常用較低的價格買下年輕缺乏經驗的戰奴,把他們訓練成雇傭兵后再轉租給有錢的富商貴族。
未曾想,世道日下,隨着越來越多的流浪遊民賣身為奴,這門生意倒是越做越大,西門家族的風頭更勝以往,據說城內一半的私家軍都出自西門家的調教,連得至高將軍軒轅羽也不得不多加拉攏。
此次參宴的則是家主西門彥的弟弟,人稱“風流子”的西門嵐。
“兄長事務繁忙,此次由在下參見將軍。”西門嵐笑着,命隨從獻上寶盒,“恭賀將軍剿滅黑教,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打開寶盒,裏面盛着一枚通體瑩白的碩大雪蓮。
西門嵐接著說:“此物乃兄長命人從冰封嶺上冒死採下,逢兇險時入葯,可作救命之用,也算是一寶,還望將軍笑納。”
軒轅羽倒是不怎麼稀罕這顆雪蓮,礙着西門家的情面,也就收下了。他再看看眼前這個西門嵐,算算年紀,這廝也是二十六歲有餘,仍舊是一副乾淨白面,長發飄飄,再加上一身紫色華服,真倒是應了“風流子”這個稱號。
看罷了,軒轅羽還是搓嘆口氣:“要說剿滅黑教,那還需時日啊。”
“將軍出手,王都軍團必然馬到成功。”西門嵐談笑自如,卻把話題轉到軒轅櫻的去處,“今日怎不見櫻大小姐?聽說剿除黑教,她也是首功。”
軒轅羽聽着,暗自給侍從使了一個眼色。在今天這個場合,軒轅櫻即使不樂意,也該敷衍着對付一下,畢竟,西門氏的面子還是要給的,不過平心而論,他對女兒到來之後的表現真是有些擔憂。
出乎所有人的預料,軒轅櫻着一席黑色長裙到來,肩頭華貴的黑羽將她如火般的紅色長發映襯得艷麗奪目,
那雙好似閃耀着火光的雙眸,熠熠生輝,姿態萬千。
“風流子”西門嵐當然不會錯過機會,第一個上前敬酒,軒轅櫻看着他,帶着蔑視。不過,西門彥並不在乎,他貪婪望着軒轅櫻白皙欣長的身段,優雅鞠躬道:“今夜良辰美景,櫻大小姐,可否賞光舞一曲。”
軒轅櫻看了眼父親,那雙金色眼瞳露出了一種難堪的委屈。誰也不知道軒轅羽有沒有捕捉到女兒內心的那一絲顫動,他只是點了點頭,示意兩人起舞。
軒轅櫻將手指搭在西門嵐的掌心,西門嵐順勢摟住櫻的腰肢,兩人隨着樂曲翩翩而起。周圍的人群聚攏過來,王都的兩大豪族,俊雅的公子和英美的大小姐雙雙起舞,這場面實在難得。眾人個個伸長脖子,瞪眼看得津津有味。
西門嵐不免頻頻作出稍許過火的舞姿,這讓軒轅櫻覺得彆扭極了,兩人雖然貼近,她卻從沒有正眼看過西門嵐。西門嵐雖說風流,卻也不失風度,見櫻這般姿態也就不再強求。順着舞曲尾聲,他將軒轅櫻優雅送出一步,樂音恰好終止。
掌聲四起,尤其是軒轅羽的鼓掌格外用力,儘管他並不知道今晚的女兒為何會如此順從。
軒轅櫻把一切看在眼裏,拿過酒杯走到父親面前:“這樣你滿意了吧,父親。”說完,她將酒一飲而盡,漠然走出了這個名利場。
軒轅櫻已經暗自決心要去極北之地一探究竟,她只希望今晚所做的露骨“表演”能夠一時麻痹父親,為自己爭取到悄然離開官邸的時間和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