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粉墨登場(中)

第八章 粉墨登場(中)

難道真是一位神仙,大駕光臨大水府邸?

高座主位的青袍男子咬緊牙關,差點把牙齒磕碎。

他坐姿僵硬,身軀緊繃,這位仙王朝北方作威作福數百年的寒香江水神,此刻必須雙拳緊握,重重鎚在椅把上,才強忍住那股起身求饒、下跪磕頭的衝動。

大水郡不過是仙王朝藩內附屬軍,眼前這位皮囊貌似年輕的不速之客,絕不可能是仙王朝普通之輩。對於仙宗的大佬們,他早已爛熟於心,誰能招惹敲打,誰該拉攏示好,數百年辛苦經營,青袍男子對這一切可謂胸有成竹。

青袍男子眼眶逐漸通紅,佈滿血絲,浮現出一抹淡金色光彩,他仍是竭盡全力不眨眼睛,死死盯住白衣少年身後的聖人神像,視野中,神壇之上,一位氣態威嚴的老者,身着一襲雪白長袍,大放光明,絲絲縷縷的光線,彷彿蘊含著大道至理。

做不得假了,千真萬確的聖人氣象!

青袍男子的紳士,其實大有淵源,自由耳濡目染,知曉諸多秘聞內幕,剛好是一個識貨的,於是看到這幅景象,反而更加驚恐。若是換成山門普通的中五境修士,說不定就要當成是坑蒙拐騙的障眼法了。

曾經有人教育過他,聖人學問,鑽之彌堅。聖人神像,仰之彌高。

那麼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看樣子來者不善的架勢。

不管如何,就栓天王老子到了自家地盤,自己也絕無引頸就戮的道理。

青袍男子強行驅散心頭陰霾,深呼吸一口氣,左拳微微抬起,輕輕一拍,看似輕描淡寫,但是整座大水府邸都隨之一震。

堂內所有人的身形都隨之一晃,兩名劍修的鞘中長劍,更是不堪重負,呲呲作響,掙扎不已,作困獸之鬥。

唯獨白衣少年紋絲不動,身後那尊法相更是穩如山嶽。

少年微微抬起頭,王者遠處坐北朝南的青袍男子,嘴角滿是譏諷之色。

身為主人的青袍男子始終不肯開口,之前拍打椅子,雖然聲勢浩大,看上去是在敲山震虎,可似乎有些虛張聲勢的意味。

“來者是客,敢問有何請教?”

白衣少年一手負后,一首虛握拳頭放在腹部,仍是一副欠揍至極的囂張模樣,扯了扯嘴角,冷笑道:“你已經出手一次了,現在該輪到我了吧?”

青袍男子臉色難看。

那陰柔男子實在受不了這位少年的嘴臉,大步向前,背對自家老爺,駕馭起一支鐵鐧,尖聲細語道:“忍不了,便是老爺你事後重罰,屬下也要把這小子的腦袋打的開花。”

這條好不容易修鍊成精的水蛇,肯定不知道,這位賞罰分明的老爺,這次存心是要他送死,只為了盡量合情合理的再探一次虛實。

白衣少年深厚的法相神像,隨之高高抬起一腳,迅猛踩下。

陰柔男子在這一刻,動彈不得,呼吸都困難,滿臉惶恐,喉嚨微動,想要說出求饒的軟話,可一個字都無法說出口。

如遇天敵。

任你修為艱深、境界高遠,一旦遇上,同樣毫無還手之力,只能乖乖束手待斃。

白衣少年笑着向前一步,然後再次抬腳:“小小池塘爬蟲,也敢三番兩次殺我仙宗之人,你既然試探我兩次,我就兩腳徹底斷掉你往生魂魄生路。

砰然一聲。

陰柔精怪的頭顱就那麼炸裂開來。

中五境如螻蟻。

屍體倒地后,恢復真身,是一條體態纖細的斑斕水蛇。

那支仙人遺物的法器鐵鐧,墜落地面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大堂之上,顯得格外清脆和刺耳。

李靈均望向旁邊的鐵甲男子:“剛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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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殺我仙宗弟子?”

鐵甲男子驟然跪倒在地,面容凄慘:“這位真仙,就不能放我一馬,仙師再來一腳,我便魂歸西天了啊。”

不等鐵甲男子說完,青袍男子猛地出現在他身後,一隻手抓住前者心臟,從後背一直透出胸腔,他緩緩的抽回鮮血淋漓的手臂,一顆心臟很快變成一顆鵝卵大笑的丹丸,迅速咽下。

白衣少年,悻悻然收起那隻腳。

他笑望旁邊老人:“認不認得我?”

那老人慌亂起身,抱拳低頭道:“先前是我們有眼無珠,不曾想仙王朝第一天驕大駕光臨,還望閣下恕罪。”

不等白髮老人說完,少年又開始發號施令,“那就把眼珠子挖了吧。”

下一刻,青袍男子手中便多了一雙眼珠子,老人雙手捧住臉龐,不斷有鮮血從指縫間滲出,老人竟是使勁咬住嘴唇,拚命不讓自己喊出聲來。

少年雙手負后,喃喃道:“第一天驕么,哈哈,有何不可,今天心情好,方才冒犯之處,便不與你們計較了,別人我不管,若是日後再敢濫殺我仙宗弟子,我要你整個大水郡血流成河。”少年說完起身遠走。

過了許久,堂內眾人才敢起身,怔怔地望向遠處。

......

觀山閣,後山石室。

一身灰衣的少年慢慢走向石凳,一名丫鬟女子跟隨其後,前方是兩位老人對着棋局,入神思考,手指輕輕拍打棋子,發出重重疊疊地清脆聲響。

“晚輩裴淵,見過兩位長老。”少年抱拳道。

“哈哈,淵兒回來了,如何了,你小子有沒有拆爛獅虎王朝皇宮?”其中一名老人說道。

裴淵來到石桌旁,瞥了眼勝負趨於明朗的棋局,沒看出太大地名堂,就不再費神,坐在一旁,“你,或者說你們兩個,到底有什麼謀划?”

另一老人嘖嘖道:“不愧是咱們觀山閣聖子,才幾天就已經接近十境了,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此次讓你去獅虎王朝,除了震懾相鄰國度之外,還要培養我們自己的勢力,仙宗如今日趨勢大,我們也不能落了后不是。”

裴淵揚起腦袋,一手負后,一手輕輕扭轉手腕,閑庭信步道:“一切有為法,應作如是觀啊。與其靠他們,還不如我們強大起來,仙宗又如何,只要有我裴淵在,觀山閣便是立於不敗之地,至於其他哪家哪國地疆土,無所謂。”

兩名老人開懷大笑:“淵兒的天賦自然不用我等多說,給予足夠時間,超越觀山閣歷屆閣主,指日可待,可是我們總得想些法子不是。”

“好了好了,獅虎王朝地那名九境螻蟻已經是死人了,東西我也帶回來了,你們也真是的,這種小人物也要叫我親自前往,為老不尊,為老不尊。”灰衣少年擺擺手道。

兩名老人對視一笑:“那好,東西歸你,你小子好好修鍊,我們走了。”其中一名老人起身便走。

“等等,這棋還沒下完呢,來來來,賭注還沒給呢。”另一老人急道。

“不急不急,這盤棋來日再下,走了走了。”說罷便往外跑去,另一老人更是追了出去。

裴淵在兩位長老離開石室后,重新坐回石凳,攥着棋子的拳頭懸在空中,露出一顆顆棋子,一口氣在棋盤上落下了七八顆棋子,清一色白棋,竟隱隱有着反敗為勝的趨勢。最後裴淵兩手空空地蹲在石凳上,下巴枕在膝蓋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旁邊丫鬟名叫楊熙,放下手中自家公子的佩劍后,開始在院子裏輕掃落葉,時不時的偷看自家英俊公子,笑意難掩。

掃帚拂過地面,便有陣陣微風捲起。

裴淵呢喃道:“同樣起於微末,雄風過境,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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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陣陣,滾石伐木,梢殺林莽,雖衰而竭,氣韻猶存。雌風不過是穿陋巷,動沙棵,吹死灰,渾濁不堪,雖正值鼎盛,仍是不值一提。楊熙,你覺得是京城好,還是盛京好?”

言外之意,仙宗與無憂宮,哪一個更對觀山閣弟子的心思。

少女這是第一次被裴淵正兒八經詢問問題,她一時間受寵若驚,懷抱掃帚,揣揣不安。好在她天聖思維敏捷,之前又大定主意,跟這位公子朝夕相處,絕不多項,反正多慮無益,還不如直截了當,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大不了挨一頓訓斥就是了,生的嘻笑大方,於是她回答道:“盛京適合安居樂業,在那裏生活應該很舒服。京城適合野心家和陰謀家,如今內外兼修,*///所以更加強大,生機勃勃,充滿了進攻性,最可怕的是仙王朝如今開始逐漸掌控版圖內的山上勢力,越來越接近名副其實的一國之主。”

裴淵點點頭,沒有說對或者錯,但是難得沒有出言譏諷少女。

少女心中大定,這一套還是管用的!於此人相處,就是要強迫自己想的眼前一些,逼得自己目光短淺一些。

少女抬起頭,直愣愣的望向裴淵。

裴淵凝視那雙漂亮眼眸,笑道,“這雙眼睛,倒是配得上楊熙這個名字。”

少女泫然欲泣,低頭不語,繼續掃地。

裴淵哀嘆一聲,輕輕揮手,將棋盤棋盒一同收入袖內一塊方寸物玉璽,“你那裏是掃地,分明是掃你家公子的興緻,罷了罷了,回屋看書。”

到空落落的正屋內,一張草席上,放着一塊茅草蒲團,裴淵一揮袖,從牆角一座小山堆里抽出一本典籍,安安靜靜躺在他身前,然後便有一陣翻書風出現,圍繞着俊秀神逸的灰衣少年打轉。

翻書風開始翻書。

灰衣少年便讀書。

每當這個時候,少女楊熙就會安安靜靜的坐在門口,心境祥和,因為只有這個時候,那個傢伙才不會針對她。而且不但是第一次見到,甚至從未聽說過,有誰僅僅是讀書,就能讀出這樣一個光怪陸離的大千世界。

就像今天。

翻書風翻動第一頁后,隨着裴淵極其富有獨到韻律地輕聲朗誦,言語猶如實質的雨滴,飄落在那一頁書頁上,然後書頁之間,出現一柄柄飛劍,靈動異常。

一頁頁翻過,飛劍逐漸清晰,少女看不見的飛劍之上,赫然印着兩字,乾坤。

書頁上的字裏行間,出現兩軍對壘的畫面,一位位武將士卒遠遠比米粒還要細微,氣勢缺如金戈鐵馬,縱橫捭闔,書頁上空黃霧迷茫,如真正戰場上揚起的黃沙萬里。

又有不過寸於高的女子婀娜,挎着花籃,從書頁里姍姍而來。

還有大髯莽漢,袒胸露腹,做擊節高歌狀。

書頁有老嫗搗衣,豎耳聆聽,果真能夠聽到咄咄的玄妙聲響。

有稚童兩兩,騎着竹馬追逐嬉戲。

有骷髏仗劍佩刀,行走於墳塋枯冢。

有夫子正襟危坐,沉吟捻須,彷彿在推敲文字。

門口的少女楊熙,不管她內心如何畏懼,這個觀山閣聖子,她不得不承認,專心致志讀書時的灰衣少年,實在是一身風流,兩袖清風。

她完全想不明白一件事,為什麼明明是這麼壞的一個人,讀書時卻能擁有一番聖人氣象?

在楊熙怔怔出神的時候,她沒有察覺到今天的裴淵,在翻書到最後,神色有些異樣,眼神炙熱,但是滿臉掙扎。

裴淵用僅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喃喃道:“蠻荒山彈丸之地不足為懼,至於仙宗和無憂宮,是先滅仙宗再屠無憂宮,還是先對無憂宮出手呢?”

少年揮手收劍,遠眺天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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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歸即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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