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半蛟
樹影簌簌,上面掛下一條足有臉盆粗細的銀鱗巨蟒,其額生肉瘤,吐舌如叉,大部分身子纏繞在樹冠之上,暗合神龍見首不見尾之像。
據說巨蟒生角即為蛟,這條巨蟒沒角卻有顆肉瘤,也算是半步蛟龍了。
它守着樹底這顆異草,捕食被吸引來的獵物,也不知道經過多少歲月;素來都是有它吃人,沒人吃它,吃得樹下是白骨累累,全都丟在樹后的亂石堆中,散發出陣陣惡臭,全靠異草的濃烈葯香遮掩,才沒把獵物嚇跑。
周真頁神情凝重——剛才他雖然一斧子把巨蟒擊退,但手上余勁未盡,仍在微微顫抖,足見這條畜生的氣力之大,鱗片之硬,實在是不好對付。
他開始萌生退意。
就算異草吃了能成仙,那也得有命享用才行,強弩之末的自己顯然不是巨蟒的對手,終究還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主意既定,周真頁便假裝去搶那異草,引得巨蟒伸頭戳咬,他及時後撤,讓巨蟒啃了一嘴的泥,自己則撒腿就跑。
問題在於,有時候不是你想跑就能跑得了的。
他沒跑出幾步,感覺腳下一緊,像是絆到了老樹根,猛地打個趔趄,還沒來得及站穩,前方居然又橫飛過來一根繩索,將他攔腰纏住。
那根繩索冰冷堅韌,散發著淡淡的腥騷之氣,甫一近身便飛快的收縮盤繞,在他身上箍了好幾圈。
這時候周真頁自然也明白了,這哪是什麼繩索,分明就是那銀鱗巨蟒細長的尾巴!
仔細一看,在大樹四周二、三十步範圍內,赫然盤着一圈又一圈的蛇身,早就把這裏圍得嚴嚴實實——獵物落入陷阱,哪有這麼容易讓你逃出生天?
周真頁不禁咋舌:這巨蟒的身子也太長了,怕不是超過百米,莫非是傳說中的貪吃蛇?
這畜生確實很貪吃,剛把人纏結實了,便迫不及待地將巨大的頭顱凌空挪來,口中信子比筷子還粗上幾圈,一吐一吐的打在臉上,似乎在試探這獵物有毒無毒,是咸口的還是甜口的,能不能直接一口悶……
周真頁二話不說,開始往三形短斧里灌注氣勁。
像這種情況,他不久前還經歷過一次,這巨蟒的力氣雖然比赤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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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受到體型限制,纏繞收縮的幅度反倒要小上一些,所以這次他的時間也較為充裕。
很快,三形短斧表面霧氣流溢,已經達到了所能承載的氣勁上限,整整一百二十道氣勁,合計威力超十二噸。
此時周真頁也被勒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了,但他沒有急着動手,考慮到這巨蟒體長鱗堅,別說砍一斧子,就是十斧八斧怕也砍不死,還得尋找它的弱點才行。
額頂肉瘤是不是弱點?
肉瘤是不是弱點不好說,但至少腦袋是它的弱點吧。
那銀鱗巨蟒的腦袋就在周真頁身旁晃悠着,只等把人勒死,馬上一口吞下,所以它頭頂的肉瘤很自然地暴露在三形劍的攻擊範圍內。
形變!
周真頁一擰劍柄,短斧噌噌展開,化作闊刃長劍,劍身旋動,在空氣中形成一道弧形殘影,狠狠朝蟒頭斬去。
劍刃順利沒入肉瘤之中……
鏗!
長劍遇阻驟停,巨力反震,周真頁一時把握不住,三形長劍頓時脫手飛出。
他舉目望去,原來那巨蟒肉瘤底下,埋着一枚黑光油亮的半圓短角!
這廝距離化蛟,還真的只有一紗之隔,已經不是凡蟒了,別說強弩之末的現在,即便全盛時期,怕也是斗它不過。
巨蟒負痛成怒,張開血盆大口,對着周真頁用力咬下。
眼下三形劍脫手,銀鱗巨蟒絲毫未傷,他自忖再無倖免之理,乾脆雙目一閉,安靜等死。
不是放棄抗爭,而是此刻的他,真的是力盡了。
但……
先是‘嗖’的一下破空之聲,然後傳來巨蟒‘嘶嘶’亂叫,緊接着‘篤’的一聲脆響,周真頁感覺身上的束縛迅速鬆弛下來。
睜眼一看,只見銀鱗巨蟒竟被一根長矛刺穿頸下白鱗,透過顱骨,牢牢釘死在巨樹樹桿之上。
它的身軀猶自捲曲扭動,不過雖未死透,也已經失去主動傷人的能力了。
等等,那似乎不是長矛,有尾羽的。
是箭。
“傳說中的獵龍大箭?”周真頁倒抽一口涼氣,趕緊四處張望,想找出射這一箭的救命恩人。
此時天色只差一絲便全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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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到處都是搖晃的林蔭樹影,卻哪見半個活人?
周真頁暗自琢磨:這位義士只肯救人,不願見人,想必又是一位做好事不留姓名的活雷鋒,倒也不好勉強人家出來相見。
他看了看那條死而不僵的半蛟巨蟒,又猜測:能一箭幹掉如此巨+物,會不會人家本來就是奔着獵蟒來的?看來自己還是儘快離開此地,不要妨礙了人家收取獵物。
想到這裏,他拾起地上充當拐棍的粗樹枝,又找回了脫手的三形劍,一瘸一拐準備離開。
可一股異香再次襲來。
周真頁抽動着鼻子,嘴角流出了不爭氣的淚水。
按理說,這株異草也應該是別人的戰利品,但他實在是太餓了,性命攸關,容不得客氣,於是朝四周大聲喊道:“救我一命的前輩大佬,我現在是又餓又累,傷得又重,實在是頂不住了,這棵草怕是能再救我一回,那……我就不客氣了啊。”
無人回應。
又等待片刻,見沒人反對,周真頁便撐着樹拐來到那株異香奇草的旁邊。
感覺可能會騙人,但聞到這股異香,他身上的傷口確實有了明顯的癒合跡象。
區區野草,為何有如此神效?
周真頁伸手想把小草摘下,但靠得近了,才發現那股異香原來不是源自小草,而是源自小草下方的土地。
用短斧刨開泥土,葯香果然更濃烈了。
原來這股異香的源頭,是那株小草根部的巨大塊莖,咋一看不起眼,仔細分辨就會發現,塊莖縫隙間有星星點點的暗金色光芒。
周真頁刮凈塊莖表面的泥土,底下的景象卻出乎意料,竟是一層軟膜包着一泓濃稠金水。
刺穿軟膜,金水便緩緩流淌而出。
他趕緊張嘴接住。
“會不會有毒啊?”
這個念頭迅速被全身的溫暖所消滅。
溫柔、溫暖、溫潤。
這泓金水彷彿是由春天的陽光凝聚而成,充溢着躍動的生機,滋養着周真頁的每一寸軀體,內傷、外傷、骨裂紛紛痊癒,藥力連綿不絕,甚至開始增強他的體魄。
在極度舒暢之下,周真頁居然昏昏沉沉,原地睡死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