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裴沫在家休息了一整天,她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
不管是在餐廳吃飯,還是大着膽子在莊園轉了幾圈,都沒有碰到明斯洳。
莊園的主人,存在感微弱的好像從沒回過莊園。
第二晚,或許是沒有再見到明斯洳的緣故,裴沫睡的很好,一覺到天亮。
吃完早餐,準備出發去學校。
裴沫現在十八歲,在榕城一中讀高三,距離高考還有兩個半月。
從學生時代開始,裴沫就是別人眼裏的奮鬥逼。
她家庭出身不好,就拼了命的讀書,死死攥住當時這條對她來說最好的出路。
一時重回高三,感覺難免新奇。
於媽檢查了遍裴沫帶的包,確定沒什麼漏掉的東西,才將包重新遞給她。
司機正在花園裏等着,裴沫接過包就上車了,動作利落。
於媽看着車子駛出莊園,漸漸消失在蜿蜒的山道上。
回想着裴沫剛才有幾分期待的神采,於媽心裏的異樣感越來越濃烈。
明明裴沫小姐是很討厭去學校的,她偶爾會說,學校里有人欺負她,她不想去學校。
於媽總是會告訴她,不用怕,找老師,不行就找郭管家,再不行就找明總。
每當這個時候,裴沫就會安靜下來,沉默的點頭。
裴沫是個很少會給別人添麻煩的孩子,於媽有個像她差不多大的孫女,愛屋及烏,比起別人,她對裴沫多了幾分真心實意的憐惜。
後來於媽不放心的把裴沫說自己被欺負的事告訴了郭管家,後續怎麼處理的於媽不知道,但是裴沫後面就沒說過類似的話了,只是依舊不喜歡去學校,每次去學校的時候,看起來都很低落。
不像今天,於媽低喃,“怎麼裴沫小姐看起來還有點迫不及待?真怪。”
視線拉遠,明斯洳正站在三樓落地窗前,和於媽望着同一個方向。
淡金色的光線穿過玻璃,從長睫撣落,恰好掠過明斯洳冷窄的眼角,襯得眼中倦怠感愈濃。
八點整,管家郭叔準時敲門。
頭髮微白,五十歲的年紀身姿筆挺,虯結精實的肌肉線條硬生生將文雅的長衫穿出了武夫的氣質,又彪又悍勇。
在看到明斯洳的瞬間,郭叔周圍的氣場迅速柔和下去。
接過早茶,明斯洳轉身推開落地窗,站上露台。
她半眯起眼睛,抬頭,仰望着遠處的山脊,露出冷鐵般的下頷線。
郭叔跟着明斯洳進了卧室,看似笨重的腳落在地毯上,沒發出一點聲音,似個幽靈般悄無聲息的開始收拾明斯洳的卧室。
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收拾東西時細緻又溫柔,看起來非常違和。
而當事人顯然沒有任何不情願的想法。
明斯洳的卧室一直都是要郭叔進來整理完,才會讓傭人進來打掃。
每天一樣的流程,先檢查辦公室內側的角落,將散落的藥丸收拾好,再在最下側的柜子裏補上一瓶一摸一樣的小藥罐。
緊接着是側面的壁櫃,床頭的……
明斯洳卧室的各個角落裏都藏着抗精神病葯。
郭叔將動作放的儘可能輕,明斯洳還是聽到了小藥罐磕碰到壁板的聲音。
“郭叔,這些事情不需要你親自做,交給他們做也是一樣的。”
明斯洳沒回頭,指尖在瓷杯外緣無聲輕點。
郭叔抬頭看着她的背影,表情有些悵然,似在追憶着什麼。
“我答應了老夫人,要好好照顧你,我該做,也願意做。”
明斯洳沉默片刻,“你不該提。”
山風有點冷,吹的人很清醒。
不過轉瞬的事情,巨大的悲慟重新掩蓋在明斯洳平靜的黑眸下。
她的語調很冷靜,背對着郭叔站着,肩膀遠不如男人寬厚,但在起伏宏偉的邙山山脈下,她清瘦的身形堅定的仿若有光,彷彿什麼在她眼裏都不值得一提。
她不需要憐憫,從不。
肚裏的話哽在喉中,郭叔轉而說起裴沫的事。
這次裴沫逃跑,明斯洳臉色冷的可怕,他斟酌着提到了裴沫疑似在學校被欺負的事。
明處的保鏢不能跟着進學校,暗處偽裝成職工的保鏢不能貼身跟着,如果沒有明顯的衝撞,是發覺不了什麼情況的。
話里的意思顯而易見,裴沫或許正在遭遇校園暴力,或許開始的時間還很早。
言語上的侮辱、排擠、歧視、孤立……
很多時候比肢體衝突更加傷人。
明斯洳不知想到了什麼,望向更遠處的天際,後方的雲正順着風勢不斷侵噬前方的雲,忽然在某個不起眼的雲團中,有一小片亮色的雲滾動着掙扎着,微弱但堅定的散發著光,久久都沒有散去。
緊接着明斯洳露出一點笑意,涼薄又殘忍。
“在明家,站不起來的骨頭,用不着費心規勸,更不值得慈悲憐憫。”
明家人的血,是冷的。
入贅的明海,狼心狗肺,害死老爺和老夫人之後休妻棄女。
老夫人江凌用自己的命逼着親孫女與生父不死不休。
大小姐明綺蠢的為了一個狼子野心的男人,不管老爺老夫人死活。
一個別人送來的玩物,當然費不着明斯洳親自過問。
……
”好。“
郭叔反應遲鈍的點點頭,慢慢閉了下眼,像是瞬間蒼老了十歲。
他以為裴沫多少是不一樣的。
他記得小時候的明斯洳,雖然不愛說話,不愛笑,可是壓根不是現在這副對什麼都無欲無情的模樣。
世事無常,都不一樣了。
嘆了口氣,郭叔退出卧室,緊闔上門,轉念想到裴沫。
該給裴沫安排的,郭叔都安排了,來明家三年多,要是裴沫自己不願意改掉那副怕事懦弱的樣子,明家也幫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