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明斯洳身上的氣息是冷的。

貼上肌膚，似簌簌落下的紛飛細雪。

裴沫哆嗦了下，無比乖覺的站到她身後。

餘光注意到裴沫的小動作，明斯洳似笑非笑，繼而將目光轉向劉霞。

從進入辦公室開始，明斯洳一個正眼都沒給劉霞，恍若完全看不見她這個人，直到現在。

可劉霞不敢有分毫的意見，傳聞里的煞神穿着墨黑色的唐裝，款式很老，板板正正的。

整個人鋒銳的氣場似乎被拘進了橫折規矩的線條里，倦怠又危險，不怒自威。

尤其是她和裴沫的互動，看起來並非是完全不管的。

想到這個人還是自己惹來的，劉霞腸子都要悔青了。

早知道裴沫真能招來明斯洳，她何必……

再怎麼後悔都沒用了，劉霞曾親眼見到過被明家收拾的人是副什麼慘樣，想到那副場景，劉霞臉色煞白，牙齒都開始打顫，強撐着說話。

“明總，是學生之間的一點矛盾，我已經讓人去喊另一個學生的家長了，估計不久就能到。”

明斯洳點頭，“先說一遍來龍去脈。”

來龍去脈……劉霞不敢說，白着臉，手足無措的站着。

忽然，不知道劉霞怎麼想的，像是做了某個決定，毫無預兆的踉蹌了一下，動作十分無意的把裴沫保留着證據的手機掃到了水桶里。

劉霞喜歡泡茶喝，辦公桌旁邊常年放着一個用來漱茶的水桶，又那麼正好的桶里有半桶水。

面面相覷幾秒，劉霞表情誇張的彎下腰，手伸進桶里，還使勁晃蕩了兩下，才把手機拿出來。

“呀，裴沫同學，我太不小心了，等會賠你一個新的吧。”

當人處於極度恐懼的精神狀態時，五官表情都難以控制，劉霞不知道自己眉眼亂飛的演技壓根騙不到別人。

郭叔將手機拿過來，已經被水浸透了，開不了機。

明斯洳接着將視線轉向了裴沫，“你來說。”

明斯洳站着，比裴沫高大半個頭，逆着光，壓迫感撲面而來。

下意識想退縮，卻又生生忍住。

裴沫不自覺的注視着她的眼睛，深沉幽遠，深不可測。

當她專心注視着你時，裏面像是蘊藏着風雲，難以抵抗。

兩人對視了半分鐘，裴沫才回過神來，白皙的臉上猛然浮現出懊惱的神色，裴沫不知道為什麼，在面對明斯洳時，總是會失去向來驕傲的自控力。

“冷靜，冷靜，”裴沫默念着，正想開口說話時，腦子裏突然響起系統冰冷的機械音。

【新手指引開啟：“任務二說出*******，勾起目標人物的憐惜情緒】

熟悉的喪失身體控制權的感覺。

裴沫：“他們都欺負我。”

裴沫：……

又乖又軟的嗓音，落進耳朵里，小貓撓似的撩人心弦微動。

郭叔完全喪失了表情管理，明明東家說的是不管裴沫的事情，結果還沒來的及問到底怎麼了，就讓人去安排去學校的車了。

裴沫更是奇怪，以前在東家面前貓見了老鼠般，一個字都不敢多說，現在竟然！竟然！！！

這是撒嬌嗎？

晚輩對長輩的撒嬌？還是別的？

郭叔年紀大了，分不清楚，心情跌宕起伏，覺得這是件好事，又怕萬一是件壞事。

不管郭叔內心如何翻天覆地，身為當事人之一的明斯洳表情沒變。

寡淡冷漠，就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而裴沫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以後，臉上一陣燥熱。

這算不算是原主人設ooc？

刻意避開明斯洳的目光，裴沫看向郭叔。

“郭叔，開不了機沒關係，相關的證據我都提前發到了你的手機里。”

“好，”郭叔一愣，拿出自己的手機，很快找到了裴沫發過去的錄音視頻還有照片。

劉霞臉都黑了。

先看到照片，郭叔臉色瞬間就沉了下去，然後在明斯洳的示意中，點開了錄音。

一條又一條，直到全部聽完。

階級壓迫、冷暴力、不公平……體現的淋漓盡致。

明斯洳渾身上下透着一種莫名的冷感，微垂着頭，讓人難以看清她的神情。

她伸出手，郭叔瞬間意會將手機遞給她。

一張張翻看過去，手指滑動的速度始終都沒變化。

明斯洳看起來越平靜，劉霞就越恐懼，她本想說些什麼解釋一下，結果還沒等開口就被郭叔瞪的什麼都不敢說了。

一切就像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明斯洳放下手機的瞬間，劉霞下意識的抖了下，在她感覺到自己要窒息的前一瞬，辦公室外傳來了動靜。

是椿比和椿比的爸媽。

劉霞為了讓他們來，沒有直接點明明斯洳的身份，只是說班裏有個學生和椿比起衝突了，家長身份不太好應付，他們必須來一趟才行。

還沒進到辦公室，聲音大的裏面的人都能聽的清清楚楚。

“椿比，你到底幹嘛了，還得要我們走一趟，我和你爸可沒這麼閑。”

“媽，就是開了一點小玩笑。”

“真是的，開點玩笑有什麼大不了的，對面家長也太小氣了吧。”

椿比一家盛氣凌人的走進辦公室，視線在明斯洳身上頓了一下，然後直接讓劉霞讓開位置，自己坐了上去。

施捨般開口，“你好，這都是孩子間小打小鬧，你看讓椿比道個歉怎麼樣？”

雖說是要道歉，但高高在上的姿態可沒一點真心道歉的意思。

郭叔臉色沉的能捏出水來，他將錄音放給椿比爸媽聽。

椿比爸媽先是呆住，臉色有些不好看，狠狠瞪了一眼椿比后，繼續道。

“孩子還小，難免犯錯，再說又不止他一個人。”

郭叔：“孩子還小？都快成年了，沒有爸媽教嗎？”

郭叔身形高大，長相粗獷，厲聲說話時，很唬人。

椿比爸媽被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后覺得被落了面子，臉色難堪的反駁。

“嘴又沒長在爹媽身上，孩子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我們可管不住，更何況被所有人討厭，指不定是你們家孩子的原因呢。”

郭叔氣的怒目圓睜，完全沒想到他們能這麼不要臉。

劉霞在一旁瑟縮着，想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同時心中歡快的不行。

校董和明家越不對付，她就越安全。

正在此時，一直沉默着的明斯洳打破了辦公室對峙的局面，她走到門口，朝着裴沫伸出手。

夕陽的霞光下，明斯洳柔順的長發垂下幾縷，落在漆黑的眸前，光影細細碎碎。

遲疑了好一會，裴沫才確定，明斯洳是在朝自己伸手。

忐忑的走過去，將手放上去。

指節相觸的瞬間，明斯洳施力握緊，接着拉着裴沫走到走廊上。

“郭叔，既然不止一個人，那就勞你多費心。”

明斯洳眸光睏倦，似是很久都沒好好休息了，她的話音剛落下，走廊上的保鏢一股腦湧進辦公室，繼而門砰的一聲關上。

接着裏面傳來重物磕碰聲，伴隨着尖銳的凄嚎聲。

裴沫悄悄抬頭，明斯洳正半闔着眼，望着天際。

情不自禁的將視線落到兩人交握的手上，裴沫的心突突跳了下。

明斯洳手背皮膚很白，隱約可見淡青色的血管脈絡，有一道細長的疤貫穿了整個手背，一直延伸到袖口下，不僅沒有折損分毫整隻手的美感，反倒顯得更加頎長而漂亮。

辦公室里的動靜還在繼續，裴沫不知道明斯洳到底想做什麼。

聽動靜鬧得很厲害，裴沫下意識的不想明斯洳惹上麻煩。

她小聲的開口詢問，“明阿姨，裏面在幹什麼？”

裴沫的臉小小的，白白的，蓬鬆的碎發在淡金色的光線中軟塌塌的晃動，一雙清亮的黑眸里藏着擔憂，看起來純粹無害。

明斯洳偏過頭瞅她，不一會兒，又將視線移開，沒搭理她。

掌心浸出潮熱的汗意，明斯洳不說，裴沫忍不住不問，不管怎麼說，明斯洳和自己的任務息息相關。

裴沫記得小澀漫里有關大反派最終結局的設定是眾叛親離，中後期所有人都在等着她被另一個主角弄死。

劉霞辦公室挨着兩件大會議室，過了沒一會，裴沫看到班上不少同學被喊到了其中一件會議室裏面，期間不少家長被帶到了另一間辦公室，保鏢守着門。

郭叔拖着椿比從辦公室里出來，進到其他學生在的會議室里。

很快大會議室里傳來此起彼伏的嚎叫聲，一聲比一聲凄厲，鑽進耳朵里，刀鋸般的疼。

另一間會議室里的家長顯然聽到了隔壁的動靜，立馬坐不住了，幾個強裝的男家長踹開門，想要衝出來，場面一時混亂不已。

衝出來的家長在走廊里大聲呼喊着自家孩子的名字，可是另一間會議室門鎖牢固，保鏢更是強硬，只能幹聽着裏頭的哀嚎。

有家長想報警，可是手機早就被收繳了，活動區域被封鎖在這一塊，也沒辦法借到手機。

“還有法理嗎？你們到底是誰？”

“就不怕我們出去以後算賬嗎？”

“報警報警，沒王法了。”

“……”

看着眼前滑稽又荒謬的場景，裴沫大致猜出明斯洳想幹什麼了。

半是忐忑半是糾結，裴沫憋不住開口，“明阿姨，他們都是榕城有頭有臉的人，我覺得你這樣做，會給自己帶來麻煩，說不定他們以後會聯合起來一起對付你。”

這樣的話不像裴沫能說出來的，但這種時候也顧不得人設ooc了。

明斯洳長睫微顫，夕陽暖黃的光線照着她深邃的輪廓，氣質卻並不柔和。

她勾了下唇，漆黑的瞳劃過一點深意。

“一群烏合之眾而已。”

明斯洳似乎早就預料到了眼前的場景，等着家長嗓子都喊啞了，下巴抬了抬，緊接着就有人將準備好的文件拿了出來，一一分發到各位家長手裏。

原本一個個哭天嚎地的家長在看清文件里的內容后，瞬間噤聲，就像演啞劇似的，表情誇張卻沒發出一點聲音。

狂妄霸道至極，強橫恣意至極。

在裴沫見過的大佬里，明斯洳屬獨一個。

事已至此，裴沫心知自己勸不住，注意力再次移回到明斯洳身上。

手還被握着，明斯洳的手和她這個人一樣，溫溫涼，指節處有繭，掌心卻很柔軟，緊緊包裹着裴沫的手指，弄得她多少有幾分不自在。

明斯洳單純是為了原主大發雷霆？單純為了原主得罪這麼多人？

裴沫毫無意識的緊盯着明斯洳漂亮的側臉，眸光火熱，讓人不注意都不行。

明斯洳突然偏過頭來看她，眼眸漆黑，帶着探究的深意，似能看進她心裏似的，弄的裴沫無端心虛。

或許是怕裴沫不夠尷尬，明斯洳直截了當的問。

“你在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