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黑暗中的少女
昨天夜裏下了一場不小的雨,雖說9月份的太陽那份毒辣感依然如舊,地上還是殘留了不少水漬,空氣裏面夾雜着說不清的混合味道,有郊區泥土地的腥味,也有不遠處化工廠的廢氣味道,聞起來讓人有些反胃。
雨水將現場殘留的痕迹沖刷掉了不少,唯獨沖刷不了的,是死者慘死面容的恐懼感。
很難想像到,死者幾乎扭曲的臉,生前到底是看見了什麼怪物。
徐輔軍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鬼怪之類的東西是一概不信的,不過說不定死去女子運氣有點異常,遇到了什麼尚未發現的生物也說不定呢。
現場的血跡經過雨水的浸泡已經淡去了不少,隱藏不了的是滲血的範圍,這個出血量有點過於恐怖,就算是兩個人並排躺下去,也沒辦法完全蓋住。
屍體目前也呈現出腐爛的趨勢,好在刑警在接到報案的第一時間前來保護了現場,在命案發生地點設置了安全屋和隔離帶。
死狀恐怖,兇手的手法也相當地殘忍,令人產生一種生理上地不適感。
“鑒定結果出來了沒有?”
郊區並沒有什麼熱島效應,加上才下過雨,空氣有些涼颼颼的,徐輔軍從口袋裏掏出來一支煙,想起來現在在辦案,又收了回去。
最近的案子已經開始讓這個老刑警有些精神錯亂了。
“死者的直接死因是氣管破裂,同時法醫也鑒定出,死者全身的臟器都出現嚴重的損傷,身上大概有十幾個出血口。腳部並沒有炎症和出血反應,鑒定為死亡后被從高空丟下來導致摔傷。”
配合上清冷的環境,這種驚悚的死法,後背莫名涼意讓徐輔軍不由自主地搓了搓手。
“有其他有價值的線索嗎?”
“沒有,兇手沒有留下任何指紋,現場的痕迹也沒有什麼能夠推敲的,加上雨水的二次破壞,基本上沒有第一手的直接線索了。”
現場的辦案人員搖了搖頭,表示無能為力。
“從死者的身份入手,迅速排查可疑人員,去周邊找到一切可以利用上的監控,重點查找昨晚案發時間前後的附近逗留人員。”
徐輔軍立即下達了命令。
已經不知道是多少個未讀消息的紅點了。
儘管現在已經是中午了,沈冬妍的房間卻一篇陰暗,遮光簾都被放了下來,房間的燈也沒有打開。
南誠又發來一條消息。
沈冬妍面無表情地瞥了一眼,眼角發紅。
眼淚已經讓她開始麻木了。
她現在不知道該怎麼做,昨晚的記憶彷彿夢魘一樣,依然縈繞在腦子裏,不斷地折磨着她。
心裏滿是猶豫,感覺現在已經不認識自己了。
“我,到底是誰?”
徐徐產生的不安全感席捲了全身,17℃的空調溫度讓她身上的毛孔豎立起來,但此時的她卻沒有一點力氣伸手去夠遙控器,只是單純地把自己蜷縮地更緊。
打開了聊天框,雖然一次沒有點開,但是每一條發過來的消息,她都在狀態欄看過了,手指懸停在半空中,打了幾個字又默默刪除了。
對面的南誠像是一直打開着窗口等待回復,也許是左上角一閃而過的“對方正在輸入”讓他給捕捉到了,開始更加心急地問着情況。
“我,昨晚殺人了......”
鼓足了勇氣,沈冬妍把這句話發給了南誠,心裏面頓時就開始後悔了。
為什麼這個時候還會找他。
他會怎麼看待我,殺人犯,抑或是怪物。
他會罵我嗎。
心裏的這份心情讓揮之不去地夢魘更為強大了,不斷敲打着沈冬妍的心臟。
短暫的沉默后,南誠發來了消息。
“笨蛋,為什麼要一直憋着呀?”
對方似乎是做好了心理準備。
“為什麼不早點跟我講?你這樣一個人承擔不就是在逞強嗎?”
“你現在在哪裏?我現在過來想辦法。”
南誠很着急,不斷地發送着消息,沈冬妍開始有些按壓不住情緒了。
“為什麼要這麼自以為是啊?你以為你是誰?這種事情你怎麼幫我?現在不用你操心了,我這種人沒資格讓你關心。”
最近無休止的瑣事已經讓她整個人心煩意亂起來,積壓了許久的情緒一下子發泄出來。
發送完消息,沈冬妍關掉了聊天窗口,把脖子上的e-monitor摘了下來。
一個人默默消失,對於現在的自己來說是最合適的吧。
大概是這個時候,沈冬妍開始意識到,自己對於南誠的感情已經不是簡單的青梅竹馬之間的那種單純,現在似乎上升到了戀人的地步。
但是現在的自己已經變成了怪物,變成了殺人犯,應該沒有資格被他愛吧。
想到這裏,沈冬妍擦乾眼角的淚水,起身換了一件帶有兜帽的衣服,離開了這個對她來講,連家都不算是的家。
警察局刑事組內。
“組長,有線索了,死者有個情人,名叫沈平江,今年42歲,是郊區內一家電器企業的老闆,死者也是這家單位的會計。”
徐輔軍聽到線索,直接掐滅了煙頭。
“人能找到嗎,立馬傳訊他!”
很快,沈平江就來到了傳訊室。
這個中年男人儀容倒是挺整潔,整個人看起來倒也有些年輕,比起徐輔軍自己這個稍顯老態的42歲刑警,要氣質得多。
“請問找我有什麼事嗎?”
男人有些緊張地問道。
這些小情緒是逃不出徐輔軍眼睛的,於是語氣變得威嚴起來。
“老實交代吧,昨天晚上你都去幹嘛了?”
“我...我去鎮上的電影院看電影去了。”
沈平江意識到了什麼,有些支支吾吾起來。
“看電影?你好有雅興,自己的情人被人殺了,你卻去電影院看電影?”
徐輔軍的聲音提高了一個調,瞬間把男人嚇住了。
“真的不關我事啊,我這裏有電影票的收據的,電影院也能作證。”
似乎是早有準備,沈平江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張電影票,上面時間是昨天晚上9點到11點半的場次。
徐輔軍一邊讓人去進行取證,然後接着追問事情。
原來是昨天晚上沈平江約了自己的小情人一起去看電影,本來是想順水推舟,自己又喪妻了,準備娶范佩琪做新的妻子,但是昨天晚上一直就沒能聯繫上范佩琪,又不想浪費電影票,於是自己一個人看完了電影就回去了,沒想到第二天就聽說情人被人殘忍殺害了,因此前面才會這麼緊張。
事情搞清楚了,電影院那邊也進行了取證,沈平江確實是有不在場證明的,雖說是鬆了一口氣,但是徐輔軍察覺到,沈平江似乎還在思索着什麼。
“你是不是有什麼線索要跟我們講?”
“沒有沒有,可以放我回去了嗎,最近要趕一批貨,公司那邊不能沒有我。”
沈平江擦了擦汗。
既然已經洗脫了嫌疑,徐輔軍也沒有辦法接着扣押他,只能把他放走了。
“對了,之前安排的讓你們跟蹤十班那五個學生的,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徐輔軍想起來之前的案子,突然來了一嘴,換上了新的一支煙。
“目前還沒有異常,他們學校直接休假搞線上教學了。”
負責監視的組員正在整理着最近的報告,這時,一條新的報告向指揮部發送過來,組員看了眼內容,隨機驚叫起來。
“有特殊情況了頭兒,那個叫南誠的學生,剛剛買了前往郊區的高速地鐵票。”
“什麼?怎麼是郊區?”
徐輔軍也沒有想到,這兩件案子開始向同一個方向靠攏了。
“迅速安排人員到郊區地鐵出口進行埋伏,準備跟蹤這個叫南誠的。”
斷掉的線索在此刻又重新連接上來,徐輔軍立馬拿起警帽,準備動身。
“南誠人呢?”
太易本來看到新聞,想問問南誠的,現在連南誠也聯繫不上了,於是發起了會議。
“我試試能不能感應一下他的距離。”
就在大家一籌莫展的時候,陳思悅突發奇想,以南誠家為中心,去感應南誠離家的距離,然後推算出他的路線。
片刻之後,陳思悅比了一個‘ok’的手勢,開始將獲得的距離進行機器演算,很快,結果出來了,將結果放在城市地圖上,結果卻令大家大吃一驚。
“這是4號線,他去郊區了?”
由於精神力有限,陳思悅沒有接着感應下去,準備保留一些體力,在行動的時候用。
“要出事了。”
北子時思考了一下,說出一個大膽的猜想。
“上次我們從警察局裏面出來之後,就一直被跟蹤和監聽着,我現在懷疑他的行蹤已經被警方知道了,最壞的可能是,警方已經把兩件案子聯繫起來了。”
現在也出現了另一個大家怎麼也迴避不了的事實。
沈冬妍真的殺人了。
郊區鎮子上的一個酒吧內。
沈冬妍平時是不喝酒的,這也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喝酒,僅僅是一杯雞尾酒下肚,臉頰已經泛起了微紅。
但是會想起昨晚的場面,她的胃開始不自覺的收縮起來,犯起了噁心,一個沒忍住吐了出來。
意識開始模糊起來,腦子裏面還在循環播放着各種東西,亡故母親慈愛的臉,和父親吵架時候的畫面,和南誠相處的畫面。
“男人都是虛偽的,總是自以為是,裝作自己很懂別人怎麼想一樣。”
她趴在桌子上,視野開始逐漸變暗,直到昏睡過去。
“一定要等着我。”
南誠在地鐵上面有些着急起來了,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正被好幾個便衣盯着。
“嫌疑人目前在地鐵上,還有5站到達目的地,請求指示。”
“繼續跟蹤,注意不要暴露,有異常情況及時上報。”
對講機里傳來徐輔軍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