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與賀禺的“孽緣”
夏天應該是椰汁與熱浪,白襯衫與小短裙,還有冰爽的冷飲也澆不滅的少男少女悸動的心。
然而現實總有例外,陳瀅正窩在家裏看電視。一連串的微信消息狂轟濫炸,不用猜也知道,是她的閨蜜何小楠。
“哎,瀅瀅,你查了錄取結果沒?”
“告訴你,我和成哥考進一所大學啦!你快點查,查完告訴我。”
“我倆分數差不多,如果也在同一所大學那就好了!”
如果也在同一所大學,陳瀅只能抱抱可憐的自己。世上的悲歡並不相通,此刻有一隻單身旺慘遭暴擊。何小楠是個典型的理想主義者,舉個簡單例子,她認為差20分不算差太多。
說實話,陳瀅並不着急看到自己未來四年在哪兒度過。畢竟自己了無牽挂,在哪讀不是讀呢?但是自己那個磨人的閨蜜不出半個小時定會催,所以她還是當即查了起來。
陳瀅冷靜的查完,冷靜的彙報給何小楠:“小楠,我在你學校的旁邊,a大。”
“雖然離得近,但還是有點小失落。”
“得了吧,你個見色忘義的東西,一個暑假你都快被你的成哥勾了魂了。”
“哪有,哪有。好了,不聊了,我要約會去了。”
陳瀅對她這個風風火火的閨蜜早已習了慣。她無奈的搖着頭,正打算退出界面。何小楠又甩下了一條信息,“聽說賀禺也在a大。”句末還加了個偷笑的表情,陳瀅對她偷笑的原因瞭然於心,這件事的愛恨情仇完全根源於自己的年少輕狂。
高一進校,住宿生活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比較幸運,我分到了一群“臭味相投”的女生作為室友,何小楠就是其中之一。
高中嘛,一個情竇初開的階段。(雖然開了三年也沒個結果)晚上熄燈后,四個女生就悄咪咪的聊天,聊天的內容無外乎哪個男生比較帥,哪個和哪個又在一起了等八卦。
陳瀅有些“變態”,專挑不理人的“下手”。結果就瞄到了沉默寡言的賀禺。雖說他有些小帥,但也架不住,見誰都不太說話,總是獨來獨往,彷彿有結界隔絕。所以這一朵高嶺之花,還尚未有人敢採擷。
她這人藏不住事兒,寢室的軍師知道了她的小心思,開始分析局勢。一個女生的力量是有限的,但一群女生的八卦之魂可以將一個悶油瓶男生的興趣愛好等信息資料燒得連底褲都不剩。
她們打聽到賀禺喜歡打遊戲。陳瀅點點頭,這不是問題,“男朋友”的愛好她得支持。
她們還打聽到賀禺喜歡長腿腰細的御姐。如果用遊戲裏的角色比喻的話,他喜歡阿珂,那她就是魯班,腿短還愛蹦躂。
但她那時色迷心竅,根本管不了那麼多,就是一個字“上”。(事實證明,女追男是隔層紗還是隔層鐵紗網,取決於策略以及對方是不是個鋼鐵直男。盲目衝動的下場,是成就一段故事還是造成一個事故,那就很難預料了。陳瀅自認為是後者。)
後來,幾乎是每天她都去找賀禺,美其名曰,“培養友好同學關係,凝聚班集體團結意識”,實則“騷擾”。
下課了,同學們一般都四散而去,但賀禺常安靜的坐着。此等天時地利人和,她怎能放過?為了降低他的防備心理,常常是狀似不經意地走過去,再“隨意”攀談幾句。但現在回想,當時自己求色心切,可能正眼冒綠光,像是大灰狼拜訪小紅帽一般不懷好意。
“嘿,同學。你叫賀禺,是第二聲嗎?”陳瀅一隻手撐在桌上,整個身體略傾斜,有些痞氣的看着他烏黑茂密的頭髮,有幾根髮絲不羈的翹起,顯得有些可愛。
他忽的抬起頭,乾淨澄澈的雙眸與陳瀅對上。他的眼睛不大,是略狹長的丹鳳眼,眼角微微上揚。有些晶亮的瞳孔像是夜晚星光下波光粼粼的浪花,但毫不掩飾地疏遠和淡漠將她拉回現實。
他微不可聞的“嗯”了一聲,還未等他重新低下頭。她抓緊又問:“你名字真好聽,我們以後就是好朋友了,你知道我叫什麼嗎?”
就憑剛剛那個對視,毫不誇張,陳瀅陷進去了。她當時就暗暗發誓:這個男人,我要得到。
尬不尬聊沒關係,搭不搭理也沒關係,最重要的是主動出擊,先刷一波存在感,讓他覺得這個女生好獨特。
“不知道。”他淡淡地回答。
“我叫陳瀅。我們以後要好好相處。對了……”陳瀅知道他也許是礙於禮貌不好拒絕,只是靜靜聽着,間或點個頭。但正中她下懷,不拒絕就是好兆頭。
之後的課間、值日、放學,陳瀅也是盡量抽時間跟他“交流感情”,常常能看見滑稽的景象,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後面黏着一個嘴裏念念叨叨的小跟班。這樣久了,畢竟會使人厭煩,所以觀察到賀禺表情不對,她就立刻圓潤的滾開。
久而久之,她主動將自己的事情和盤托出,但對賀禺依然不是很了解。他彷彿是一個魔盒,任憑她再怎麼努力都無法窺探到其中的神秘。
這一套窮追猛打,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陳瀅對賀同學圖謀不軌,但本尊卻一直保持着安全距離,和第一天見面沒兩樣,禮貌但冷淡。同寢的朋友都勸她放棄這棵萬年鐵樹,還有一大片森林在等她。
雖然他的疏離經常在陳瀅熊熊燃燒的火焰上澆下冷水,但倔強的小火苗始終未被熄滅。她本想跟他挑明,但見他一直文文氣氣的樣子,擔心把他嚇壞了。(當時的擔心真是多慮了,他就是個冷血無品男)
這段莫名其妙的“暗戀”一直到一次校園晚會發生了轉折。
那次班裏組織的節目是古風音樂演奏。賀禺憑藉竹笛十級的優勢榮登舞台。畢竟是在全校面前表演,她也不好厚着臉皮上去丟人現眼。
那次的表演內容她已經記不清了,因為自他一登台,她的目光就被他牢牢牽制住。
台上的他整個人都發著光,讓人不可褻瀆。他皮膚白皙,身形高頎,身着一襲白色長袍。當時班費緊張,這些道具服裝都比較廉價,但絲毫不影響他的丰神俊朗。
當時會場回蕩着悠揚清雅的竹笛聲,陳瀅注視着他。燈光灑下,他的發梢好像鍍了層銀邊,身如勁松,白衣勝雪,從容不迫的演奏宛如遺落凡塵的謫仙。
距離太遠,她看不清他的眉眼,只是感覺他的目光有幾刻在她這個方向流轉,但當陳瀅想要確認時,卻又飄忽遠去。像一層薄紗,被風拂過,不留蹤影,也像她無法捕捉的愛戀。
不過,當時陳瀅被耀眼的他沖昏了頭腦。等到一場演出結束,表演者會從觀眾席最左側的通道經過,這是與表演者親密接觸的機會。
這場表演結束了,其他表演者已經三三兩兩的離開了。而當賀禺從那裏經過時,周圍的女生一哄而上。陳瀅怎甘落後,但又想送點什麼慶賀他演出順利,就順手把自己託人買的奶茶拿着。擠過人群,到他身邊。
那麼多人的場景,他看上去有些羞澀,微笑着,向她們點頭致意。
陳瀅激動的滿臉通紅,將奶茶遞給他:“賀禺,你的表演非常棒!送你杯奶茶,慶祝你第一次登台!”
她依稀記得周圍的起鬨聲,但她不在乎。
賀禺看着陳瀅的奶茶,明顯一怔,緩緩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但隨後只是擺擺手,禮貌回絕:“謝謝,不用了。你喝吧。”
說實話,在這麼多人面前被拒絕,陳瀅多少面子上有些掛不住。她只好頂着眾人的目光,悻悻的站到一邊給他讓路。並安慰自己,他可能是怕胖或者不愛喝甜的。
下一場表演開始了,人群也回到了觀眾席。陳瀅雖然失落,但還是一邊咕嚕咕嚕吸着奶茶,一邊不斷搜尋他的身影。
直到她看見他與另一個女生攀談,陳瀅沒認出那個女生是誰,但賀禺總不會認錯的。只見那個女生遞給他一杯奶茶,他伸手接下了。
那一瞬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嘴裏含着一口奶茶也無力下咽,只覺得心裏泛起一陣苦澀,鼻子也有些酸酸的。這段時間的憋屈如洪水般捲來。
如果賀禺乾乾脆脆的拒絕她,她可能還不會那麼委屈。她難過是因為她追了他那麼久,想方設法了解他。陳瀅一直以為他是天性冷淡,沒想到他只是對自己冷淡……
從頭到尾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即使別人都看出來了自己喜歡他,但他始終無動於衷。或許是追求給他帶來了困擾吧。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無論她怎樣做,單向奔赴終究會落空。
按陳瀅的脾氣,應該會過去質問,或是告訴那個女生:“賀禺這塊硬骨頭,我啃了這麼久都啃不下來,你牙口真好!”
但她當時沒有了勁頭,只是想逃避一下這個現實。
那個女生走了,賀禺轉身,正好對上陳瀅的目光。
她轉頭就走,一直走,走到了沒人的地方才肯停下來。
陳瀅背倚着牆,苦澀的自嘲:這還是我第一次沒有因為雙方的對視而欣喜。
她一個人待了很久,在跟自己過去的一往情深告別,也在跟自己心裏的賀禺告別。有始無終的暗戀結束了,眼眶的淚一直在打轉,模糊了視線,看不清偶爾路過的人。但未讓淚落下,是她最後的執着。
再後來,經歷了分班。她和賀禺在不同的班,樓層都不同。與他唯一的接觸,就是自己偶爾的運氣爆棚,能在光榮榜上與他的名字相見。
他的成績一向很好,沒想卻跟自己在一個學校。陳瀅勾唇一笑,成績好又怎麼樣,還不是個發揮失常的倒霉蛋。
結束了對那段暗戀的回憶,他開始百無聊賴的刷着朋友圈,看看之前的同學都去了哪些學校。
突然刷到了賀禺的一張錄取通知的圖片,他很少發朋友圈,都忘了他還在自己的列表裏。雖然在他身上有自己疼痛的青春,但陳瀅還是忍不住關心。
沒有配文,只有一張圖片。陳瀅暗想:這貨在網絡世界和現實中一模一樣,“八竿子打不出一個屁”。正常人不應該發文感謝一下嗎?不過,他考到這兒是沒什麼好感謝的。
點開圖片,“法學”,他?誰找他處理法律問題可真是瞎了眼了。
陳瀅發消息告訴何小楠:“賀禺確實跟我在一個學校,但他是法學,我是英語,學校那麼大,估計也見不着面。”
何小楠正在約會,過了許久才回復:“你消息怎麼這麼靈通?我都沒打聽這麼清楚。”
“你沒有他微信嗎?”問完,陳瀅放下手機,去了趟衛生間。
一回來,發現何小楠發了好幾條60秒的語音條。
“嘶”,陳瀅倒吸了一口冷氣,但出於姐妹情,聽了最前面一條。
“哇!瀅瀅,他上學的時候很少加女生微信的,為什麼會加你?你的那段怨種愛情不會還有反轉吧?!”
陳瀅聽完,撇撇嘴,內心吐槽:以為自己是誰啊,還不加女生微信,誰稀罕加你。長得帥就不拉屎了嗎?誰比誰高貴?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這種行為好像是所謂的脫粉回踩。
“之前好像是要交什麼作業,他才加我的。我是課代表,你忘了?”
陳瀅不太滿意,思考片刻,又補了一句,“別給我提那件事,這是我一輩子的污點!”
何小楠語氣中充滿了興奮,不知道是和男朋友玩的開心,還是這個八卦勾起了她的興趣:“你個呆瓜,我也是課代表。再說還有班長,老師,他為什麼偏偏加你?”
這倒是事實,每個人都有班長的聯繫方式。他要真的那麼龜毛,不加女生,交給班長是最好的選擇。
正在陳瀅也有些不解時,何小楠久違的打了字:“我們打個賭,如果你和賀禺還有戲,我和成哥的婚禮你隨雙倍份子錢。如果沒戲,任君處置。”
陳瀅對這個幼稚的賭約不以為意,結束了與何小楠的聊天。
晚上,陳瀅與父母一起吃飯。飯桌上,陳瀅告訴他們自己進a大了。
陳爸嚼着花生米,思索了一會兒,開口道:“a大好是好,但是離這兒還挺遠,爸爸第一次可以送你去,以後可能就需要你坐高鐵了。”
陳瀅點點頭:“可以啊,反正我也長大了,沒事的。”說實話,她早就想去遠一點的地方上學了,倒不是叛逆,只是單純想嘗試一下。
陳媽並不清楚具體情況,關切地問:“那你們學校有沒有跟你進同一所大學的?”
“有一個。”其他不清楚,賀禺算一個。
“男生女生?你熟悉嗎?”
整個學生時代,陳瀅只勇敢了那麼一次,主要學業繁忙,而且爸媽動不動就說早戀打斷腿。從賀禺之後,心中的小鹿怕折了雙腿也不敢亂撞。所以,怕爸媽提起戒備心,開始嘮叨她,她敷衍道:“女……”
“女”字還沒說完,陳爸就插嘴道:“有個伴最好,以後開學,放假都可以一起去,我們也放心些。”
一聽這話,陳瀅立馬急了,連忙說:“男的,男的。這不太方便。”讓她和賀禺一起去學校,尷尬就不說了,氣氛可以把她凍成冰雕。
“哎?”陳媽語調上揚,放下了筷子,認真跟她盤道着:“這有什麼不方便的。之前是要讀書,爸媽管的嚴,現在你也要和男生多接觸接觸。再說,你那個專業,估計女生很少吧。”
陳瀅皺着眉,摸了摸耳朵,不耐煩道:“親愛的媽媽,這件事還早。我才剛成年,一個小丫頭片子最容易被別人騙了。”
說罷,她無辜的眨眨眼睛,單純無害。
陳爸一副正義使者的模樣開始主持公道:“我覺得瀅瀅說的有道理。這事不急,讓她好好緩緩。”忽的,話鋒一轉,“那個男生爸爸認識嗎?”
陳瀅應該想到的,他倆就是一條賊船上的,不能指望他們有什麼區別。陳瀅嘴角抽搐,知道這餐飯註定吃得不安穩了。她扒拉幾口,就回房了。
陳瀅唯一在假期里做的有意義的事情就是考完了駕照的科目一,二。教練通知她明天去練科目三。
到了訓練場地,空曠的平地上有幾輛車已經開始慢悠悠的訓練了。教練的辦公室不斷有人進進出出。現在是暑假,這些大部分都是來報名的人。
陳瀅站在辦公室門口,左顧右盼地等着教練。一個高個子的男生從遠處走來,他一頭橘色短髮,蓬鬆微卷,身着純黑色的t恤,斜挎一個腰包。他走起路來有種弔兒郎當的姿態,頗像一個紈絝公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