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計不成事,憐香惜玉否
“嗝~”
雲棠覺出腹中氤氳,一個酒嗝兒響起,氣息全數撲在了顧胥星臉上,只見他一張俊臉難掩緋色,耳朵根兒至脖頸下一片白皙乍變鮮紅,眼中透着慌亂無措,粉唇緊抿誘人得緊。
想是酒意作祟,雲棠又生了犯渾的心思,嘴角勾起,俯身漸漸靠近他,鼻息相對時,她好笑的看着他緊閉微撅的唇,緩緩貼了上去,柔軟心悸的觸碰不過一瞬,她頓覺天昏地暗,醉死了過去。留下顧胥星虛虛摟着她的肩背,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雲姑娘?”軟玉溫香抱滿懷,顧胥星從未體會過如此心如亂麻的時候,當他修長如竹的手攀上雲棠的細肩和腰肢,聞着其發間的茉莉花香,感人生若如斯,足矣。
才將雲棠放妥在藤椅上,自家爹娘便與雲家夫婦從後院而來,四老見狀俱有些哭笑不得。
顧胥星思起剛才一幕,神情自然不得,承着雲父的打量,原是極有教養的人兒此時也有些無狀,一雙泛水黑瞳不知該往哪兒擱,和着自家爹娘作禮告辭,狼狽而出。
是夜,雲家小小閨房,雲棠一夜好眠;然顧家心事重重,顧子輾轉反側,後來入了春夢,濕了褻褲。顧母晨起乍聽浣洗衣裳的婆子所報之事,詫異萬分,不久后雙眉緊蹙,尋了顧父商量。
“星兒似真對雲家姑娘生了心思,這可怎麼是好?”
“那有如何?”顧父手執賬目,五指翻飛撥弄在算盤珠子上。
“你怎還這樣氣定神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當前的身份,若星兒與市井女子結了好,我們哪兒還有翻身之日?”
顧母憂心忡忡的道,其實雲家姑娘她看着也不錯,模樣周正,氣質靈秀,只門不當戶不對,且顧家當下又在尷尬境地,萬萬是不能成的。
顧父失笑,“杞人憂天。誰家少年不思春,眼下他不過是在情/事上開了竅,多些日子待他遇到其她女子,你瞧着他可還會對雲家姑娘起心思?”
“也是。不過話說回來,星兒也到了成家的年紀,族親中我們也該物色物色,我瞧着朱家月濃不錯,不若下月老夫人大壽,我們和朱家雙親聊上一聊?”
“此事你作主即可,不過,你也得問問星兒的意思,他如今越發大了,我瞧着他實有我當年的模樣,是個極有主意的。”
“知道了,我看着安排。”
顧母泯然一笑,忽外間響起自家兒子的喊聲:“爹、娘,我和雲家姑娘出去一趟,晚些回來。”
等她追出去時已不見了人影,才有的笑意立馬隱了下去,喚來老婆子吩咐道:“以後雲家姑娘來找你需攔着點,莫讓星兒與她生了風言風語。”
“是,夫人。”
由着顧家有意阻攔,雲棠已有多日不見顧胥星,原就懶散的她漸漸感覺到顧家對雲家的疏離,一邊腹誹着顧胥星藏私不分,言而無信,一邊又自我疏解,若他不願意,強人所難似也不對,如此想着,倒將顧家放在了一邊,揣着半吊子的手藝找到了給水宅供酒的鋪子。
許是顧胥星的煮酒方法了得,許是掌柜的有意引薦,又許是因水三少看中的煮酒女今日不在,不出兩個時辰,當水宅小廝過來要人,嘗了一口雲棠跟前的溫酒後,二話不說就將人帶了走。
脂膩色香內
“你且在此候着,房內正在議事,我家少爺喚你了你再進去。”
“是。”
看着小廝進了房,許久不曾出來,雲棠百無聊賴,不時側耳聽着房內的動靜,扯扯園中像猴孫耳朵的不明花草。突然數聲引人遐思的男子高喘聲從房內傳來,驚得她脖頸一陣發麻,片刻后就見一身着羅衫、髮絲凌亂的女子一臉嬌羞的出了房,路過她身旁時,帶起陣陣迷離的香風。
“進來。”房內男子喚道,聲音帶着像是這般那般事兒后的低啞。
剛進房間她便眉頭一皺,眼前榻上的主僕二人臉龐俱是潮紅,眼底有着還未散去的情慾,突然間她想到了什麼,噁心起來。
“還愣着做什麼,做你該做的事兒。”小廝吼道,這女子剛剛那是什麼眼神,可真滲人。
“是。”雲棠狀似驚慌,卻有序地將需用的物什放好,清冽的泉水映着她描粗的眉,塗厚的紅唇,模樣與往常若有不同。
小包樓慣常易容術,應對多忘事的貴人足足有餘。
在雲棠執壺量酒時,小廝已恭敬的下榻烹茶,水穎崢不動聲色的掃了眼二人,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嘲意,隨後撩衫披髮,斜靠在軟枕上,拿起一旁的春宮圖冊細細品讀。
靜謐一室,只留酒香茶馨,還有絲不易為人察覺的迷香。
煮酒畢,雲棠以小廝取過來的玉樽盛酒,斂眉順目,恭敬的給榻上那人送去。見他一雙勾魂眼看過來,衣裳大敞,露出如脂肌膚,實在誘人得緊。雲棠喉嚨一動,咽下口中生出的唾液,一時發出突兀的聲響,已然舉酒暢飲的男子被她此行為驚的手下一動,酒水灑落,濺在胸前。
剎那間,雲棠雙頰酡紅,隨手拿過案几上綉紋精緻的布帛,躬下身子探過去為其擦拭胸前,道:“求三少寬恕,奴婢不是故意的。”
水穎崢看着胸前不斷動作的抹布,攔住正欲開口訓斥的小廝,戲謔道:“本少當真秀色可餐,想吃了我?!嗯?”話畢粗暴的拽起雲棠的長發,反手將她摔下。
雲棠不想有此變化,待反應過來時已“五體投地”,只覺從頭髮根兒到腳底板兒都疼到不行,好個不憐香惜玉的!
小廝在旁悶笑不已,此時強忍着笑大斥起雲棠,“好個煮酒女,竟敢用抹布擦拭我們少爺的金胸!”
雲棠頓悟,暗暗擰了圈大腿,生生逼出兩行清淚,道:“三少息怒,奴婢並非存心,奴婢看着那帕子比奴婢身上的裙衫質地還要上乘,本以為是水宅的拭巾才會那般冒犯三少,是奴婢眼拙,真真是貧窮讓奴婢見識短淺,求三少垂憐。”
笑話,水宅可是會死人的地兒,雲棠心道:可不能為了塊帕子把小命丟在這兒。
“哦?當真這般可憐?”水穎崢語氣透着憐惜,道:”也罷,今日本少爺高興,你若飲了那三月春還能出得院子不倒,本少爺就饒了你唐突之罪,可好?”言罷示意小廝送來一壺酒,雲棠一看,壺還是那壺,酒還是那酒,還未有所動作就被小廝強自灌下,倒地不起。
黃昏照屋檐,忙人歸家去。
雲母看了看雲棠緊閉的閨房,拉着下工的雲父到院落道:“孩子她爹,你說棠兒這是怎麼了,連着兩日待在房中,可是出了什麼事?”
“小女心事,唉,到底是緣分沒到。”雲父道,嘆了口氣,他放下手中汗衣,“小棠前幾日找顧家小子,都被拒之門外,你存的那心思怕是不成了。”
“怎的顧家還瞧不起我們小棠不成?顧家公子是長得一表人才,可咱們的小棠那也是閉月羞花,兩個小兒女在一起多登對兒。”雲母憂心忡忡,擔心自家閨女真是為情所困。
“也就你敢誇!依我看來,人家怕是豪門大戶,瞧不上咱們小棠。”
“若真是豪門大戶,又怎會住我們這兒?”
“你瞧着顧家人的那氣度,在舒城可找得出第二個來?”雲父自打第一次見到顧家人,就覺出不是那麼回事,他們自稱是南州人,可聽着口音,更像是上城人士,上城,那是個是非之地。
雲母默了一默,道:“如此的話,不論顧家是否瞧得上,我倒不願小棠跟顧家公子有什麼干係,豪門大戶俱是勾心鬥角,倒不若像我這般,找個一生一世的良人過簡單的日子。對了,我瞧着於嬸家的公子不錯,溫文爾雅,看模樣也是個能託付的。”
雲父一笑,道:“像我一樣的男子可不好找,就看小棠有沒有你這般好福氣。於家公子也合了我意,知根知底,只不過你給小棠找人也得找個她中意的,莫要瞎弄倒害了小棠難過,你瞧着眼前這樣,都算什麼事。”
雲父雲母在外商量得越見深入,而房內的雲棠並非如他們所想那般以淚洗面,反是坐在桌旁,跟前摞着幾本書冊,用小狼毫粗粗畫著幾個圈,拉着幾根線,竟是在梳理着跟水三少的各種干係。
她自知那日煮酒功虧一簣,憑一己之力定是再進不去水宅,即使進得去,那也是入不得脂膩色香,而此時,她也沒甚膽子敢接近看似風流無害、實則陰險小氣的水三少。
當下,她只能從旁人着手接觸水三少,賭誓道:那三月春,是斷不能喝了。
突然她憶起自己曾兩次輕薄顧家少年郎,又賭誓道:酒,也是斷不能喝了。
看着桌上書冊壓着的幾幅畫,再看看自個兒勾勒的圖,她拿定主意拿出其中一幅,只見畫上描繪着一名清雅絕美的女子,看身段兒該是柔弱楚楚,但瞧着那一雙丹鳳眼卻凈添了幾分堅毅,令人大賞。
雲棠咧嘴一笑,道:“就是她了!”
這時,屋外傳來雲母的呼喚,她看了看水漏才知已到了用飯時分,急忙收拾妥當出了房去,待用過飯將將入寢,后側的窗棱突然被敲響,不同於小包樓信鴿的腳丫子動靜,分明是有人造訪,雲棠凝眉走到窗前,聞窗外之人呼吸急促,不似熟客,遂低聲問道:
“誰?”